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随》愁似湘江日夜潮

13、第 13 章

　　表白之前，杨淞晨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做好被鹿治鑫拒绝乃至绝交的心理准备。
　　看眼下的局面，他的担心已是多余。杨淞晨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好似劫后余生的欣悦。
　　鹿治鑫眼底微红，声音很轻：“我……还没有准备好……需要时间去适应^”
　　陆渊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不以为意地安慰起来：“凡事都有第一次，不是吗？等我们开始之后，你可以慢慢熟悉起来，到时候你自然会得心应手。”
　　鹿治鑫往后躲开他的手，一边胡乱抹着自己脸上不受控制的泪水，一边不住的摇着头：“我害怕会把事情搞砸。”
　　看着鹿治鑫悸动又胆怯的一张脸，杨淞晨心中五味杂陈，一把搭住他的肩搂进怀中。
　　鹿治鑫无力地接受杨淞晨的动作，任由他收紧手臂。
　　“我想，这场恋爱注定会成为我们人生中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杨淞晨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悲凉，“无论结局如何，我们都必须全力以赴。”
　　鹿治鑫闭上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
　　他的声音消沉而低落：“你能接受和你一个性别的人恋爱吗？”
　　这正是鹿治鑫最为担心的地方。
　　杨淞晨知道他的顾虑，黑曜石般的眼睛带着十分的温柔和珍惜，语气重新恢复了稳重：“真正的爱从来就无关性别，只要我们真心相爱，世俗的目光和阻力都不是问题。”
　　无论成功与否，无论旁人如何看待，任何结果在杨淞晨仅剩的生命里，都无法阻止他做出疯狂的决定。
　　被这样灼热的目光盯着，身旁的人沉默了一会儿。
　　鹿治鑫纤细的手指不安的按着衣角，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最后轻轻的说了句：“我……应该可以。”
　　话音刚落，一个柔软的吻迅速落在鹿治鑫毫无防备的唇上。
　　杨淞晨的手指穿过鹿治鑫浓密的长发，将他的头靠向自己，翻涌的温柔与爱意随着不断加大幅度的动作，畅通无阻传递至鹿治鑫的唇舌之间。
　　鹿治鑫调整好气息，对杨淞晨报以同等力度的拥抱，仿佛没有东西能将缠绵的两人分开。
　　香水的气息混合泪水的咸味，交织成美妙的、富有层次的、专属于恋爱的幸福味道。
　　没有闪亮的烟火，没有碧蓝的海浪，没有绚烂的花海，这样一个静谧平常的场景，似乎和浪漫毫不沾边。
　　可实际上, 这份剧烈燃烧的情意比所谓的浪漫更令人迷恋。
　　后来，当鹿治鑫意识到这是杨淞晨人生中最轰轰烈烈，也是仅有的一次恋爱时，他竟然后悔自己没有更加顺从地配合他的吻。
　　这一刻起，两人的关系迎来彻底全面的升级。
　　从此，校园里多了一对出入成双的靓丽身影。
　　图书馆，自习室，食堂，人工湖……杨淞晨和鹿治鑫时而牵着手惬意闲逛，时而手捧奶茶饮品欢声闲谈，时而并排静坐忙于自己的目标，他们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彼此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而后陷入彼此甜蜜的微笑。
　　收获爱情后，杨淞晨笑的次数相较于从前确实多了不少，大大冲淡他曾因面瘫脸带来的疏离感。
　　可是这一切的副作用同样明显，杨淞晨发现自己头晕的频率也渐渐增加，不知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还是疾病故意要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的茬。
　　连日来杨淞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总是莫名地担心自己一闭上眼，便再也无法见到鹿治鑫灿烂动人的脸庞。
　　这倒点醒了险些迷失在柔情蜜意中的杨淞晨，人生的船舶即将沉没，他必须争分夺秒在有限的时光里最大限度做出有意义的事。
　　时间来到深秋，凉意渐浓，萧瑟的秋风凋零绚烂一夏的草木。
　　图书馆里，鹿治鑫和杨淞晨在靠窗的桌旁并排而坐。
　　窗外的银杏树被染上耀眼的金黄，随风轻颤间滤下点点暖阳在桌面斑驳。
　　鹿治鑫柔嫩的手贴住杨淞晨粗糙的手背，一脸欣喜问：“今天天气不错，我们要出去玩一下吗？”
　　杨淞晨愣了一下，对鹿治鑫抛出的邀请毫无头绪：“去哪里玩？”
　　“今天晚上11点到明天凌晨3点有一场流星雨，我们可以去郊区的山上露营观看。”鹿治鑫翻过一页书，“我们去早一点可以在周边玩一玩。”
　　浓郁的桂花香气，伴随鹿治鑫渐渐加深的笑容，透过窗飘散而来。
　　有一瞬间，杨淞晨无端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被花香熏的，还是被鹿治鑫迷的。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动着他说出既定的回答：“可以。”
　　鹿治鑫绽放出极度欣喜的表情，抬起杨淞晨的手亲了下去。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杨淞晨却感到一股灼热的感觉透过鹿治鑫花瓣似的纯，烙在手上，印在心里。
　　杨淞晨迅速抽回手，无比惊慌地扫了鹿治鑫一眼，回头继续盯着书本。
　　确切来说，他是借看书的由头发呆，两耳中急促的心跳声令他呼吸阻滞，思绪凝结。
　　对于即将到来的旅行，杨淞晨感到期待有忐忑。
　　两人立刻做起准备工作，整理好要带的食物、行李，踏上了驶向目的地的大巴车。
　　深秋的山，深秋的路，山岭起伏的郁郁葱葱中点缀或红或黄的火焰在翻动——那是专属于秋季的缤纷画笔。
　　鸟鸣空灵，流水潺潺，空气清新沁人心脾。
　　鹿治鑫兴高采烈下车，身后是被他拉着的的杨淞晨。
　　杨淞晨似乎感到脑袋发胀，步伐发虚。
　　鹿治鑫察觉到杨淞晨的一样，小心搀扶他走到一块小汽车大的石头旁，摸出纸巾稍作擦拭后示意杨淞晨坐下修整。
　　“好好休息一下吧。”鹿治鑫拧开一瓶矿泉水的盖子，递到杨淞晨面前。
　　杨淞晨不客气，扶着额头接过水瓶，仰头灌下一大口。
　　头中的不适稍有缓解，杨淞晨才回过神发现，鹿治鑫早已一个人悄悄走到不远处的柿子树下。
　　鹿治鑫纤细的身材，在苍劲高大的树干前逾显渺小。
　　阳光澄澈，天空更加悠远蔚蓝。
　　光秃秃的枝条上，红润饱满的柿子压弯的枝条随风轻颤，宛若点缀于蓝色背景上的一盏盏大红灯笼。
　　看起来就非常诱人。
　　鹿治鑫走到离地面较近的树枝下方，踮起脚尖，伸手抓住柿子轻轻转动，柿子随即脱离树枝，被牢牢握在手中。
　　从杨淞晨的角度看过去，鹿治鑫展现出的便是带着甜蜜微笑的动人侧颜。
　　轻风拂过，吹动细弱的柿子树枝，也撩拨起鹿治鑫乌黑飘逸的长发，在日光里照耀成柔和的金黄。整个世界一派静谧空灵。
　　杨淞晨注视着鹿治鑫步履轻盈朝他走来，仿佛从天而降的天使，带着鲜红的柿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颗溜圆的柿子滑进杨淞晨的手中。
　　他呆滞片刻，抬头对上鹿治鑫含有期待的眼神。
　　“你尝尝，无污染原生态的柿子。”鹿治鑫的声音里竟然有种催促的意味。
　　杨淞晨不敢拖延，撕开柿子表面薄薄的一层皮，一口咬了上去。
　　丰盈的汁水溢满口腔 ，味蕾上覆满滋润的甘甜味道。
　　杨淞晨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柿子，或许是鹿治鑫为它赋予这层无与伦比的绝妙甜美。
　　“这柿子味道不错。”杨淞晨舔舔唇上的果汁，又撕去一小块皮，“就是种子有点多。”
　　鹿治鑫的吃相要斯文得多，他一边吃，一边笑嘻嘻地欣赏着狼吞虎咽的杨淞晨，就连他吐果核的动作都十分帅气。
　　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清澈的小溪。两人吃完后一起来到溪边，进行吃完柿子后的清洁工作。
　　溪水微凉，鹿治鑫细致揉搓一番手指后，问杨淞晨：“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去山上的龙海寺去看看？”
　　杨淞晨舀起一掌心的水，抹了把嘴巴，没有急于回答：“去哪里拜佛吗？”
　　风拂过的瞬间，沾水的位置散发出锐利的凉意。
　　“去看看也行。”鹿治鑫甩出一串水珠，思忖了一下，“龙海寺也算一所历史悠久的古刹，就当参观一个景点也成。”
　　“那就出发吧。”澄澈天光照亮杨淞晨眼底的憧憬。
　　通往寺庙的唯一道路，是一条由大小不一的石块修砌成的曲折小径。
　　悠悠岁月，为石阶缝隙中染上绿苔的色泽，无声记录下物换星移的沧桑。
　　道路两旁衰草连天，鹿治鑫与杨淞晨手牵手缓缓穿行其间，西斜的太阳在他们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这条路不算远，可却蜿蜒错落，百转千回，两人走了不到一会儿便腿脚发胀，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
　　“这路看着挺好走，实际上真是难于上青天。”杨淞晨抹了把额头，随口吐槽。
　　杨淞晨因为常年患病，本就难以承担剧烈活动，登山路对他来说无疑是超负荷燃烧身体机能。
　　不过，想想以后很快不会再有自由运动的机会，杨淞晨无比珍惜起眼下的经历，不适感好像瞬间消散大半。
　　鹿治鑫抓着杨淞晨的手稍稍用点力，笑着打趣道：“这是佛祖在考验我们的真心嘛。”
　　杨淞晨抬头眺望看不到的山路尽头，目光坚定果决，淡淡开口：“我们就一鼓作气走到尽头。”
　　语毕，杨淞晨修长笔挺的双腿迅速来回交替，拉起没回过神的鹿治鑫向上进发。
　　原先并排走的两人，调转成几乎有杨淞晨单方面拖着鹿治鑫在匆匆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