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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孤生 ...

  •   “你,你.....”

      元乾荒一个箭步上前,孟姜还未反应过来,一双颤抖的手紧紧的压在孟姜的肩头,狠狠的将她拥入坚实的怀中,他的额头埋在她的脖颈间。

      前一刻还久别重逢深情款款,后一刻元乾荒将孟姜往后一推,负手而立道:“既走了回来干什么?”

      孟姜脖颈一凉,还没从方才的旖旎的怀抱中惊醒,迎面就对上了双愤恨的眼睛,只不过那愤恨的眸子里还有点......撒娇。
      见孟姜不回答,不解释,全然无动于衷,元乾荒又想到自己的挂念,心头更是恼怒,可又舍不得说些重话,气的他毫无风度的坐到了孟姜方才的位子上。

      孟姜怔了怔,问:“我的书信,皇上没有收到吗?”

      元乾荒一副理直气壮:“朕忙,没看。”

      孟姜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怪不得书上说皇家寡情,真是一点儿没错,也是,比起皇上的千秋功业,王若之又算什么,我与皇上的约定又算什么。”

      元乾荒满腔的热血凝固,似从牙缝挤出:“你既回到了长安,为何不回宫?”

      孟姜一脸疲倦:“事已至此,我为什么还要回宫?当初我为什么当皇后,皇上难道不记得了?”

      她为什么当皇后,元乾荒当然记得,可是一晃三年,无论经历什么,他还是他,只是元乾渊的胞弟,只是复仇的盟友,只是......无足轻重的人。

      于是他说出了至此一生后悔的话:“既然皇后跟朕回去,那就永远不要再回去了。”

      第一次在孟姜面前自称朕。

      第一次在孟姜面前拂袖而去。

      却是最后一次见到孟姜。

      却是最后一次听见她的声音。

      元乾荒离去时扯断了雅间的珠帘,霹雳吧啦的散落一地,一颗湛蓝色琉璃珠子恰巧滚到了孟姜的足下。

      曾云松忽问道:“皇后娘娘,皇上虽不曾看那些书信,但皇上非常挂念您,每封云桐的信皇上都看完了。”

      孟姜捡起足下的那湛蓝色珊瑚珠子,叹声道:“我......知道。”

      元乾渊对于她来说,是情窦初开,也是患难不离不弃。

      元乾荒对于她来说是什么,她却从未给出细想。

      她一直将他们的关系定义为复仇的盟友,若是不曾发现她燃放的每盏孔明灯出自元乾荒之手,她都不会察觉他藏在心底的心意。

      但这份心意终究没有归宿。

      他不说,她自不会回应。

      更何况她也没有再回应他的时间了。

      春闱放榜的那日,贡院前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欢喜有人愁,曾云松远远地望见孟姜,忙拨开人群行礼低声道:“皇后娘娘,你怎么来了?”

      孟姜看着这些意气风发的举子,元乾渊那苍白又无可奈何的脸一闪而过,终定在了元乾荒登基那日的掩埋不住的锋芒毕露,她喃喃道:“他比阿渊哥哥更适合这个皇位。”

      曾云松道:“皇上会是位旷古的明君,遗憾的是臣见不到了。”

      孟姜安慰道:“你也不必遗憾,我也见不到了,不过今夜能不能你给皇上带个话,说我在城外的曾家等他。”

      曾云松沉默良久:“皇后娘娘,若是改了心意还不迟,臣此去并非不会失手,万一能成就.....”

      孟姜打断他后面的话:“云松,我叔父什么身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还有孟家的军力,一旦真打起来,长安都保不住,更何况根基还未深的皇上。再说这是旧仇,总归是要算一算的。”

      夜幕下的小院,静谧无声,夜空下只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飘来飘去,落在孟姜的肩头。

      夜幕下的皇宫,灯火如昼,元乾荒披着外衣蹲坐在桐宫的台阶上,四下荒草戚戚,就如他凄凄凉凉的心。

      他望着身边空空当当,埋怨道:“你真的不回来了吗?我才不出宫寻你呢,要见你就进宫来.....”

      数年后,他还是孤身一人,他不知道若是这晚他去了,孟姜还会不会舍得用自己的命当诱饵?

      梆子又响了几声,东方的夜空露出了白肚皮,孟姜起身点燃了放在桌上的孔明灯,那是她亲手做的,她以为元乾荒会来,以为会是他们两人一起放飞孔明灯,如每次她执行任务时。

      可是元乾荒终究没有来。

      望着那盏小小的孔明灯,孟姜想起了去年春日里的狩猎赛,那时长安城下了场春雨,春意盎然,草长莺飞,是个极好的天气。

      元乾荒带着孟姜策马来到城外的曾家,回程的途中,意外路过皇家狩猎场,多年前已废除了狩猎比赛,里面的小动物的数量早已翻了一番。

      孟姜道:“皇上,我们来比赛吧,看谁狩的猎物多。”

      元乾荒挂念孟姜的伤势,本想拒绝,却望见孟姜兴致勃勃,又不忍驳了她的兴致,道:“好。”反正他都会让她的。

      所以这场狩猎比赛的结局显而易见:孟姜完胜。

      可完胜的孟姜对于奖励只一笑而过,神秘道:“以后我再向皇上讨要。”

      孔明灯与东边的露白渐渐融为一体,消失了,不见了。

      曾云松道:“皇后娘娘,时辰不早了。”

      孟姜伸展僵硬的双臂,笑道:“是啊,时辰到了。”

      孟姜转身走进屋内,进屋瞧见内室的梳妆镜,原来如今她是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她描了柔和的眉,画了丹红的唇,挽了初见元乾渊的发髻,捯饬了半日,才瞧得出点六年前俏丽灵动的自己。

      她拿起曾云松准备好的毒药,再也没有半点犹豫。

      孟姜死的那日,晴空万里,她没有头颅的冰冷的尸身躺在承德殿的床上,尸身流淌的鲜血狰狞,手中那封未沾染鲜血的书信写着“皇上亲启”。

      不知为何,死去又没有头颅的孟姜没有散去,而是在世间留下了一抹魂魄,她飘在自己的床头,看着早已死去的自己,还有抱着她尸身失声痛哭的元乾荒。

      “啊啊啊啊啊啊”

      孟姜搭在他肩头的手横穿过,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她只能看着元乾荒抱着她血淋淋的尸身,看着他明黄色的龙袍染上了她艳红的血。

      他道:“为什么不相信我?”

      孟姜蹲在他身边答:“我信你啊。”

      他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孟姜怔了怔,道:“对不起。”

      他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孟姜不说话了,她当然不能告诉他,因为他一定会拦着她。

      曾云松带着孟姜的头颅去了汝南,将这颗头颅送给了孟钰,以投靠之名留在孟钰身边,趁其不备杀了孟钰。

      六年仇,终报了。

      可活着的人,却只剩下元乾荒一人了。

      又过了三年,当年高中的高存邺也已升了高官,可以在大殿上见到元乾荒,自从曾云松以身刺杀孟钰重伤而亡后,元乾荒不得不起用高存邺这些进士。

      高存邺见到孟姜画像的那日,孟姜的魂魄正坐在殿前的台阶上晒太阳,瞧见高存邺总感觉似曾相识,就跟着高存邺进了承乾殿。

      元乾荒早已亲政,皇后也亡故多年,后宫无后无妃,登基多年连个子嗣都没有,每日都有大臣上折子,多的连案桌上都放不下折子了,后来元乾荒找来了宫廷画师,在每一殿内都挂了孟姜的画像。

      自己瞧自己的画像,孟姜总觉得说不出的古怪,所以她只在殿外徘徊,眼不见为净。

      殿内高存邺见了画像仿佛见了鬼般,元乾荒自是瞧出端倪,问:“你见过皇后娘娘?”

      高存邺哪里还敢藏半分,便把所有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元乾荒听明白了,孟姜自然也记起了此人,是护送她回长安城的书生恩人。

      孟姜的死是元乾荒心中的结,今日他好像知道了。

      元乾荒遣退了所有人,甚至下旨辍朝三日,整日整夜在承乾殿内,坐在床上,抱头蜷缩成一团,孟姜的魂魄围着他转了又转,最后坐在他的身侧:“看来你猜到了啊。”

      她都快忘记高存邺这个人了,没想到竟然是他将一切大白。

      因为她死里逃生,因为她欠曾云桐一条命,因为她想报仇,更因为她想保住这些读书人盼来的来之不易的科举,用她一命换整个天下太平,划算啊。

      孟姜总觉得今日的魂魄格外虚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般,她不知为何死后会留在世上,也不知道自己会何时消散,但她猜着总归有一日她会彻底的散在这世上。

      正在怔愣间,她听到元乾荒又哭又笑道:“原来你心里......也有我,是我太蠢了,是我太蠢了.....”

      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孟姜魂魄中紧绷的那根弦断了,然后魂散了。

      原来她留在世上,只是为了告诉他这个,心愿已了,仇也已报,这一生无憾了。

      史书记,宣和帝临危寿命,兴科举之制,牵制世家入朝为官,对外养兵蓄锐,北夷军再无入关可能,对内废诸侯专政,唯一无子嗣无皇后无后妃,死后入皇陵,安葬在宗武帝陵旁,那里还有座不知是谁的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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