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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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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把浮躁的事情一一拂去时,你便会发现生活真正的航线。
而今天,独属于聂遥的光辉日子,她转正了,和黄影一起。
其实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像炸烟花一样闪过巨大的幸福,然而烟花易逝,她的幸福也很快又化为淡淡的余温。
激动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
黄影约着她去酒吧庆祝,聂遥欣然答应,当两人真正踏入这片乐色场时,突然意识到有什么正在发生改变,她们面对生活的态度,明显多了一份从容。
密封的环境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能够感受到的,只有跃动的旋律以及暧昧闪耀的灯光。
*
六点半。
白祁然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一群学生,有伞的慢慢地走,无伞的争先恐后地跑。
一片嘈杂与茫然。
下午还是晴日,可随着下午最后一节铃声响起,灰色的云层慢慢从东南方向吞噬了乳白色的天空,抖落出一丝丝细雨,紧接着伴随着一声暴雷,成千上万吨水便从天空向下倾注,仿佛是舒开了蓄久的绪结,正铺天盖地的尽情渲泄。
学校外的道路正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与戚戚沥沥的大雨交织在一起,十分喧哗。
等待良久,雨还未停,但校园的道路似乎一下子空旷起来,不见一丝人影。
这种鬼天气,就应当早些回家。
但他们还要上晚自习。
不,他不用。
教室中只剩下他一人,灯光明亮,更映出外面漆黑。
白祁然掏出手机拨号,轻放在耳边。
电话响了几声后便接通了。
“小然,我正在陪着婉云,你自己打车过来吧。”
电话里传来白琮恩疲倦的声音,随后挂断。
白祁然没说话,仍然沉默地站着。
外面真的有车可打吗?
忽然,他注意到后排位置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寒风夹着雨灌进来,打湿了那位靠窗同学的桌子。
他走过去,关紧了。
风的呜咽声一下子消匿不见。
“白祁然?你不去吃饭吗?我带了点面包,你可以先垫一下肚子。这雨,可能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女孩站在门外,头稍往里面探,扎着马尾,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脸庞微微泛红。
他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你......不认识我吗,上次给你送了蛋糕的......”女生见他不语,慢慢补充到。
白祁然其实想起来她是谁了,连点带线的,他也记起来那次生日聂遥送的蛋糕。
“我等一下就走,不上晚自习了。”
他如是说。
“哦,这样啊,是家里面有什么事吗......”女孩的的神情露出一丝担忧。
白祁然点点头,确实是家中的事情。
两人僵持了一会,女孩也不知如何开启其他话题,想看他又不敢太过于明目张胆。
最终少年看了一眼窗外天气,道:“雨小了些,我先走了。上次谢谢你的蛋糕。”
“啊,不客气!”女生这才如梦方醒,“那我也先回教室了,你路上小心!”
白祁然嗯了一声,拿出手机准备叫车,毫无意外的,等车时间十分漫长。
他又看了看走过去的时间,一小时零八分钟,没有纠结多久,他拿着黑色的雨伞,从容地走入那个白色的世界。
到达小区门口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他的裤脚和外套已被打湿,鞋子上也沾上了不少水泥,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白祁然并不太在意,他向保安说明来意并做了身份登记后便得以进去。
这里的环境要远好于白祁然住的老小区,各式建筑独具一格,彰显出达官富人的气派。
他按了门铃,开门的不是白琮恩,也不是贺婉云,而是一位老妇,看起来莫约六十岁左右。
双方都有些微愣。
“......你是,祁然吗?”老妇打量了他一会缓缓说道,紧接着招呼他进来。
少年轻点了点头,脱了鞋,行为有些不自然的生硬。
听到这边动静,贺婉云急忙走了过来,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老妇人打断,“你不好好休息,跑来跑去干什么?”
“妈......”贺婉云的气势显然弱了几分,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我这不是来看看小然吗......”
“不用了,您去休息吧。”少年注意到她动作,垂眸,语气平淡。
女人讪讪地笑了笑,突然她见到他衣服上的污渍,“怎么回事,怎么衣服都打湿了?”
“走过来的,没事。”他毫不在意地说。
说完便向客厅走去,并未给贺云婉其它说话的机会。
女人看着少年单薄的背景,皱了皱眉,颇有些担忧,“这孩子......”
“你还在坐小月子呢,别想太多。”母亲批评她,“说到底,也不是你自己的孩子......”
“妈——”
妇人没再说话,扶着她往屋里走。
对于贺婉云,白祁然其实自己说不清应当如何对她,名义上,她是父亲的妻子,实际上,她是曾经是母亲的挚友,也是他敬爱的一位长辈,但是对于母亲患癌时,无意中听到她对父亲的表白,以至于忧思过重,提前离世的事情,他一直耿耿于怀。
少年何不清楚即使没有这件事,母亲也并不会活过那个春天,但是它依旧如一根尖刺,深深地扎入少年的血肉之中,更何况父亲最终还是娶了她。
饭桌上,一家四口人却吃得并不热闹。
或许只是他认为的不热闹,毕竟,他与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一家人。
于是,他只是安静地吃着饭。
“小然。”父亲点他名,带点暖色调的灯光下显示出父亲略带疲倦的脸庞,他并不满意白祁然沉默不语的态度。
“你学习成绩最近有点退步。”
少年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他舔了舔唇,却并不想解释一番或发表什么高见,只是淡淡地说,“我下次会注意的。”
白琮恩并不满意他的回答,他的儿子,也应当是最好的。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自己的妻子冲他摇了摇头,他在心中哂笑,紧接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于是他说:“小然,你不准备对你贺阿姨说些什么吗?”
贺婉云前几日作了手术,堕了胎。
几年前的那场车祸终究是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无法逆转的伤害。
白祁然并不是三岁小孩,他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几乎没有机会拥有自己孩子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这是父亲欠她的,如果不是她,他甚至都要失去父亲。
纯粹的好与坏都是坦然的,只有他深受折磨。
“贺阿姨,希望您早日康复。”
他看向贺婉云,语气缓慢,听起来像是最标准的祝福但又带着点生涩的痛苦。
女人愣了片刻,点了点头,眼中似乎含了一点泪水,“谢谢你,小然。”
饭桌上一下子回归于沉默,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
吃完饭后他进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好笑的是,这里确实给他留了一间房。
白琮恩敲了敲门,走进来,少年正好在脱上衣,露出精瘦的上半身。
“......走过来的吗?”
隐隐约约,听得出一丝愧疚。
他换了件黑色的卫衣,这衣服看上去宽大,穿在他身上却是刚刚好,凸显出一股生人勿扰的气质。
“当时正把你贺阿姨从医院接回来,就没有去接你了。”
白琮恩坐到书桌旁边的椅子上,与他相对处正好摆放着一本墨蓝色书皮的《花凋》。
“你那个时候可以喊刘叔的。”
补充了一句,听起来倒像是个慈父。
白祁然把脱下的衣服折叠好,放入一个灰色的袋中,“学校门前很堵,我走过来也用不了多久。”
他不在意,也没有资格在乎。
但那一丝心灰意冷,被抛弃的孤独,也是真的。
在父子两人无言的氛围中,少年走出门,一次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