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十八章 再见[下] ...
-
“我带你进了枢密馆之后，剩下的你就自己小心了。我只能送到那里。”
长川介领着浅熏穿行在长长的甬道中。这是通往枢密馆的密道，学院上下知道的人一定不多，但对于长川介对这里的熟知，浅熏不觉得惊奇。
尽管走到现在也没有遇到什么机关，而且浅熏相信长川介对这里的机关绝对不会只是一知半解，但两人还是走得步步小心，背上都沁出了汗。
浅熏斟酌了一下，对在自己身前开道的长川介说：“多谢了。其实我之前没想到你会这么简单就答应我。”
长川介笑得毫不介怀：“没什么，老师我只是觉得，有想守护的东西……是好事。”
“阿介。”
“嗯？”
“你对长川很好。”
“那是当然的。”长川介挺得意。
浅熏再问，这次略带了些鼻音：“阿介，如果守护的东西，和自己一直以为的不一样，你怎么办？”
长川介洒脱地耸肩：“老师我好像不怎么在乎上当受骗呢，没什么好后悔。”
“你还真不可思议。”浅熏看他的背影，语气半是羡慕。
每个人都说自己不会后悔，可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浅熏知道长川介，他这么说了，就一定会这么做。无所谓世间的推敲，要守护什么东西就要从一而终，碰得头破血流也只会笑着摊手来一句，不后悔。
这就是承诺了要守护你的哥哥，长川，你多么幸福。
浅熏自知和长川介不一样。同样的问题如果丢给她，她的回答会是，【既然发过誓不会让别人伤害我要保护的东西，那它要是不值得我继续爱，就由我亲自来毁掉。】
不同的生存方式而已，谁都没错。
“我们得尽快，现在这个时间是最好的，白天容易被发现，但夜间太晚的时候这里戒备得会更严，搞不好老师我也会被摆一道。”长川介说着步子未停，轻松语调之下，浅熏还是能感觉得到那种潜藏着的警觉。
长川介忽然停下，浅熏也跟着生生顿住步子，刚想问怎么了，就听见长川介急急喊了一声“蹲下”，身体也就下意识跟着那么做了，刚一矮身，头顶掠过一阵冷风，伴随着“嗖嗖”连声。她立刻明白，是箭。
箭这样的机关，对于二十一世纪来说也太不合时宜。还没等她怎么疑惑，密道口的铁门已经轰然落了下来，将道内与外界彻底隔断。
去势未颓的箭纷纷嵌入铁门上的铜网，从两者的接触面上凭空炸出了大团大团的火炎，颜色红得瘆人。浅熏震惊地看着猖獗的火势，“这箭上……难道封印着术式？”
长川介猛地大声提醒：“躲！”浅熏脑中嗡的一声，就着蹲的姿势一撑地滚到另一边，因为最初是蹲着的，所以这一连环动作做的很是狼狈，但——看到自己原来蹲着的地方瞬间陷落，还不知道塌到地底的部分还有什么精彩的陷阱，浅熏就觉得，管她什么形象，活着真好。
“火会消耗氧气，入口又封死了，什么都不做就是等死，阿介。”浅熏站起来，说话间还有些气喘。
长川介定神观察了一下那火焰，之后说：“这是【术】第六十八式，大烧灼地狱。”
“大烧灼地狱……八热地狱之七？要克它的话必须用八寒地狱，那么……七十七式怎么样？”浅熏紧盯着火焰的吊诡红色，身形倏忽间已掠至火海近前。
“等等！有古怪！”
“【术】第七十七式，大红莲地狱！”
长川介的警告和浅熏喝出的招式名叠加着响起，火焰术式瞬间即被更高阶的大红莲地狱冰封，近乎在同一秒，尖利的一声警报长长嘶鸣。
长川介伸手拖过浅熏开始足不沾地地逃，“这是在确认灵能力者身份！我们被发现了，现在启动的是高警戒度的机关，不是你我可以对付的！”
“现在只有逃？”浅熏反应过来立刻驱动【移】跟上长川介，“抱歉，阿介。”
“别自责，你要是不动手，说不定我们会先被呛死。”长川介说，“还是你想说，你不该拜托我带你来这？”
“只有这件事给我一百次重来机会我都会这么做。”
“那还真是抱歉，死了的话可一次重来的机会都没有了啊……小沧野，拖累了我你也不口软，够绝情。”
浅熏冷笑着瞪他一眼：“我认识的长川介，死因只可能是纵欲过度。”
“……”
跑出大段的距离，机关的围追堵截却渐渐少了。一路躲闪，浅熏和长川介的体力都开始有了不支的迹象，机关减少对他们来说无疑是象征曙光的莫大喜讯。
长川介没有告诉浅熏，高警戒度的机关到底是如此设置的他一概不知，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机关的LEVEL UP。
还有最后一张筹码，握紧了就不会有事。长川介在心里有些发狠地想。
“这里先别急着走。”长川介蹲下以指节叩了叩地面，“空的，我先来走，你千万别轻举妄动。”
一步一步迈得小心翼翼，才总算趟过了这片诡异的空心地面，长川介回身嘱咐浅熏：“小沧野，你试着踩踩离自己最近的那块地瓷砖，找到它的轴，记住轴在哪儿——这块地方的砖都必须着力在轴上，踩空了老师我也保不了你。”
浅熏暼他一眼眯眼笑：“我谢谢你，自救比较重要这一点我们阿介老师不是最明白的么？如果真有万一，敢救我我就咬死你哦。”
长川介笑了笑张开手臂示意她少说废话赶紧过去。
浅熏屏住呼吸极审慎地找到每块砖的轴踩上，很好，不算太难做到，距离也不怎么长，保持下去就没事的……命悬一线的感觉真的不怎么好，浅熏不住在心里找出些积极向上的念头自我激励，勇气多了，忧虑自然会缩减。
离最后一块砖还有一步，这是真正的绝处逢生，浅熏强自保持镇定，这个时候一个不淡定就是灵魂归位。
可变故永远来得比计划快。就在浅熏要迈上最后一块砖时，那块砖忽然连同浅熏脚下的砖一起突然失重般急速下陷，长川介想都没想就下意识捞住浅熏将她向自己身后的安全区域甩去，还没来得及看见她安全落地，他已经先向地面下无尽的深黑失速坠落。
这样的圈套，根本是有人在监视着他们才能做到。原来他们从来不曾成功地逃离，只是多玩了一会儿猫鼠游戏。长川介自嘲地想，亏他还相信那最后一张筹码。
“阿介！阿介！笨蛋先生，我告诉过你独善其身就够了，阿介……”
从上方传来少女的声音，不远，但在耳边猎猎的风声之下，还是听不清了。
【老师我是为了什么，小沧野你知道么？】
【我们俩啊，谁死了小旭都会伤心。所以老师我才这么卖力，保你的命，惜自己的命。可如果非要死一个的话，老师我就舍生取义吧。】
【因为老师我啊，最舍不得看小旭哭。】
大片的锁链交响声和箭弩连发声。
浅熏俯视下去，紫眸瞬地睁大。地面以下，深处的墙壁上弹射出数条粗铁链，铁链一端削成尖锐的铁刺，全部戳进了男人的身体；齐发的箭将他拱成了刺猬，箭镞上滋生出【大烧灼地狱】的火焰，三重交击下，长川介已经不成人形。
焦糊的气味蔓进她鼻中，但她只能察觉得到鼻翼中的酸意。
时光生生折裂了，她在另一面看见往事弯曲的倒影。
为了区分长川千旭和长川介，她私下不会称呼长川介的姓，目无尊长地“阿介”“阿介”，他不会生气。比起师生更像朋友，平日里相互调侃不亦乐乎。
但每一次学院的调查问卷上，“最敬爱的老师”一栏，还是会填上“长川介”，一笔一划，认真到快要力透纸背。
沧野浅熏除了父亲，最敬长川介。
他说，【没什么好后悔。】
他以命换回她，没有后悔。
她所有的后悔，都换不回一个长川介。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十八章 再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