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成话本女主角》寺上樱桃

2、芳心暗许

　　“还不去给你小姐妹松绑。”赵坚打得累了，停下手来，望着几步之外还在愣神的谢丹娘提醒道。
　　谢丹娘正痴迷于眼前男子的英姿，一颗春心荡漾，再被他一双英俊深邃的眉目盯着，顿时面红耳赤，羞涩不已，唯唯应诺，扭扭捏捏地走过去给王大妞解绑。
　　“今日之事，教训你们一顿便算了。若敢回去胡言乱语，我便将你们一个一个抓进县牢里……”赵坚说着，停顿一下，笑出白森森的牙齿，“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十八层地狱。还不快滚！”
　　小弟们见状赶紧扶着地上跟死人似的金爷，摇摇晃晃、连滚带爬地跑出巷子。
　　谢丹娘见赵坚的注意力转向她们这边，立马掏出怀里的手帕学着话本里的小姐伤心流泪的样子，并刻意歪着身子，微低着头，侧着半面姣好的容颜，对着王大妞哭道：
　　“嘤嘤嘤……大妞，你的脸！呜呜呜，你没事吧？都怪我拖累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都是我不好，嘤嘤嘤……”
　　谢丹娘一边说，一边捧着王大妞肉乎乎的大圆脸，对着红肿的脸颊不知轻重地摩擦着。
　　王大妞刚见谢丹娘一个劲地盯着赵坚，便没做声，只一个人默默整理衣袖，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这会子，谢丹娘注意到她，对着她嘘寒问暖，心情顿时明媚起来，身上也不酸痛了，虽然谢丹娘揉得她脸疼，可小姐妹的关心那是如蜜糖一样甜，她心里受用得很。
　　于是，她反客为主，顾不得衣服脏污，一把将谢丹娘揉进怀里，倔强的牛犊子似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恶霸离开的方向。
　　“丹娘，我没事，你别怕！我上山放牛被牛顶了屁股，比这疼多了，他们力气还没我娘大，我惹娘生气，一巴掌拍过来才是要人小命。”说着，她呸得一声吐出被打出来的血沫，接着说：“我皮糙肉厚，一下就好了，丹娘你不要担心，还好你没有事，哎，你是读书人，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养得细皮嫩肉的，要是挨巴掌的是你，肯定鼻血都得打出来。”
　　谢丹娘……丹娘被迫窝在大妞怀里，脸颊正对着小混混鞋印，鼻尖疑似萦绕着一股牛粪味。
　　“大妞……我……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大妞赶紧把丹娘推出来，生怕慢了一步谢丹娘便晕过去了。大妞憨憨一笑，对丹娘道歉：
　　“丹娘，我是看你没事太激动了。”
　　谢丹娘隐秘地白了大妞一眼，余光见着赵坚走了过来，慌乱地理了理被大妞弄乱的头发，一扭身，娇滴滴地朝着男人盈盈一拜，可恨好不容易憋出来的眼泪在大妞身上刮干净了，不过红彤彤的眼角看起来也应该不胜娇柔吧。
　　“多谢赵公子相救，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只怕我们姐妹两凶多吉少。”
　　“无妨，这是我的职责罢了。”赵坚抬手表示不必多礼。“不知两位小姐家住何方，若是害怕，我可护送你们一程。”
　　谢丹娘心中一甜，想到还能和恩公再走上一段路，便十分欢喜。她眼眸一转，看向一边头发凌乱、衣衫破损的王大妞，计上心来，于是故意愁苦着一张脸，语气忧虑地说道：
　　“恩公，我倒是无妨，只是大妞这个样子走在街上恐怕会引起众人非议，损害名节，不知道恩公在这附近是否有相熟的女眷，可……让我们梳洗置换一下。”
　　稍顿一下，谢丹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赵坚一眼，随即又娇羞地侧过去，故意用手帕遮住嘴唇，接着恳求：“我们二人住在谷末村，今日只是来县城采买，在这边没什么亲戚往来，只能再厚着脸皮求公子相助了。”
　　“丹娘，你太为我考虑了。”王大妞听了谢丹娘的说辞，被感动地眼含热泪，只恨不得把心掏给她，“丹娘！我没事，你不要求他，我就跟我爹说自己摔了一跤，脸砸到石块上，衣衫被碎石磨烂了。反正我又不住在县城，随便他们怎么议论。”
　　谢丹娘一口银牙咬碎，她坚定地劝阻：“不，大妞，我不能让你为我牺牲至此，这是我应该做的！恩公，大妞为人比较莽撞，但绝无坏心，还请您不要计较。”
　　赵坚沉吟片刻，想到同僚张玟桐就住在附近，这会应当只有张嫂在家，周围也比较清静，鲜少有人走动，于是他对着谢丹娘说：
　　“这附近倒确实有一户相熟的人家，是我同僚张玟桐的家宅，他这会在外忙着公务，时间便利。况且张嫂为人热心爽利，我带着你们过去，让张嫂帮忙给你们收拾一下。”赵坚目若寒星，仿佛并不在意大妞的意见。
　　谢丹娘听完，面若桃花，忙娇羞应下：“那真是太好了，还请公子带路。”
　　赵坚点头，将铁尺收了起来，干净利落地转身出去。
　　“丹娘，虽然他救了我们，但是你长得这么漂亮，万一他对你起歹心怎么办？他武功那么高强，我可打不过他。”王大妞在谢丹娘耳边徒劳无功地压着嗓子。
　　“嘘，你说什么呢！”谢丹娘脸颊羞红，一想到大妞的话被走在前面的赵坚听到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她心里不禁想着，自己品貌过人，又恰好遇难，显得更加楚楚可怜了，赵公子这么热心地帮助她们，会不会是因为对自己……一见钟情。谢丹娘想到这里，脸上不自觉浮出甜蜜的笑容。她不愿意让赵公子误解，用着细弱但清晰的嗓音分辨道：“大妞，赵公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怎可如此扭曲人家的善意，我们这么想岂不是让救人的人寒心。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赵公子是有佛性的人。”
　　说完，谢丹娘含情脉脉地凝睇着男子英挺的背影，思绪万千。
　　大妞很是受教，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小人的心了。”
　　“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谢丹娘嗤笑，很是满意大妞的衬托。
　　“嘭！他奶奶的，金大朱那丧尽天良的玩意儿，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做这种事，可惜我不在，不然老娘挥刀把他那身下二两肉剁下来扔河里喂鱼！”张氏听闻事件始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杯子里的水都溅出来一大半。
　　“咳咳咳……张嫂，两位姑娘还在旁边呢，您要不先带她们收拾一下。”赵坚制止了张嫂的荤话，示意两个小娘子的存在。
　　张嫂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这话在两个未婚小娘子面前说不大得体，于是也顺着话头接下去：“哎，看我这记性，那个叫大妞的小姑娘，来，跟着我进来，我帮你找身合适的衣服换上，再给你煮个鸡蛋敷敷脸，保管一会就消肿了。”
　　王大妞被张嫂气势所震，不敢二话，连忙起身跟着张嫂进去。
　　一下子，堂内只剩下谢丹娘和赵坚二人。

　　谢丹娘心里万分踌躇。就她所读的话本小说，男女主角都是以诗文定情，此情此景，她生造一诗，只怕才情不够，空惹人笑话。可如此大好时机白白错过，丹娘是不愿意的。她斜着眼打量一下坐在旁边喝茶的赵坚，想他是武人，于诗词一道上定然不大精通，于是，筹谋片刻，谢丹娘大着胆子冒用几句前人诗句：
　　“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赵公子好武艺，可是从小习武长大？”
　　赵坚放下茶杯，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有些局促地回答道：“嗯，我们家世代从事衙门捕快，我从小就被身边的叔伯压着习武。”
　　“我听闻习武之人都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能成年累月坚持下来的，都是毅力非凡之人，赵公子好生令人敬佩。”谢丹娘眸光含水，倾慕地注视着眼前的郎君。
　　赵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握拳抵住嘴巴佯装咳嗽的样子。
　　“哎呀，赵公子，你受伤了！”谢丹娘蹙眉，心疼地注视着赵坚破皮泛红的手指，“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说着，谢丹娘无视赵坚的拒绝，再从自己怀里掏出方才抹眼泪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将赵坚的右手包了起来。
　　“还望赵公子不要嫌弃。”谢丹娘面上浮起红云，双手无措地撩起鬓角的长发。
　　赵坚不料眼前的小娘子如此热诚，顿感手足无措，站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正好这时，张嫂端着空水盆出来，见到僵持的二人，扭头对着赵坚发问：“你怎么还没走？赖在这做什么？”
　　“我允诺待会儿护送她们一程。”赵坚不明其意。
　　“蠢材！你穿着衙门官服，带着两个小娘子走在街上，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们嘛？走走走，该去哪去哪，别在老娘这儿杵着。”张嫂赶人。
　　“那这两个小娘子……”赵坚迟疑。
　　“我胡三娘护着的人，谁敢动一根汗毛！”张嫂瞪大眼睛。
　　赵坚不敢再多舌，顶着谢丹娘依依不舍的眼神，胡乱行了个礼，便快步离开屋子。
　　“丹娘，大妞在里面找你呢！怎么不跟着进去顺便收拾一下，我看你这裙摆、腰身都有些污迹。”张嫂似笑非笑地看着谢丹娘。
　　“是我疏忽了，一时竟忘了自己。”谢丹娘有些意图被看破的窘迫，赶忙补救，希冀在张嫂那里留下好印象，“张嫂，你是要去打水？水就在前院吧，我去帮你打！”
　　张嫂也不戳破，由着谢丹娘谄媚地接过水盆，身姿袅袅出门打水。
　　“嘿，赵坚这小子，桃花倒是不少，怎么就到这个岁数还未成婚呢？这姑娘我得好好打听打听，若是合适，成就一段好姻缘也是积福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张嫂在内室先就王大妞拷问一番。
　　“你们是哪里人？”
　　“我们是谷末村的，张嫂听过没？”
　　“知道，我一姑奶奶就嫁在那边，早几年过世了，恐怕你这小姑娘没听说过。你这小姐妹长得真水灵，比县城的女子都不为过，看着文静秀气得很。”张嫂探问。
　　“可不是！丹娘她长得又漂亮，还会读书写字，可聪明了。我们那一带就属丹娘最出挑，她还特别善良，特别怕看见受苦受难的人，路上碰到乞丐都会施舍一些饭食，我记得，有一年，我不小心割伤了手指，丹娘还给我敷药粉……”王大妞说起丹娘来便滔滔不绝，仿佛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似的。
　　谢丹娘进来的时候，听见大妞正在吹嘘自己，刻意停驻一会儿，待大妞说得差不过了，才捧着水盆踏进卧室：“大妞！你在说什么呢？”
　　王大妞眼神一亮，看见走过来的谢丹娘，雀跃答道：“我在跟张嫂说你有多好呢！你怎么才来呀，我等你半天了。”此时，王大妞已经换好了衣服，“你看，这是张嫂挑的，说是里面最合适我的一件，穿起来好看吧？”
　　“可真漂亮，怕不是天上仙女下凡呢。”谢丹娘宠溺一笑，甜言蜜语张嘴就来，“还是张嫂有眼光，等我帮你脸上擦干净，再让张嫂帮你挽个头发吧。张嫂，实在是怪您审美太好了，可不得多麻烦您。”
　　“哈哈哈哈，得得得，你们愿意随我折腾，倒像是我养了两个女娃娃似的，你且坐在一边，待我一个一个来。”张嫂被谢丹娘一番吹捧，很是喜悦，加之大妞前面铺垫了不少好话，她便由着谢丹娘在一边拉家常、套近乎，不一会，室内便欢声笑语一片。
　　待谢丹娘和大妞要走时，她们已经和张嫂是认了姐姐妹妹的关系，几人一路上相谈甚喜，谢丹娘为着是接近赵坚，张嫂是为了赵坚相看适龄女子，两人殊途同归，更是亲热，大妞反倒被忽略在一边，插不上话。谢丹娘担忧家中知道她们被一群好色之徒围堵之事，便以后再不许她出门，加之她劝动大妞，大妞也不想回家被王母臭骂一顿，于是两人一顿合计，委托张嫂在王铁树面前圆谎，张嫂心中有其他考量，也无有不应，于是张嫂一见焦急等待的王铁树，便热情地上去解释：“哎呀，你便是大妞的父亲吧？都怪我，猪油糊了眼，今日出门倒潲水却不留心全泼在了大妞身上，弄得大妞还跌了一跤。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强留着她们在我家中梳洗干净，用一顿便饭，至于她那身旧衣服实在是潲水腌入味，用不得了，我便代为处理了。我家就住在白水街街尾，你要有什么不放心尽管再来找我！”
　　王铁树平素不善交际，更不用说和女人搭话了，他本来等得一肚子火，却又不敢撇下牛车去寻她们，着急得满头大汗，张嫂冒出来一顿话赶话，王铁树连连应承，表示理解，怪模怪样地做了一通手势，只嘴里翻来覆去：“多谢，不早了……大妞，上车。哎，哎，走了。”张嫂对着两个小姑娘使眼色，谢丹娘和大妞感激地双手作揖，表示下次再登门告谢。
　　谢丹娘和王大妞回家之后自然免不了一顿盘问，但都被二人糊弄过去，家里人只好再三告诫下次不准到处乱跑，否则再不许上县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