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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怨王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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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单单只有泥脚印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也有可能是这户人家晚上出去办什么事,回来路上被兜头浇了一泼大雨,这才踩出了带泥地脚印。如果说这还能牵强附会的解释的话,那么有一点却引起了谢景明的注意——
这些脚印因为粘了泥,所以踩在地方完完整整的印出了鞋子的轮廓。这些鞋子比一般成年男子的鞋要长很多,谢景明把自己的脚放上去丈量了一番,有一双鞋印甚至比他的脚长了小半拃,由此谢景明便差不多知道房子里头的人是哪个了,大概就是昨天追杀他们的那帮人。
他们身材魁梧高大,脚印自然也会大些。这样的脚印大小寻常人轻易不会有,更何况看着入门处的脚印又多又杂,显然不止一个人脚印这么大。一个人或许有偶然,一群人可就板上钉钉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昨夜谢景明还差点成了这些人的刀下亡魂,今日他便能“扬眉吐气”一雪前耻了。
他没有声张,安安静静的和周兰亭加快速度回了盛京。一到盛京,谢景明就立刻从锦衣卫抽调人手过去,由他带领的一路攻进了那贼人的老巢。
进去之前他特地嘱咐底下的人留个活口,可是天不遂人意,没想到这房间里窝着的人和他那六弟遇见的如出一辙,他们见自己无法侥幸逃脱,便含住自己指甲缝里的毒药自尽了。任凭谢景明巧舌如簧,告诉他们只要乖乖配合日后定能留他们一条命也不为所动。
满房间十几人,竟是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谢景明看着房间里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知为何,心中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他这“预感”,常常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所以谢景明总觉得接下来或许会有“大难”临头了。
此后谢景明便没再找到有关这伙人的蛛丝马迹,不过这些人始终像影子一样在谢景明心中挥之不去。谢景明知道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虽然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暂时藏匿在黑暗里,但总有一天他们会更加气势汹汹的破土而出。
不过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在六皇子的运作下,瘟疫已经逐渐褪去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皇上的身体也差不多痊愈了,天曜总算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机勃勃。
但是也有几个坏消息——
皇上的身体虽说已经无恙,但是经过这才疫病之后留下了一个后遗症,他总是无缘无故的忽然从清醒的状态陷入昏迷,而且记忆力在迅速衰退,同大臣们议事的时候,常常忘记他们的官职和姓名。
除此之外他还变得暴躁易怒,总是动不动就发脾气,从恢复朝政到现在,皇上下令关进监狱的已经不下十个,弄的上朝的大臣们人心惶惶怨声载道,生怕哪天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关进了监狱里去。
而且皇上经此一病之后笃信鬼神,若说从前他只是少有涉猎,那今日他便是信的走火入魔。
他说这次瘟疫退散他能侥幸活下来,全靠那庙中的菩萨佛祖保佑,是以他不顾大臣劝阻,硬是打算大修土木,在皇宫后方在修建一方大寺庙。
如今瘟疫刚刚好转,这正是百姓们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可是皇上仿佛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任谁说都没有用,铁了心的要建寺庙。大臣们虽然也想阻止,但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底下的百姓们得了消息自然是人言啧啧,而皇上敏感多疑,不知怎的外面的风言风语就传进了他耳朵里,他自然听不得一点非议之声,于是当晚便下令,派锦衣卫挨家挨户的搜,用的理由是搜那伙畏罪自尽的贼人,可实际上确实搜查那些暗中反对他的百姓。
皇上还说,此事事关重大,还需以为皇子与锦衣卫共同搜查才是。实际上他是连锦衣卫都不信了,必须得有自己的亲儿子在里头才能放心。
这份差事吃力不讨好,还特别容易惹是非叫百姓痛恨,如今皇上身体每况愈下,太子和六皇子正是在紧要关头,自然不愿意将这个烫手山芋揽下,于是纷纷用各种理由搪塞,六皇子还说前些日子就是谢景明领导这些锦衣卫寻找贼人,如今叫他接手最为合适。于是最后这份差事就落在了谢景明头上。
谢景明本人对此是没什么想法的,虽然他心中早已不看好皇上的举动,但是自己在明面上没办法阻止,就只能用其他方法“抗旨”。皇上叫他同锦衣卫一起搜查贼人,那他就把这份托词当作自己的任务,既然皇上不明说,只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暗示谢景明,那谢景明索性就当听不懂他的暗示,真一心一意的叫锦衣卫搜查起来。
贼人自然是搜不到的,这个谢景明早有体会。上次如若不是他们幸运,恰好遇上了那群人的歇脚的地方,他们连那些人都查不出来。
锦衣卫这两日便执行这份无意义的工作,皇宫中因为皇上动辄发怒都苦不堪言,大臣们成日谨慎度日,宫女仆从们更是小心翼翼。
除了谢景明还算悠闲外,其他人似乎都陷入了焦灼的情绪里。
搜查的第三日,锦衣卫来人找到了谢景明,说是在一家破落的院子发现了异常。
这个破旧的住宅窝在盛京边缘一隅之地,外表看上去破破烂烂的,木头打的粗糙的门窗被风吹日晒的表面那层已经沤陷了,用手戳一戳还能戳出个圆圆的小洞来,屋上的瓦碎的碎烂的烂,看起来破的不成样子。来报的人之所以说它奇怪,是因为这房子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值钱东西的样子,可是门窗都用木板条仔细钉死了,房间里面没一点光,若是常人也是要活不下去的,可是来报之人口口声声说自己路过时听见了里面传来声音。
谢景明都不想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倒不是他看不上,只是他觉得在这个关口竟然叫锦衣卫去干这档子可有可无的事,真真是有些大材小用。更何况百姓的生计问题还未完全解决,他守着这碗饭都觉得难以下咽。
可是话又说回来,谢景明也没办法。他如今什么也不是,父亲祖母各有心仪的皇子,而他和这些人阔别五年,再回来时早已物是人非,更别说感情亲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谢景明心里提不起劲,可表面工夫还是得做足的。他们没办法无缘无故搜查别人家,谢景明便亲自去叫上头的人批了搜捕令,然后才又折回这里准备搜查。
这边一行人刚要敲人家的门,一个人影逶迤着走了过来。
这人是个老头,而且看样子眼睛还不太好,应该是个半瞎子,这几个大活人硬戳戳的站在这里愣是没看见。他怀里抱着一包东西,拖着半瘸的腿来到门前。
谢景明没出声,身后的其他人自然也就按兵不动。等那老头从怀里颤巍巍的掏出钥匙之后,谢景明才慢悠悠的开了口:“老人家,劳烦问一下,您和这户人家很熟吗?”
老人眼睛不好,耳朵似乎也聋了。谢景明的说话声他似乎没听见,低着头依旧专注做自己的事情。
谢景明身后的人见老人没反应,下意识的就想抽剑直抵那老人咽喉,却被谢景明轻轻挡了下来。
谢景明走近老人,因为体谅他耳朵不好,就又提高声音问了一句:“老人家,劳烦问一下,您和这户人家很熟吗?”
老人这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同他说话,他颤巍巍的转过头,眯着眼睛费力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又思索了一会刚刚谢景明问的问题,然后才含糊不清的回答:“是啊……我同沈大人算是交好……沈大人是个,是个好人哪!”
谢景明一时没想出来这位“沈大人”是谁。不过老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等谢景明再问什么便主动解释道:“不过前几天沈大人被一伙人给抓去了,连那身皇上给的衣裳都没脱下来就被人匆忙带走。沈大人与他那老母亲相依为命,这孩子从小便孝顺,他母亲疯了这么些年了,也没见他有一丝一毫的厌恶过,每日都勤勤恳恳的照料他母亲……”
老头说着咳嗽了两声,又出了一回神,才又喃喃的重复:“沈大人是个好人啊,从官十几年两袖清风,得来的俸禄都接济我们这些穷苦百姓了。自己常常是省吃俭用,不舍得享一点儿福。”说着说着,老人的语调忽然激昂起来,似是被触到了伤心事,“可恶的贼人,不知道是那个心术不正的歹人眼红沈大人做出的政绩,所以才妖言惑众叫皇上轻信了他的鬼话,皇上如此英明之人,近来却频频因为小……”
话到这里及时停住了,显然老人也意识到自己同一个陌生人说这个不大好。不过谢景明神色如常,仿佛老人说的并不是他亲老子,他甚至见到老人眼睛不好看不清锁上的空,还颇为贴心的结果老人手中的钥匙帮他开门。
老人刚刚为那沈大人打抱不平时情绪激动,情感上头一时不查自己说了什么,现在平复下来方知有些不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公子看起来衣冠楚楚,老头子我便先入为主,以为公子是沈大人的好友,现在过来看望他老母,可是方才我仔细瞧了瞧公子又觉得面生,不知道公子是沈大人的哪位好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