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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番外:也许是另外一种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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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罗伊差不多快把整个监狱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伊丽莎白。他皱着眉头,耐下性子继续在角角落落里翻找。
昨天晚上突然肚子饿,外面又冷得要死,他不想动就打电话让伊丽莎白去买牛肉汤面。左等右等也不来,到敲门声终于响起时,他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以为伊丽莎白过一会儿就会自动回去。但他低估了伊丽莎白的固执程度,敲门声持续凌迟他的耳朵足足有半小时之久。
被人硬生生叫醒的他脾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打开门他用力一扯她手里抱着的纸盒。伊丽莎白似乎是没料到他会有这个动作,抱着纸袋没来得及放手,结果整个人被他拖出去小半步,脚不知道又被什么绊倒,整个人朝他摔了下来,他当然条件反射地跳开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伊丽莎白一声不吭地脸朝下趴在地板上,纸盒被她压扁了,冒着热气的浓香肉汤从她身下潺潺流淌。
把他吵醒不算,连宵夜都被她弄报废,罗伊忍无可忍地把伊丽莎白拎起来丢出门外。
结果今天她居然闹罢工,全勤奖就这样泡汤了!等找到人,看他怎么收拾她!
罗伊脚跟一转进了医疗站,正打算一间间房间找过去,却被人拦在走廊上。
“罗伊,难得见你来医疗组啊?”长相柔美的女人声音却出奇的嘹亮。
他扫了一眼她的胸牌,绽开笑容:“海伦,今天有看到利兹吗?”
“你来找伊丽莎白啊?她……”用这种音量讲话,看起来海伦也很吃不消,颈部的动脉都鼓了起来。
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罗伊朝她点点头:“多谢。”长腿迈开就朝发出声音的房间走去,一脚踹开门。
房间里有两个人。伊丽莎白半躺在病床上,向来裹得严严实实的绷带解开来,露出了嘴巴,身前放着可移动的长桌,上面放着一叠杂志跟一个保温瓶。另一个手里拿着一根勺子,一脚踩在窗口,一脚还在里面。从背影判断,那是个男人。
罗伊纵身跃到窗口,一把抓住仍然试图跳窗的男人,反手一扔。那人手托了一把床尾的栏杆,稳稳地站在地上。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他挺意外——皮埃尔·鲁斯弗,现任复仇者特殊部队Z1组长。
皮埃尔把勺子放回桌上:“午安。”
罗伊对着房间里空着的椅子视而不见,一屁股坐在伊丽莎白床头,双腿也一并搁在洁白的床上。跟伊丽莎白的小短腿一比,他的腿长得很是嚣张。
他坐舒服了,看两个人还呆着不动,一手去抽移动桌上的杂志:“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罗伊没什么不满,有男人看上自家的宠物,说明他把利兹养得不错,也是间接证明了他的水平。
虽然,那男人实在不怎么样。
伊丽莎白似乎重新获得了行动力,一下抢过那堆杂志,连保温瓶一同塞到皮埃尔怀里:“他要走了。”又对着皮埃尔说道,“您回去吧,非常感谢。”
罗伊看着她,慢慢挑起一边眉毛。
“那我回去了,不舒服的话再躺会儿。晚点电话联系。”皮埃尔冲罗伊略一低头,便走了出去。
“喂——”勺子落下了。罗伊想下床,伊丽莎白猛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腰身。
搞什么?
他瞪着腰腹前的白色绷带头:“放开。”
绷带头晃晃,还更加用力地抱住他。
“我说,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她无非是怕他去找皮埃尔的麻烦。在他眼里,Z1组长的档次也就跟她一样,他多看皮埃尔一眼都算抬举了。
伊丽莎白还是没动弹。
“利兹,你皮在痒?”
紧紧箍住他腰身的两条胳膊立刻松开了,她快速缩回床上。
哼,她最在乎的果然还是她自己,刚刚还做出奋不顾身的样子给谁看啊?
“好了,你可以解释今天为什么不去上班了。”
“昨天在下不慎滚下楼梯,刚刚才醒。”昨天晚上她本来已经躺到床上去了,罗伊一通电话把她叫起来。她在寒冷冬夜跑去餐厅买宵夜,穿过大半个山头,好不容易到达他房间,他又一直不开门。她不敢走,怕他第二天生气起来折磨她,在外面站了半小时手脚都快冻僵了。总算等他开门,她立刻摔了一跤,又被扔出去,整个人都头重脚轻的,下楼梯的时候一脚踩空,就这么滚了下去,醒来已经在医疗站了。是路过的皮埃尔把她送过来的。
罗伊撇撇嘴,勉强算是接受。他一手揽过她的肩,笑嘻嘻地问:“你喜欢他?”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试图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一点:“没有。”以她目前的状态,喜欢上什么人,都只会增加她回家的困难度,所以她才不会做这么傻的事。
“可是你笑得好像在发情。”她露出的嘴角上扬弧度大得有少许碍眼。
“不要把在下跟你相提并论。”被他用力一搂,她差不多半躺在罗伊怀里,嘴角还被他的手指戳来戳去。这种姿势让她难以接受,只得说道:“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在下赶着换衣服上班,先行一步。”
伊丽莎白前脚下床,罗伊后脚就出了房间,背对着她扬了扬手:“我下午有约会,你也不用去了。”反正全勤奖已经没了,倒不如大家一起翘班,才不是他想让她休息。
自从他撞破那一次以后的一个月内,伊丽莎白下了班之后还是跟以前一样被他使唤得团团转,让他确认自己依然是她生活的主宰之后有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开心。
可是她跟皮埃尔到底是什么时候联络感情的呢?明天就是情人节,他到底是找几个美女开心一下,还是去了解自家宠物的感情生活呢?好纠结!
鉴于明天是情人节,连监狱里也充斥着粉红色的气氛。电梯里的人都是一对一对离开的,伊丽莎白形单影只地落在最后面才出来,却在一楼被躲在电梯旁的海伦叫住了:“伊丽莎白,我们一起回去吧!”她被身材高挑的海伦强行拉着走。
“我们是好姐妹吧?”海伦语气很是严肃。
她思考了一下,正要摇头,海伦立刻接上:“好姐妹有事,你是不是要两肋插刀?”
这次她不敢再慢吞吞,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大家不是很熟的,她从来都没有要拿刀捅自己的打算。
“我就知道你够义气!”海伦松了口气,略带羞涩地问道,“上次送你来医疗站那个男人是叫皮埃尔吧?”
“你……”
“那明天能不能帮我约皮埃尔出来?我已经打听好了,他明天正好休息。你已经有罗伊了,这个就让给我嘛!我难得看一个男人这么顺眼欸!”
“不能。”干脆利落地拒绝,她跟皮埃尔不是想见面就能够见面的关系,上次被罗伊撞见已经让她神经紧张了好多天。她不会因为海伦去冒险。
“太好了!我已经想好了,明天你把罗伊也叫上,我们来个四人约会。有你相助,皮埃尔一定会拜倒在我的裙下!”
一路上,海伦都沉浸在对明天美好的想象中无法自拔。
回到宿舍,伊丽莎白正要开门进去,海伦突然问她:“你准备好给罗伊的礼物没有?”
“在下并没有这个需要。”
“我知道罗伊爱你爱得要死。”海伦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但是觊觎他的人不是只有一个两个,你的战斗力也不用我说了吧?不看紧一点以后有你哭的!”她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礼品盒塞进伊丽莎白怀里,“百年名店‘好味道’推出的限量黄金级巧克力,据说你送的那个男人吃下它,就会一生一世爱着你,整个意大利只有200盒。我可是托了好多人才弄到手的,你一盒,我一盒。够照顾你吧?”
伊丽莎白看着手里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叹了口气:“在下尽力而为。另外……”
“那就拜托你啦!”海伦笑逐颜开地关上房门。
“在下明天值班。”伊丽莎白回到自己房间,拨通了皮埃尔的手机。幸好皮埃尔很给面子,答应明天出来。她把礼品盒顺手放在桌子上,拿了衣服去洗澡。
过了一会儿,罗伊推门进来:“利兹,晚上吃中国菜吧?”他看见桌上的礼品盒,翻了个白眼。上次还说不喜欢皮埃尔,现在连情人节礼物都买好了。
有点好奇她会送什么欸~
罗伊毫不犹豫地把盒子拆开了,啐了一声:“巧克力?”她到底是哪个年代出生的,这东西连初中生都嫌它过时。不过,说不定那个一板一眼的皮埃尔就是喜欢她这股复古气息也说不定。
“还在上面写字了?这么小的字,放大镜才看得清吧!”他拿到灯光下看,做成心形的巧克力上面刻着深深的“罗伊和伊丽莎白”。
罗伊腾地站起来,盒子掉下来,巧克力滚了一地。
她喜欢他。
震惊、难以置信过后是铺天盖地的理所当然跟得意满满。他怎么会没有发现呢?早就应该发现的。大家相处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块石头也应该捂热了,何况是人?再者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长相的杀伤力。利兹会喜欢他实在太天经地义了。
难怪她总是毫无怨言地去满足他各种过分要求,对他有少许糜烂的私生活颇有微词,有那么多逃走的机会却没有离开……
原来,是喜欢他。
不过,喜欢也没用。他中意的是正常的女人,而不是杀不死的怪物。退一万步讲,万一哪天她变成了普通人,他对她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一开始之所以选择她,不就是因为她是怪物么?不是怪物的她,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罗伊把拿了一个盒子里剩下的巧克力,往嘴巴里丢了一颗。味道倒是出乎意料的好,醇厚的苦味后泛着一丝极淡的清甜。正想回味,那甜却悄然消失了。
伊丽莎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罗伊坐在她的床上抱着礼品盒吃得很投入,地板上还散落着几颗巧克力。她没什么表情地扯过椅背上挂着的干燥毛巾开始擦头发,心里庆幸刚刚已经给皮埃尔打了电话,不用胆战心惊地在罗伊眼皮子底下找机会。擦完头发,她蹲下来捡掉在地上的巧克力时也看见了刻在在上面的“罗伊和伊丽莎白”。
这两个名字这么甜甜蜜蜜地放在一起,她觉得无比怪异跟不适。
“伊丽莎白,”她的下巴被两根手指捏住,用力上抬,她对上蔚蓝如海的眼睛,“这个名字不是给你这种怪物这样糟蹋的。”他的声音第一次散发着彻头彻尾的寒意。
她一怔,抿了抿嘴:“……在下会尽快去民政署改名。”
“道歉。”
“……”她死死压制着心里突然涌出还不断往眼眶冲去的酸涩,“非常,抱歉。”
罗伊嗤笑一声:“怪物都没有自尊吗?”
尽管被他眼里的轻蔑与嘲笑迫得喘不过气来,她还是直视着他:“可以有吗。”
他俯下身子,她身上沐浴露的香气跟他闻惯的香水味很是不同:“你以前做的很好,我希望以后也是如此。把它烂在心里,永远不要妄图让我知道,不要试,一次也不要。”
下巴上的钳制消失,罗伊离开了。
她蹲的时间有点久,向后跌坐在地上,双手慢慢地握起来。
难道她喜欢用别人的名字,喜欢做个杀死又会活过来的怪物?把这一切都强加在她身上的是他们,看不起她,觉得她沾了原来那个“伊丽莎白”的光的还是他们。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要忍受这些?
不过很快,她就可以解脱了。皮埃尔也对复仇者的生活心生厌倦,他们约定好要一起离开这里。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只欠一个适当的时机。皮埃尔是Z1的组长,身手很好,她有很大的信心这次一定可以逃出去。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好起来。
话说,他让她烂在心里的是什么东西?
【2】
前两天公告栏就贴出了告示说,情人节这天每个逮捕组只要有一个人在办公室确保基本运作正常就可以。当然有任务下达的时候,还是要立刻回来执行的。大家对这个人性化的决定都很高兴。
早上海伦兴冲冲地来找她的时候,伊丽莎白终于告知了今天她要值班的消息。海伦虽然觉得小遗憾,不过还是高高兴兴跟皮埃尔约会去了。
行动总结报告已经在上午完全打完并上交了,目前处于无事可做状态的伊丽莎白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先翻一遍今天的报纸,再剪了指甲,接着把手上的绷带缠了两遍……
无聊归无聊,她还是很高兴一个人独处状态的。
“哦呀哦呀,利兹酱一个人?” 她的高兴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被某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毁掉了。
她警惕地看着六道骸,这家伙的幻象居然已经达到可以出现在外界的层次了!
“整层楼都是人,就算打败了在下,您也没有逃出去的胜算。身在水牢,在下奉劝您还是老实一些好。”
六道骸被她一板一眼的话语弄得笑了出来:“kufufufu~我没有想要打败你。只是出来随便走走而已。”
随便走走就走到监狱办公室,这人真的有正在坐牢的自觉吗?不过被关在那种地方,居然还能维持这么从从容容的状态,真是……那什么啊。
伊丽莎白偷偷斜了他一眼,视线却被他抓了个正着,她飞快地垂下眼睛。
幸好脸上有绷带挡着。
她暗暗地呼了口气。
六道骸颇觉有趣地向她走过去:“你在看什么?”
“在下看您英姿好飒爽,玉树颇临风。”他有透视眼吗,这样也知道?
就算知道眼前的不过只是幻象,她也觉得压力倍增,一步步后退。明明是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家伙,为什么用敬语的总是她?
“原来利兹酱对我的评价这么高。”
她的脚跟顶到墙壁,而眼前那张在不知不觉中褪去少年模样且显示出优雅轮廓的脸还在不断靠近:“……”对他更贴切的形容应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才对。
“不躲开?”他维持着似乎再近一公分就可以碰触到的距离。
“在下没有躲避虚假幻觉的理由,再者在下对您的品味有信心。”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底气足一些。
虚假幻觉?原来他被小看了。不过,他也没有让她清楚自己实力的打算。
六道骸漫不经心地退后一步,勾出温和的笑容:“那么,下次见。”
他来得莫名其妙,走得让人措手不及。
伊丽莎白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可能是太安静的关系,她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醒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从窗口看出去天上还挂着几颗光芒惨淡的星星。
她摸出手机,时间显示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赶紧锁了办公室的门,跑去餐厅看看还有没有食物卖。到了之后被告知热狗只剩下了两个,正跟跟甜甜圈捆绑销售,而价钱只是平时的一半。她大喜过望,立刻全买下来,又匆匆跳上巴士,坐车回宿舍。
伊丽莎白打开门,发现床头灯跟暖气都开着。
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关了么?
眼一抬,有人躺在她的床上。
于是一切都有了解释。
放下手里的牛皮纸包,脱了外套跟两件毛衣,解开绷带,顺手搭在椅背上,她打算去卫生间洗手吃东西时差点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休。浅褐色毛衣的袖子挽到了肘部,露出的削瘦手臂夹着一大包棉球,另一手拿着大瓶装的医用酒精。
“把他身上血擦干净。”休把棉球跟酒精塞给她。
“噢。”伊丽莎白走到床前,心突地一跳。罗伊的腹部用纱布扎实地包裹着,裸|露的麦色皮肤上到处是已经干了或者还没干的血液痕迹。
休开始整理床头柜上散乱地堆着的使用过的注射器、缝针之类的医疗器具,递了把镊子给她。
伊丽莎白接过来,弯着腰擦罗伊手臂的血迹。为了避免自己显得太过于冷淡,她问道:“医疗组怎么说。”
“我做的治疗。”休头也不抬。医疗站的人都跑去抢救皮埃尔了,罗伊的伤势也不允许等医疗组支援的人来再处理。
“……”他在家务界俯视众生也就算了,现在连医学界都横插一脚,是打算把自己发展成居家旅行必备型人才么?医疗组同仁会愤怒的好吗?“怎么会受伤,难道遇上了外星人。”罗伊受伤的情况在她记忆中屈指可数,几乎都是因为执行任务。这种平常日子里,他居然能受伤,好不能用常理推论的事件。
“……”休终于看了她一眼,“斗殴。”
斗殴的对象还是Z1组长皮埃尔·鲁斯弗。他觉得罗伊已经不可理喻到一个无法超越的境界了——毫无理由地挑衅组长级别的同僚,还把人打得半死。想到一大堆的善后工作,休的头就隐隐作痛。
“还是送医疗站里去——”
“没必要。”
“哦。”
把东西全都扔进垃圾桶,洗完手的休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干,坐在桌子前写了张便条,递到她面前。她一看,是注意事项。
如果休跟她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照顾受伤的罗伊,那个人只会是她。
这个是既定事实。
休从衣架上取下大衣套在身上,接着围上围巾,略颔首:“辛苦你,晚安。”他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出去。
被留下来的伊丽莎白继续擦拭罗伊的身体。看着他满身是血似乎伤势很重,但擦掉之后发现并没有伤口,大概都是别人的血。
手里的棉球移到他脸上。即使用橘黄的柔和光晕染,也不能让他凌厉气息减少几分,五官依旧张扬,锐利得像刀锋一般的美貌。
这样的美人,心肠为什么这么坏呢?可以无所顾忌地对她——
“不如趁现在重伤或者捅死罗伊,赶紧逃出去”的想法只是在她脑海里飘一飘,就消失不见了。固然对自己实力不自信,最主要还是道德因素在作怪。照道理说他对她做的那些事,她杀他几百次都不过分,她在脑海里也早就演练过无数遍。可是真的要实施起来,她觉得困难度相当大。
如果她可以毫不犹豫伤害别人,那跟罗伊又有什么分别呢?
“大爷我已经帅得让你无法自拔了?”不复往常那样清朗而是带着些许暗哑的声音。
“……”休的纸条上说他重回人间是在两个小时之后,现在才过了十分钟。
他脸上的凉意重新上上下下地滑动。看着她平静的脸,他的心里突然很不舒服。
她抿着嘴,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要死不活的表情在他眼前转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睡会儿还梦到她要跟Z1那小子私奔。连带着他今天精神萎靡,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去城里溜达了一圈就赶着回来看她。回来的时候还好死不死遇到皮埃尔跟那什么“监狱之花”。
既然利兹对皮埃尔无意,他也没有干涉不相干人士人际交往的意思,都打算无视他们了却听到他们在背后议论他。
“……她一天到晚受重伤,每次他都陪在旁边,直到她醒,从来都不假手他人。上次伊丽莎白在西西里岛出了事,他抢了直升机就跑过去看她了。”
“但凡有一点在意,他怎么会让她受那么重的伤?”
“这样才更体现出罗伊对她的爱啊!身为复仇者,她弱得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罗伊还不嫌弃她。你不是她,不能体会到她的幸福的。不要一直聊他们两个了,我们——”
“今天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至此,他已经没有了听下去的耐心,绕到他们前面,露出嘲弄的笑容:“听起来,你对我很不满么。”正好他也有满肚子不知所谓的负面情绪没地方发泄。
打斗的结果不是太如人意,他的肚子上被开了一个大洞。不过皮埃尔全身光是皮肉被削得露出白骨的地方就多达三十多处,更别提其他大大小小的切割伤了。总的来说,相对于皮埃尔半死不活的状态,罗伊的情况算是好了很多。
就算他对她一点也不稀罕,可是他都变成这样了,她这么淡定的表现算怎么回事?她的喜欢这么经不起考验,才过了一夜就蒸发得一点不剩了吗?
罗伊越想就越看那张轮廓不甚明显的东方脸不顺眼,别过了头:“滚出去。”
伊丽莎白不晓得他哪根筋又搭错了。他不想看见她,她也不是贱得非要留下来伺候他。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穿毛衣。
他咬牙切齿:“现在!马上!”
“外面气温零下十几度,在下没吃晚饭,再这样出去,会饥寒交迫而死的。”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试图跟他讲常识,虽然通常都没什么效果,“连两分钟都不能等么。”
这家伙紧张他到食不下咽的地步……
刚刚还凶恶无比的男人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回来。”
突然缓和了的语气听在伊丽莎白耳朵里无疑比刚才还要可怕,抓起外套打开门:“在下马上出去。”她不应该因为他受伤就敢跟他讨价还价的。
“你想死吗?”她一定要跟他对着干是不是?
伊丽莎白立刻把门关上。
罗伊轻咳一声:“先去吃饭。没钱的话,记我账上。”
“在下买了热狗。”她拿起放在桌上的纸包晃了晃。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她坐在床边罗伊指定的位置咬热狗的面包片。
情绪这么瞬息万变,难道是更年期到了么?
她一边吃一边想。
罗伊眯着眼看她。腮帮子随着食物的咀嚼一鼓一鼓,惹得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她斜了他一眼,把剩下的香肠塞进嘴里,平常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嘴唇泛着光泽开开合合。等她喝完一口水,一直戳着腮帮子的手剩余几根手指张开,向下移到她后颈一把抓住,把那两片看得他心烦意乱的东西送到面前,喃喃道:“我一定是中邪了……”
嘴被用力啃咬,伊丽莎白的脸一下子绿了。
第二天公示栏里关于罗伊跟皮埃尔私斗的处理结果,被撤销队长职务的却只有皮埃尔,一纸调令把C1变成了Z0,罗伊还是任职组长。对着众人的疑惑,典狱长只有一句解释:“斗殴的结果不是很能说明实力问题么?”
休一脸疲惫地把人事调动消息通知给早就被转移到医疗站的两人的时候,罗伊懒洋洋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子表示自己知道了,伊丽莎白过于激动地站了起来。但引起休注意的是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譬如两个人精神都不怎么好,譬如在伊丽莎白站起来之后罗伊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而他肩上新增的抓伤跟嘴角的伤口也很值得探究。
伊丽莎白听到皮埃尔重伤的消息一下子就懵了。罗伊为什么会跟皮埃尔斗殴?难道发现她跟皮埃尔的计划了?如果发现的话为什么没有当面挑明?难道说昨天晚上他的抽风行为已经在昭示着什么了吗?
她瞄了罗伊一眼。
后者张嘴打了个哈欠,发觉她在偷瞄自己之后,眉一挑,只见那个没出息的家伙往后一缩,嘴巴蠕动两下,低头装作在欣赏地板的花纹。
蓝眸将视线锁在今天小动作好像特别多的嘴唇上,想起昨天为了这张尝起来不怎么样的嘴巴,他被她冷不丁咬了好几口。她还一肘子打在他肚子的伤口上,弄得伤口开裂渗血,只能连夜叫医疗组的人过来处理。痛倒还是其次,禁食时间延长,他觉也没睡成,想骂她都没力气。
休表示为了逮捕组内部的稳定团结要去看望皮埃尔,先走一步。
“你干嘛去?”罗伊叫住跟在休身后的伊丽莎白。
她理所当然地解释:“在下也去探望伤员。”于公,皮埃尔被他们组长打伤,为了表示歉意,探视是一定要的;于私,皮埃尔在她可怜的社交圈里几乎能算得上朋友了,他出了事,她当然要去看望。
难道他不是伤员?她这么喜欢看的话,他牺牲一点,让她看个够好了。
可是这种话说出口显得他好像在跟皮埃尔争风吃醋一样。
为了这么个东西争风吃醋?开什么玩笑!
“……”休走出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罗伊一眼。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罗伊恶劣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3】
只不过一周,伊丽莎白就坐上了飞往日本执行Z0第一次任务的直升机。休照例喝茶看报纸,罗伊坐在他对面托着下巴看旁边的伊丽莎白动作不甚熟练地编着绳子。
“你到底在干嘛?”她已经弄了好几天了,几根线绕来绕去,真是够无聊的!
“kufufufu~”
伊丽莎白错愕地抬头,看见六道骸正坐在她对面的位置对她微笑,右瞳上的“六”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熠熠生辉的样子。而休跟罗伊好像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罗伊不耐烦地伸手拧她的脸:“发什么呆,没听到我的话吗?”
她决定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低头盯着说明书:“祝你早日康复幸运带。虽然没什么可信度,也是在下一片心意。你要是收到这个,会高兴么。”
“真寒酸!”罗伊不屑地撇撇嘴,抓起报纸挡住脸,毫无形象地无声大笑起来。他就知道,就算她天天跑那家伙的病房,在她心里排第一的还是自己!
他先是被人揍到进医院,再被调往危险系数奇高的特殊部队,最后伤没好全就出来工作,短短几天就遇到这么多倒霉事全是因为她!可是她既然这么努力地讨好他,他也可以不跟她计较。
寒酸?回去找个精致的盒子,包装得漂亮点,再摘把花,一起送给皮埃尔好了。伊丽莎白在心里盘算着哪里可以弄到盒子。
六道骸突然把身体朝她倾斜,瘦长的手指划过她脸上刚刚被拧过的地方:“红了呢~”
身体瞬间僵硬,伊丽莎白的确感觉到了,轻微却确实存在的碰触。
“所以,跟我一起吧。”他凑在她耳边说着。
她惊恐地发现手脚不听使唤了。
笑够了,罗伊抬起头看到休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轻咳一声,他放下报纸,恢复懒洋洋的造型,把身子斜过去,下巴搁在她肩上:“这玩意儿在我眼前晃了好几天,什么惊喜都没了。”
他的脸颊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瞪着眼前那双其实仔细看也蛮可爱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你——”
“……”休把报纸拿高了一些,彻底挡住罗伊周身不断涌动的发情气息。
一股气流向罗伊颈部袭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腹部却传来撕裂的感觉。
伊丽莎白咧开嘴,依然是平板的声音:“足够惊喜么。”被罗伊抓住的右手里握着不知道从哪来的三叉戟正对着他的颈部,左手没入了他的腹部。
身体没有等罗伊思考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自动做出了反应,轻轻一握便断了她的手臂,反手欲把她扔出去。她插在他身体的那只手突然发力,不知道捏住了什么脏器用力往外扯。
“休!”罗伊憋着一口气,两只手握住她的左手。刚刚还坐在座位上的休出现在伊丽莎白身后,“唰”的一下切下了她左手整条胳膊,铁制锁链把她从头到脚捆起来。
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伊丽莎白的时候,六道骸就用三叉戟刺杀过她,可以附身到她身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是他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力量完全被这具身体封印住了,连行动都迟缓不少。现在还被铁链捆起来了,将这两个复仇者一起杀掉的计划只能宣告失败。
休一边联系驾驶舱里的医疗组,一边让罗伊躺下查看他的伤口,但是被他一把推开了。罗伊满头都是汗,金色的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前,一手撑着机舱壁,一手捂着腹部,鲜血不断从指间流下来,滴到地上溅开一朵朵血花。即使如此狼狈,倨傲气息仍然张牙舞爪地盘踞在他周身,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地上的人:“你是谁?”
这人不是利兹。
她没有这种让人从心底里发凉的笑,她很少笑,脸上的表情大多数都是无奈。
她没有这种堪称利落的身手,连爬个三楼都会轻喘。
她没有这种毫无顾忌的狠绝,瞪他一眼也要思前想后许久。
……
……
……
相处十年,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她。
“我爱上了皮埃尔。”罗伊听到她说。
伊丽莎白发现自己又重新拿到身体控制权的时候人已经在空中不断下坠了。肩膀那里的伤口痛得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然而满眼的蔚蓝中,机舱门口那一抹金色却很是亮眼。
这种状况还真是让人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能活下来的话,就来找我吧。”六道骸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折磨她的神经。
“……啊,喝酒的事恐怕不能遵守约定了,在下要先死一步。”她讲着不相干的事。少年仔变成了青年,脑袋还是一样不好使啊,逃出去了怎么可能还会回去找危险人物,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再会。”
再会你妹,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4】
金色的浓密睫毛微微地动了两下便迅速睁开来,他没什么情绪地打量着自己的所在地。眼珠转了一圈之后,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这里是复仇者监狱的医疗站。
罗伊开始确认伤口情况,胸前被六道骸戳出来的大窟窿经过治疗已经消失,身体机能恢复得很好。
他刚下床,门就被打开来。
休转身关上门,从手里拿着的文件袋里拿出一块芯片,插|进挂在墙壁上的显示屏。罗伊醒来的时间比预计早了两个小时,六道骸的三叉戟正好穿过他的心脏,还在左肺上戳出了两个洞。他再晚到一步,罗伊说不定就真的驾鹤西去了。
“什么东西?”罗伊不是太在意地伸展着肢体。休没说话,站在旁边。
画面从显示器里播放出来——这是卫星拍摄的图像,只能看到一具身穿黑色礼服的身体被一艘日本渔船打捞上来,渔民们七手八脚地把礼服跟绷带扯下来,依稀可以确定那是具女性的身体。下一段似乎是摄像头拍摄的,画面清楚了一些,利兹跟着一个年轻男人到警察局,那男人在警官那里填了几张表格之后就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折回来把安静坐在长椅上的她领走了。画面转到日本一个车站,利兹低着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钻来钻去,接着就遇到了六道骸,最后被他带走了。
影像到此结束。
罗伊皱着眉头:“那个渔村我早就找过了。”把她丢下飞机的第二天他就去了,还在那里呆了一礼拜,差掘地三尺也没有她的踪影。五年来他为了找她差不多把整个日本都翻遍了,结果她居然还是在那个渔村?
“……”休把影像调到最开始,指着左上角的日期显示。
“半年前?”罗伊可不认为她在海里呆了四年半之久。
休淡漠地指出被罗伊刻意忽略的事实:“她被鲨鱼分食了,五年前。”手又一指画面上女人的脸,“绷带。”
不管身体分成多少块,最终修复的结果却只有一。即是说世界上只会有一个她,就算把她砍成两半,也不会长出两个她来。身体被撕咬成碎片,还被鲨鱼群吞进肚子,碎块在等待修复的时候,早就被鲨鱼消化殆尽了。何况她当年掉下去的时候,休敢确定她身上可不是这套行头。
罗伊翻了个白眼:“你不会想告诉我这个人是她的孪生姐妹吧?我百分之百确定在日本并盛遇到的女人就是利兹。”那种怪物会死才奇怪!
“她中过‘十年后炮弹’。”
休的话一出口,罗伊就变了脸色。他明明知道这件事的,记忆却好像把这一段放在上了锁的盒子里,塞进谁也不知道的角落,经休提醒才突然又重见天日——利兹中“十年后炮弹”的时候,原本应该出现的“十年后的利兹”并没有到来,说明至少那个时候利兹已经不存在了。
那么,这个利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休从文件袋里拿出几张纸,递给他。
这是快递公司的业务记录,用加粗黑框圈出来的是利兹收到波维诺家族寄来的包裹的日期,也就是她中“十年后炮弹”的日期,跟画面里渔民打捞上一个女人的时间正好相隔了十年。
“分裂了?不,她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存在。”罗伊又兴奋起来,“我去找找最近有没有到日本执行的任务——”
“你爱她。”休平静地叙述。
罗伊皱起眉头:“怎么可能!”
“放弃她。”
“不可能!”
“复仇者、彭格列,你家,不要做傻事。”六道骸护着她的意图很明显,依照复仇者跟彭格列的关系,要是罗伊强行再次动手抢人,复仇者一定会把他驱逐出去。失去了复仇者的庇护,一直等着他的艾力斯托德家很难不趁这个机会惩治叛逃者。
良久的沉默。
“那又怎么样?”罗伊转身要离开。他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这样都不承认?
“彭格列似乎有可以让人回到过去的装置。”休终于从文件袋里拿出剩下的资料,抽出一张图片,上面是一个白色圆形装置。
罗伊顺手抽走图片,夹在指间挥动两下,渐渐地走远了。
以后究竟会怎样呢?
休把资料都放回文件袋,向罗伊离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