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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遇刺 ...


  •   黄凤英在那边怒斥护卫,年庭兰则缩在季融怀中,眉头紧蹙,颈边鲜血淋漓。

      “御医!叫御医!”

      季融厉声高喊,侍女匆忙而去,她垂下的手却被一人捏住。

      “阿融,若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年庭兰无力地睁着眸,执拗地看她。

      “陛下,您这伤御医要是晚来点,就自己好了。”

      季融无情地戳破他的愁思无尽,他嘴一扁,头偏入她怀中不说话了。

      她抬眼看向那地上失了一只耳朵的儒生,无声地叹了一口。

      不过是一走投无路的苦命人。

      她把年庭兰交给了黄凤英,命人将那儒生押解,即刻候审,自己则上前捡起了那把掉落在地的匕首。

      长度有一掌余,锋刃极利,也无匕鞘。

      所有人进御前都会搜身,不像是随身携带进来。而这儒生所经的院中之地,也无甚可以藏纳凶器的地方。

      只是......

      她将目光放向廖贤子的方向。

      那老者此时被扶坐在一旁,神情惊惶,冷汗涔涔,地上散落着纸张画具。

      她蹲下身,一一抚过。

      最终将手指扣在那方墨砚之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砚台竟然是中空的。

      背后被精准地掏挖了一个细长的孔洞,正好容纳一把器具,还有两个卡扣,谨防匕首掉出。

      制作精细,筹谋已久,任谁也想不到砚台也能藏纳凶器。

      她直起了身。

      “传令,封锁花萼楼后殿,严禁进出,将经手作像一事的所有宫人带到这儿来。除此之外,今日之事任何人绝不可泄漏半分,有执意违令者,斩!”

      “是!”

      那韦光远所说,或许为真。但父母皆受困于地方命官的一介读书人,又怎有能耐被直接引荐于御前?

      流利的赏画评析,暗藏玄机的砚台,煽动性极强的状告控诉,季融绝不信无人在背后助推波澜。

      至于是谁,燕王?冯邺?又或是天下百姓,天道所归?

      一旁的鹅黄衣少女还立着,手腕上带着一串檀木佛珠。

      那脸庞依旧面无表情,再因鲜血的缘故,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四周宫人也被方才一景吓到了,没有人敢贸然靠近这位上来便大见血光的公主。

      季融觉得眼前的年蘅,同下午那个在林间逗猫儿的公主相比有些陌生,也不比从前在树上时鲜活。

      但身处深宫,千人千面,没点手段又怎能活到最后。

      她将年蘅手中的剑抽了出来。

      “公主英勇,救了陛下一命。”

      年蘅低头,捏了捏手心的血迹。

      季融转身欲走,她喊了她一声。

      “......你可会觉得我残忍?”

      季融沉默着。

      “世道浑浊,百姓困苦,皇兄为他们所忧扰,为他们所谋生,但前提是他们拿皇兄当皇帝。”

      这里的皇兄似乎不仅是皇兄,她意指深长,季融又怎会听不懂。

      “人的信任与爱戴是因互相而交付的,你又怎知什么才是前提?”

      “所以我只砍掉了他的一只耳朵。”

      日光下,公主站在树荫中,几乎有些执拗地看着她,倔强又执着,如刚结束草丛扑杀的小兽一般。

      “小蘅。”季融开口了。

      她没有叫她公主,就像那天在树上,她安静地看着她。

      “天下人你是砍不完的。你砍下的耳朵也不仅仅是他们的,更是你的。”

      年蘅闻言垂眼,再不发一语,仿佛又成为那个寡言木讷的少女。

      院外脚步声迭起,陈伯丰匆忙而至。

      他面色凝重,衣袍也凌乱不已,见到坐着的年庭兰才松了口气。

      “陛下。”

      他语气低沉。

      “燕王遇刺了。”

      季融随他进了正殿,才知方才花萼楼发生了什么。

      陛下离席,众大臣登高饮酒。

      三楼开舞,鼓乐嘈杂,燕王同中书令于一侧交谈,却不曾想远处弓箭手埋伏,两人都中箭负伤。

      混乱之间燕王仓促离席,行踪未明,中书令则被送往了太医院救治,目前无甚大碍。

      现在宫中人心惶惶,皇帝被刺一事虽严令外传,消息却不胫而走,燕王也恰在此时遇刺。

      十六卫中,千牛卫将军已被革职问罪,所有轮岗府兵皆被暂时看押,由禁军暂时掌管皇城。

      陈伯丰与崔致领百官坐镇中殿,一拨又一拨的府兵被派去搜寻燕王。

      太医院灯火通明。

      季融进去时,中书令还面色苍白地卧在床上。

      见她进来,林照秋挥退了众人。

      “大人身体如何了?”

      林照秋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你第一次被箭射中的感觉如何?”

      “挺新奇的。”

      季融回想了一下。

      林照秋哼了一声,语气冷厉,“可惜还是叫他跑了。”

      “弓箭手十余,宫道也安排了伏兵,本是让他插翅也难飞,谁想......”

      她凝眉顿住,“方才席间可有异象?”

      “冯邺,崔致。”

      季融淡淡道。

      “今日我安排缜密,自花萼楼出宫的任何一条路都被符宣派人把手,若非有人从中接应,年寅礼是万万不可能逃脱。”

      “陛下如何了?”

      “无恙,在紫宸殿休憩。行刺的儒生也已经审了,无甚收获,只说是他仇恨已久,自发而为。”

      “那方砚台是他买通了宫中侍人,偷偷挖凿调换的,廖先生并不知情。”

      “那些人是黄凤英举荐御前的?”

      “是,黄内侍监此刻正被收管看押,但陛下并不认为是他。”

      林照秋默了默。

      “人心嘈杂,各路人马都盯着陛下那把龙椅,只有他无甚警觉。”

      “你叮嘱陛下,明日如常早朝。再让符宣加大搜查力度,绝不能让燕王出了上京。”

      “是。”

      翌日早朝。

      “...左千牛卫将杨思业,同副将及部下三十余等,疏忽职守,形同虚设,着废将职,迁宁州守令,右卫将龚盟承领二职,钦此——”

      冯邺站出队列。

      “陛下,此次......”

      “十六卫大将军冯邺接旨——”

      他微抬了抬下巴,然后撩起衣摆单膝跪地。

      “天行寿宴,人事难防。逆贼堂然入宫,乃守将渎职。且十六卫近日治下屡次生变,朕念爱卿操劳为国,不忍加责,特准冯卿将功补过,追查此次寿宴行刺案件。若查明有怀两端助谋逆者,罪及三族。”

      “另,着令云骑将军季融暂领禁军统领,代南衙十六卫统皇城兵属,钦此。”

      冯邺闻言却无甚动作,鹰隼一样的眸子紧盯着那个念旨的太监。

      “冯大人,接旨吧?”

      阶上内侍语调抬高,意在提醒他莫要恍神。

      半刻过去,殿中仍然没有动静。

      众人窸窣议论,诡异而焦灼的气氛无形蔓延。

      “臣,季融接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融出列一步,半跪于地,双掌高举。

      内侍松了口气,一擦额上薄汗,小跑着将诏书递放在她手心。

      修长的手指合拢,她起身,垂眸看了一眼冯邺。

      “冯大人,今后还请多指教了。”

      冯邺一哂:

      “季统领,来日方长。”

      他言罢扬声接旨。伏跪的那一刻,在场所有人仿佛都松了口气。

      殿外马蹄声渐起,季融耳力过人,先回头看向了门口。

      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和呼哧的喘气声,慌张得像是奔跑而来。

      “报——”

      殿门轰然被推开。

      众人被惊扰,扭头看去。

      一人站在逆光中举着一封卷轴,卸下力气扑跪在地。

      年庭兰站了起来:

      “何事慌张?”

      那人高举卷轴,声音发颤:

      “启禀陛下,镇南都护府紧急传令,南诏和白蛮前日合兵北上,率兵十万余,已攻占下苍州桑登、淳安等五余座城池,渡了须干河,直指中原!”

      季融面色一凛。

      皇帝跌坐龙椅,案前的书册被翻落在地。

      “军情紧急,为何才报?”

      陈伯丰紧蹙眉头,对那人发问。

      “大人,苍州旱情持续三月余,近来生乱频繁,主城事务处理不及,叫那蛮夷钻了空子,还派人拦截斥候传信,待发现信未送出时,已过五日了。”

      兵部侍郎孙璞上前一步。

      “陛下,事已至此,调兵迎战更为紧要。南诏与白蛮皆属小国,多年依附大周,兵力远不及我朝,不必太过惊慌。”

      年庭兰闻言神情松了些许,却还是紧握着扶手。

      “众爱卿,何人自荐迎敌?”

      武将行列稀疏松散,冯邺干脆立在文官一列。

      “陛下。”

      程霖上前一步抱拳,“臣愿带兵前往。”

      “好!程爱卿,朕便封你为川西道行军大总管,执平阳虎符,统二十万军,即刻启程前去苍州迎敌平乱!”

      “是!”

      “陛下。”

      有人站了出来,“若程将军领精兵二十万,上京城与京畿众州府兵力便所剩甚少,怕是万不利于如今局势。”

      “章大人。”

      冯邺开口了。

      “我十六卫兵力十万,还未算上季统领的北衙禁军,以你所见,领走二十万,我与季统领便无法护陛下安危了?”

      那人看了一眼御座,欲言又止,却还是一躬身退下了。

      年庭兰起身,径直出了殿。

      “退——朝——”

      大臣们按序自崇政殿缓步而出。

      日光暖照,但每人脸上都沉重万分。

      “季统领。”

      季融扭头,发现叫住她的人便是方才被冯邺言怼的太史令,章延。

      此人也为朝臣中的老人了,在太史局一待就是二十年。风水地理之论无能出其右者,观测天象极准。

      “章大人。”

      他示意她去往偏僻的檐下,站定后才忧心忡忡地开口。

      “季统领,此次南下恐会生变。”

      “何出此言?”

      “前些日老夫夜观星象,四星并合,太白逆行于柳、鬼之间,是以国兵丧并起,小人作乱,乃大凶之象。”

      “奎星躔于太白,盛气存于中原以北,如今却报南方蛮夷作乱,要出兵伐南。这和星象完全悖反,我惶恐,却无法言说于堂上。”

      他向季融行了一礼,季融伸手拖住了他的臂弯。

      “斗胆告知于季统领,便是希望统领的仅剩的禁军能扭转凶局......切莫轻信小人。”

      “多谢章大人,季融会小心行事的。”

      她郑重地道谢,扶起了章延。

      走至廊下,身后老者又唤了她一声。

      太史令的身子被日光投照在墙砖之上,拉成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遥遥向她鞠了一躬。

      “......将星昏坠,不祥傍身,您,亦要万分谨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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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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