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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耳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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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曾云松没有将这个情报说与元乾荒,他心中总觉得这件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朝中怕是要乱成一团了,春闱怕是也会受牵连。
孟姜醒来时,又回到了三年前她的闺房,又熟悉又陌生,一时间不知身置何处何时,仿佛她还是未经生死的孟姜,她似做了一场噩梦,一切又似回到了原点。
“你醒了。”
房门外传来一男人的声音,声音低沉且强硬,他长身玉立,一身玄服站在房外的长廊上,听到房间里细微的声音才转大半个身儿望进来。
孟姜道:“.....叔父。”
孟钰叹着气走进来:“真不知道你是福泽深厚,还是不知死活,你说说哪一次见面你没有重伤昏迷,鬼门关走一遭怎也不见你长记性。”
三年前孟姜趁夜色离家搅进王庭权利争斗,自此与汝南孟氏决绝,这三年来哪怕她遍体鳞伤,都未曾派人向孟钰求情,这次北疆出兵,即便是兵力不足,也没有向孟钰借兵。
“你啊,随大哥,比牛都倔,”孟钰连连叹气,气道:“大哥临死将你托付于我,我就是你的长辈,这种事怎么也得给长辈留个台阶啊,你啊你,不让你回,你还真不打算回来了?”
他说完又怨道:“小小年纪从哪里学的生死相随,自古皇家向来薄情寡义,便是你一心一意,也不见得他有本分真心,你昏迷这三五日,可从未听说皇上挂怀几分!”
见孟姜不辩驳,他继续道:“听叔父的话,你安心留在这里养病,你辖令下的将士我自会安置,你以后别插手了......”
孟姜忽道:“曾云桐呢?就是跟在我身边的校尉呢?”
孟钰没有随即回答,只是眯起双眸探究的望向孟姜,细看处闪过失望,他张了张唇角:“罢了,你主意已定我也不劝了,我让人记住那个他送过来。”
许久以后,孟姜再想起这一幕才知道,他的叔父孟钰从来不是没有露出蛛丝马迹,只是血脉情深遮住了她看穿真相的眼。
曾云桐来时神色憔悴惨白,孟姜心下起了古怪,面容平静不动声色的打探道:“发生什么事了?”
按照往常的惯例,曾云桐会立即回答她的问题,可这次曾云桐没有开口,只沉寂立在那里。
“云桐,你为何不说话,到底怎么了.....”孟姜后面的卡在了喉间,卡住的还有她整个灵魂。
只见曾云桐缓缓的张开了嘴,嘴里却没了舌头,他发出的呜呜呜的声音似在回答她的问题。
孟姜一把抓住曾云桐的双臂,眼里瞬间爬满了血丝,如困笼里面的狮子,嘶喊道:“是谁,”似想起被刘安一枪贯穿胸膛,她改口道:“是刘安对不对,是刘安做的!?”
曾云桐激烈的有说着什么,他的情绪激动极了,崩裂了口中的伤口,边摇头嘴边流血,只是孟姜再也无法知晓他要说什么。
其实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这一仗的结局她也能猜的到,他们没有夺回王若之的尸身,她与曾云桐皆重伤,多亏了前来相助的孟钰,战事没有一败涂地,大概也没有杀的北夷片甲不留。
她小瞧了刘安,也小瞧了一次又一次破关的北夷军,哪怕不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前锋。
她伤的虽重,可未曾伤到要害,多躺在床上休息数月,可曾云桐的这辈子大概毁了,曾从节将一生所学传给了两个儿子,还未绽放便以枯萎。
但有一点来回在孟姜的脑中拉扯,按曾云桐所说在刘安最落魄时受曾从节的恩惠,曾云桐与刘安师出一门,哪怕各自为政,为何刘安会下如此毒手!
待孟姜伤势好一些,又寻了曾云桐,才发现他不止被割了舌头,连手筋也一并挑断了。
曾云桐与曾云松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那一身的好武艺,如今怕是连只毛笔都再也拿不起了。
说不话,写不了字,她又失了昏迷前的记忆,偏偏这些日子长安连个来使都不曾见到,处处透着不安,处处透着诡异。
待她身体再好一点,牵马去军营探查时却因没有许可被守卫拦了下来,她无法进入军营只好略扫一眼,心中大骇。
军营中的旗子上竟然只有“孟”字,没有一盏旗子上写着“王”字。
还有巡查的士兵数量,也与她估计的大相径庭。
孟姜记得那日叔父告诉她,他们的那些兵马自会处置,她以为的处置是并入一起,可真的如此吗?
进不去营帐,孟姜返回了府中,翻出以前放在房间内侍女的衣服,乔装打扮成侍女混进了孟钰的书房。
以前孟清还在时,书房等重地都是由他守卫,但孟姜为了书房内的兵书常常混进去,孟清拿她也不是不拿她也不是,就偷偷的专门给孟姜弄坏了一盏窗户供她出入,没想到,三四年过去了,那盏窗户竟然还在。
孟姜跳窗进去,轻车熟路的在里面翻找起来,她翻找的不是其他的东西,而是来自长安的书信,她与元乾荒可是生死之交,亦有盟约在身,连属于他的暗卫都在她的手中,她从北疆来了汝南,没有道理会将她置之不理。
可翻遍了案上的所有信件,真的没有一封来自长安!又想起自从她北上后,她的确没有收到一封元乾荒亲手的回信,不禁怒了。
一怒之下,孟姜踹了案桌,吱的一声,碰开了案下的暗盒,借着穿过窗户透进来的光,清楚的看到了暗盒里面的东西--湛蓝色的珊瑚耳坠。
孟姜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却死死的盯着这一支湛蓝色的珊瑚耳坠。
他说,王若之的母亲的瞳仁是湛蓝色,所以他很喜欢蓝色。
他说,一支湛蓝色的珊瑚耳坠是他抵了千颜仙的银子。
他说,这湛蓝色的珊瑚耳坠是假的,不知道王若之看没看出来,反正他没再提。
最后孟姜的眼前浮现与他们的初见:元乾荒的左耳一支,王若之右耳一支,与眼前的这一支重叠。
为什么王若之的耳坠会出现在叔父书房里?
答案显而易见。
因为只有他,这里的一切才会说的通。
曾云桐被割舌头,被挑断手筋,活下来却消失的士兵们,战事后元乾荒的不闻不问,还有三年前孟清在长安的出现,六年前他在洛阳的出现......
都是他,她的叔父,孟钰。
六年前,孟钰勾结北夷人入关,东都洛阳城破,孟嵩以身殉国,孟嵩只有孟姜一女,身亡后,孟姜和收养的兄长孟清一同北孟钰收养,自此孟钰成为下一任的汝南孟氏的家主。
任家主后孟钰全盘接手孟家在北疆的将士,成为北夷人的眼中钉,或为表诚意三年前故技重施,北夷人的铁骑再次入关,直逼长安。
朝堂太后谢素蕊与皇帝元乾渊因是否议和割让北疆四州闹翻,皇帝元乾渊决定以身殉国也不为苟活,孟钰将长安告急的信件故意摆在案上,让孟姜无意察觉。
因孟钰知道,若是孟姜得知长安告急,诸侯袖手旁观,连自己的叔父都按兵不动,孟姜定会孤身前往,皇帝元乾渊断然不会让孟姜惨死宫中,必定会想方设法让他最信赖之人带她离开,而这个人最可能是琅琊王元乾荒。
孟姜离开汝南后,孟清挂念却被孟钰囚禁在暗室中,为了能带回孟姜,孟清最后还是答应归途中毒杀琅琊王元乾荒的条件,可刘安肆意而为,改了主意执意要保元乾荒的性命,白白让孟清丢了性命。
天意难违,孟钰只好亲自长安,借口接回孟清的尸身,竟意外与太后谢素蕊相遇,她有野心却没有狠心,竟只夺走了皇帝元乾荒手中的权力,而留下元乾荒一命,终养虎为患。
可养大的虎又如何不能为他所用,孟钰一点一点送进皇宫的千颜仙,让太后谢素蕊彻底沉迷,收网之时孟钰不但杀了权倾朝野的太后,还拿走了北疆的全部军饷,活成了最后的黄雀。
若取长安,北疆的将士最为合适,偏偏杀出王若之这个程咬金,熟练运用借刀杀人的孟钰再次借了北夷这把刀,铲除了在北疆中最后一颗钉子。
王若之的尸身在刘安手中,但王若之的头颅在、孟、钰、手、中。
所以那日孟钰带来的将士们不是来帮孟姜的,而是帮北夷的铁骑灭他们的,刘安将被俘的曾云桐和重伤昏迷的孟姜交给孟姜,孟姜昏迷不知后来发生何时,但曾云桐还记得,怕他将一切告诉孟姜,拔舍挑筋,让他闭口。
还让曾云桐告诉长安的元乾荒,孟姜安全回到了汝南孟家,孟钰坐镇北疆处理后续,让元乾荒不必担忧,所以长安才会杳无音讯。
思及此,孟姜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苦苦追查的人竟是自己的至亲至亲的亲人!
真相竟然如此不堪,可她已无力追问为什么。
走出书房一眼望见守在外面的曾云桐,大概是看她鬼鬼祟祟担忧她的安慰才跟来的。
曾云桐见她无恙长吁一口气,只觉她在他的手上写了一个字。
那是个“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