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缘》俞倾栀

3、勤兴镇上

　　勤兴镇。
　　十一月，夜晚天气很冷了，打更人却兢兢业业地走在街上。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一边走一边喊，墙边似乎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走近一看，原来是有一个乞丐蹲在墙角。
　　那乞丐感觉到有人过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了。
　　更夫觉得这人很奇怪，不乞讨，见到人了却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他想了想，把怀里留作夜宵的两个包子拿出来。
　　“来，小伙子，给你吃包子。”
　　那乞丐露出惊讶的表情，连忙把包子接过来，嘴里不断地说着谢谢。
　　打更人心想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叹了口气说：“我家也穷，不然我能收留你，不过你可以去找萧府，萧大小姐人很好的，她应该会收留你的。今日是镇长千金的生日，萧大小姐参加生辰宴去了，应该快回来了，你要是现在去，说不定能赶上她回来。”
　　打更人忙着打更，说着就离开了，又喊起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乞丐便是曲承安，曲承安吃了包子，可是禁不住冷，他听了打更人的话，心里有一丝希望，但是并没有太在意。他现在不想再见到别人了，这一个月，一路走来碰到的人几乎都知道他是曲承安，然后是清一色的幸灾乐祸，他受到的几乎都是报复，他真的后悔当初没有做个好人。
　　后来他经过了一片山林，晚上来到了这里，打更人似乎不认识他，不然也不会给他包子吃了。
　　但是听打更人的口气，萧家大概是个富贵人家，富贵人家就有可能认识他了，他不确定自己以前有没有得罪过萧家，他只是下意识的不想去。
　　勤兴镇靠着一座小山，晚上吹着凉凉的山风，天空飘起了雪花，曲承安不禁打了个哆嗦。
　　“现在才是刚黑天不久，下半夜我会冻死的，要不还是去试试吧……”曲承安想。
　　那么问题来了，萧府在哪呢？
　　曲承安努力回想打更人的话，然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打更人根本没说萧府在哪。
　　曲承安懊恼，自己怎么就不知道问问呢？
　　但是他还是动身了，朱门大宅，白墙碧瓦是富人院落的共性，他很清楚，他不信自己找不到。
　　可事实是，他找不到。
　　街道上的院落平平无奇，他放弃了。
　　他随便找了个地儿，把雪掸到一边坐下来，累了，吃了两个包子根本没饱，他心想自己可能挨不过今晚了，也不知道弟弟妹妹怎么样了。
　　天很冷，衣物又单薄，他在打哆嗦。
　　“我大概……要死了吧。”他想起了以前和爹娘吃饭时的温馨，爹认真地教他做生意的得意，还有小时候玩乐的无忧无虑。
　　一阵马蹄声传来，他抬头看，是一辆马车，他又把头低下了。
　　马车在他旁边的大门口停下了，车上下来一个约十七八岁的丫鬟，她向马车内伸手，另一个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儿扶着她的手下车。
　　丫鬟眼尖，发现了缩在墙下的曲承安。
　　“小姐，那里有个人，应该是流浪汉。”
　　女孩只是看了一眼，冷冽地说：“你看着办，他乐意就让他进来。”
　　说完就向门口走去。
　　“是。”
　　丫鬟走过来，曲承安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心想莫非这就是萧大小姐，但是听打更人说的，萧大小姐应该很温柔才对啊。
　　曲承安胡思乱想着，丫鬟已经走近了。那小姐也已经进了大门看不到了，马车夫正在牵着马缰绳走进院子里。
　　“喂，跟我回萧府，我给你吃的，怎么样？”丫鬟问道。
　　萧府？
　　曲承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房子，平平无奇，不像富贵人家的住所，莫非萧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既然如此，他回答道：“好，多谢了。”
　　“要谢就谢我们小姐，跟我来。”丫鬟带着曲承安经过大院，走过月亮门，来到一个小院子里，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还没有烧火盆，但已经比外面暖和了许多。
　　“你先在这里待着，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吃的还有洗澡水过来的。”丫鬟说。
　　“有劳姑娘了。”
　　丫鬟摆摆手，“我叫阿玲，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有劳玲姐。”曲承安又说。
　　“嘴倒是挺甜。”阿玲笑了笑，刚走又转过身子，“对了你叫什么？”
　　“……曲承安。”曲承安犹豫地说。
　　“曲承安？”阿玲的表情有一丝奇怪，但是很快恢复如初，“是个好名字。”
　　阿玲说完就去吩咐人烧水做饭了。
　　曲承安自嘲地笑了笑，刚才被人说嘴甜，哪里是嘴甜，是以前不可一世的大少爷没有了骄傲和尊严，学会了讨好。
　　一会儿后，有两个人抬着浴桶过来了，陆续又有人拿来了饭菜和热水，阿玲却没来，因为她还得伺候小姐。
　　那些人的面色很平常，仿佛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先洗个澡，然后再吃饭，洗完吃完之后记得叫我们。”其中脸上有一条小疤的人对曲承安说。
　　“谢谢谢谢，麻烦了。”
　　那些人走了，曲承安开始洗漱，当他进入浴桶的时候，他感到了久违的，属于温热的水的温暖。
　　他很庆幸自己选择了寻找萧府。
　　沐浴完毕，早有干净衣物摆在那里，他换上衣服，衣服材质自然比不上他家没落之前的，但是他现在已经很容易满足了，他觉得很舒服。
　　洗干净后感觉容貌一新，他长得很帅，但是脸上有许多被打的伤，头发被别人剪的只剩十厘米左右，因为天冷，耳朵和手有些冻伤了，现在暖和过来，感觉痒痒的。
　　饭菜也刚好到了适宜的温度，是粥和两个小菜，他大口地吃着，感觉现在很幸福。
　　可是他没有吃饱，但他不好意思再要了，想叫人过来，刚张口突然间就不知道怎么该怎么把人喊过来，直接说“来人”肯定不合适，那该怎么说呢？曲承安不会了。
　　想了想还是去门口看看吧，他推开门，发现外面只有一个剑眉男子。
　　“有事？”男子冷冷地问。
　　“我……沐浴完了，也吃完了。”曲承安心想这人真是莫得感情，不如刚才那个有疤的男生热情。
　　“等着。”男子走了，不一会其他人也来了。那些人又把东西都收拾走了。
　　曲承安躺在床上，一时间感慨万千，但是身体不允许他感慨，他很久没有睡过床了，床很舒服，没过半炷香功夫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很早他就醒了，醒了第一感觉是睡了很舒服的一觉。
　　昨天阿玲说，让他先在这里待着，所以他没有出屋，只是在屋里走了走又坐在了柔软的床上，想象着萧大小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