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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闲听雨 ...

  •   香府李宅
      李太渊起床时已快午时,外间正下大雨,她起身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纸条“申时前归,勿念”,不由默默吐槽姬佛如下这么大的雨还出门,轻哼了一声。
      她走出房门,但见阴云密布风雨如晦,不远处檐下还有鸟雀避雨,正清理被淋湿的羽毛,听到远处同伴的啾啾声时也应了几声,廊下地板已被飘来的雨线淋湿,庭中花草树木在风雨中无不狼狈至极却又好似喜雨一般坚强抖擞,空气里混合着泥土花草特有的味道,格外清新。
      李太渊驻足片刻,闲赏雨景,长舒一口气又舒筋展骨,洗漱去了。
      到前厅时,已有一中年男子候着了,男人穿青灰色长衫,体型微胖,脸较圆看起来很有些福相,厅间桌上摆着四碟小菜一样清粥。李太渊见此对男人说“辛苦笙叔”,无事时她惯常此时起床,府内众人都已习惯,因此笙叔才候在这里。
      坐定拿箸,李太渊又开口三连问“阿若可在静室,可食了朝食?夫君何时走的?”笙叔答她“小香主正与之释香师在铺子里弄香,公子是巳时走的。小香主与公子一同用的朝食,这几日笋生得好,公子和小香主都爱”。闻此李太渊放下心来,又盘算猜想姬佛如是去哪里了,近日不曾听说他要去哪里。又问到“夫君可曾说去哪里?”笙叔答不曾,只是走之前似乎收到什么信。
      李太渊放弃思考,待姬佛如回来一问便知。当下专注吃饭,果然笋好吃。
      李太渊吃完便往香铺方向走,进了铺子的香室,就看见室内一小几,几上香炉烧着香,李太渊对这味道很是熟悉,乃是竹雨,下雨时常点,闻之清新幽远。雨天燃此香极为妥帖,当下心情大好。又见一女童与一妇人跪坐于小几两侧,女童正在学打篆,妇人做一步女童也有样学样做一步,两人一动一作极为优雅,赏心悦目,当下笑道“阿若果真聪明,学什么都这么好”。
      听到这话二人俱看向她,女童穿着襦裙,衫红裙绿,扎双环髻。听她说话后面色不改起身拱手致礼“母亲”,这女童就是阿若了,眉眼与李太渊有七八分相似,身量颇高。
      那妇人挽着高髻,着香红色大袖衫并浅红色诃子裙,裙上绣牡丹花样,笑对她说“比你当年不知聪明多少,今日不过两三次就能成功打篆了”,李太渊不禁想起她当年打篆怎么打都失败,最后失了兴趣偷偷跑出去瞎逛,还是她母亲亲自捉人将她寻回。
      李太渊大笑进室“我这方面确实不如阿若,可论脸皮厚阿若怕是也比不过我。我家阿若最是聪明,做什么都好”,之释香师亦笑。李太渊又将女童抱起亲她一口,“走,阿娘带你去听雨”,之释香师嘱咐多加件衣服,小心着凉。母女二人又与之释香师致礼告辞。
      李太渊出了香室在铺子里取了几支听雨放进衣袋,这才往静室方向走。静室乃是他们一家三口读书喝茶下棋画画品香之所。李太渊有些日子没抱阿若,今日一抱才发现她家阿若又长了身量长了重量,心下感叹小孩子长的真快,一晃眼竟已十岁了。一路上李太渊又仔细将阿若上午的生活问了个遍,阿若一一答她,只是十分意简言赅,李太渊早已习惯,她家阿若看起来性子极冷,实际外冷内热,又夸她几遍亲她几口。
      进到静室,她将阿若放在蒲团上,又将竹雨拿出插一支进香炉。李太渊打了个响指,窗户就打开了,灯也点亮了,香也点燃了,又一直鸟飞出静室不知去了哪里。阿若见此学她也打个响指,到底年纪小还不知关窍,只发出一点声音,再无事发生。李太渊见状笑着去捏她脸挠她痒痒,阿若怕痒直往她怀里躲,发出一阵咯咯笑。李太渊见此不由感叹,阿若便是再天性情感内敛天性规矩老成天性清冷自制,也得败再她手里,母女两人又嬉闹了一会儿。
      不过多时,飞鸟衔着食盒进来,将食盒放下便消散了,原来是灵气所变。当世直接以灵气化物者不过数人,大多都借符纸器具为灵气载体,灵气化物者皆身负大修为。
      李太渊朝午食算是一起吃,这午膳是给阿若备的。食盒里放着一碗玫瑰羹,一碗牛乳,两只兔子样绿豆糕一碟青菜外加一份炖的极为软烂的萝卜牛肉。李太渊取出放桌上,又一挥手引来清水给阿若净手,净完手的水直接飞出窗外散落地上,阿若手上也不见半点水渍。
      李太渊躺倒在地以手撑头,闲听落雨品闻清香,又看阿若吃饭乖巧可爱,心中惬意。又想起一旬前之事及昨日香阁所言不禁生出三分惆怅,她委实不知如何与阿若开口,她这样小便要面对一切,当年她入香阁时,已经及笄,母亲又陪她数年。思及此,李太渊打定主意等姬佛如回来好生商量一番再说。

      大泽离州镜府善水寺
      香府正下大雨,而这里却一片风轻云淡,蓝天白云。
      善水寺清心亭中有两人正下棋,一人乃是姬佛如,执黑子,另一人是个和尚,一只手拨弄着佛珠,另一只手拿着白子。不多时和尚看着棋盘“我又输了”语气略略遗憾。和尚抬头看向姬佛如“不过一年不见,公子棋艺见长啊”,姬佛如失笑“我有所长进全倚仗太渊,下棋时总要想办法输给她”。和尚大约也识得太渊知她棋艺,不由朗声而笑。
      “太渊和阿若近日如何”,和尚再问,姬佛如眼神多了些温柔“阿若又长高了许多,太渊还是老样子”。和尚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又看姬佛如笑着问他“此番来此寻我可是有事?从前我在此讲学也不见你来”,姬佛如不见歉意“师父讲学,总是前呼后拥,听者众多,我也只能避开些了”说完顿了顿,似在思考如何开口。
      和尚见状也不催他,只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香入口,清甜怡人。和尚放下茶杯,杯中水纹阵阵。“可是太渊已知天命?”话如钟声入脑,姬佛如苦笑,知他者除太渊便是师父了。他如今心情也十分复杂,一旬前太渊知天命,哭了两场,只叹阿若可怜,他与太渊相识数十年,太渊从来随性随心,何曾有此?此番实在不知出路,听闻和尚在此讲学,便过来一见。
      唉,和尚知此也只能连连叹气。与他说道,当年姚君未也曾问过方丈,只是佛家一未曾有相关记载,二与异士不同体系,完全无能为力。姚君未乃太渊生父,当年太渊母亲如此强横也都难逃天命,他的太渊又如何能逃得过,再思及李氏血脉秘密,姬佛如只得作罢。

      香府李宅
      姬佛如到家后果然不到申时,他进静室时阿若已在小榻上睡着了,身上盖一薄被。李太渊就直接躺在地上,身下压着纸张,脸上还挡着副画,画着好几只扭曲的王八,还涂了颜色,一看就是太渊手笔,太渊画技向来感人。又看向桌面,桌面整齐摆放一副听雨图,内容是一对母女品香听雨,正是阿若手笔。他的阿若年纪轻轻便能画出如此画作,都是遗传了他。姬佛如当即将阿若画作收好,将来必然要裱起留作纪念的。
      李太渊耳边听见有动静,以声相询“佛如?”姬佛如低声应是又揭去太渊面上的大作。李太渊坐起身“去哪儿了,可吃午饭了”,姬佛如伸手拉她起来,知瞒不住她便老实交代“去镜府善水寺见了慧无大师,路上吃了碗汤面”,太渊也拉住他借力起身“老东西可还好”,姬佛如不由失笑回还好。
      太渊睡着的时候做了个梦,梦里她娘逼她看先祖札记又逼她练习灵气使用,可她想尽一切办法出去逛大街躲懒,将母亲气的不行,要拿鞭子抽她,她赶紧去找父亲,躲在父亲背后,父亲对她最是宽容,有他在,母亲定打不到。梦境是如此真实,她父母语气表情又是如此生动。梦醒了,母亲父亲不在了,可她还有阿若还有姬佛如。
      李太渊大约猜到姬佛如为什么去见慧无,站起身后又抱在姬佛如怀里“我要你抱我回屋”,姬佛如拍拍她背“好”。姬佛如将太渊抱起,与她一吻,往房间去,至于阿若自有下人照看。
      太渊在姬佛如怀里躺着,走在这风雨飘摇之中她突觉心下安定,又生出一股勇气驱逐她的惆怅。不错她李太渊已知天命,可她李太渊不怕自己时日无多,只怕她爱的人在她走后痛苦不堪,她要用剩下的时间尽全力守护阿若守护姬佛如。如当年母亲守护她守护父亲一般。

      第二日,太渊在姬佛如怀里醒来,他二人竟一样睡到日上三竿。更衣洗漱完毕,两人牵手出了门。出门没走几步,听到一片倒地的声音,又听到有人惊呼“小香主”。二人忙大步迈向声音来源处。
      到了地方发现厅里一侧一片狼藉,椅子倒伏,又见桌上放着张软垫,垫子上是只小鸟,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笙叔正检查阿若额头,细看之下阿若额头左侧发红,已肿了起来,还有血丝渗出,眼角也带着泪,阿若向来坚毅,这次怕是磕得疼的厉害。姬佛如赶紧将阿若接过,阿若头往姬佛如怀里一埋,小声哭泣眼泪哗哗流了下来,姬佛如只好温声安慰。太渊见此顿时无比心疼,观察四周又觉哪里不对。
      这时笙叔已经开口了,原来香铺伙计阿琯与阿珏捡到一窝小鸟,许是上午风大吹的掉落了下来。阿若见着了也上前一看,发现有只小鸟气息奄奄,已然要去见天神了。三人心善,想救这小鸟,却不知能做些什么,只能放在温暖的地方让它走的舒服些。阿珏便说要是灵气可以救命就好了。阿若一言不发只静静看这小鸟气息减弱,听闻此话阿琯便问若是灵气要怎么救,阿珏讲应该是续入小鸟体内吧。笙叔闻此只当他们是小孩心性。
      这时阿若一挥手,一阵极强气机带倒桌椅,引起一阵惊呼,气机力量过强阿若也站立不稳当场磕在桌角,笙叔惊呼叫了一句小香主又奔上前扶起阿若。两个小子都是异士,当下使力稳住身形,安然无事。
      太渊这时已用灵气为阿若止了痛,姬佛如将阿若抱出厅哄去了。李太渊听完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当下便说“不妨事,今日是个好日子,阿若怕是可以正式修炼了”。笙叔并阿琯阿珏又一阵惊呼,少有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开始修炼灵气的,当世大多至十五岁左右开始修炼。小香主天才啊,又纷纷向太渊道喜。太渊一阵自豪,遂到“见喜有份,所有人放假两日另可支领一金喜金,若有没来的来时再给,假也可再休,都回去吧”,阿琯阿珏欢呼雀跃高兴的不行,三人又道谢辞别太渊。
      太渊手一挥,椅子恢复如初,再往桌上一看准备将这鸟埋了去,突然瞪大了双眼,无比震惊。李太渊的人生少有如此时刻,她一时不敢相信,高声唤“佛如!”声音急切仿佛出了什么事。姬佛如正抱着阿若看新开的花,阿若此刻已不哭了,只听父亲讲当年各国游历的故事。姬佛如听到太渊急切的声音也是一惊,赶忙抱着阿若回到厅里。
      进到厅里便见太渊一幅受了惊吓的样子。李太渊拉着姬佛如让他快看小鸟,姬佛如看向桌子如遭雷劈,那鸟竟已站了起来。异士五感发达,方才姬佛如在厅外也不远,已知阿若可以开始修炼。两人相顾神色是少有的郑重,默契说道“此事绝不可对外说起”。只阿若看着小鸟拿手指着欣喜说道“它活了”。
      李太渊按住阿若双臂,直视她双眼郑重嘱咐“阿若,此事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姬佛如也看向阿若温声强调“阿若,千万要记得不可对任何人说起此事”。阿若已知晓事理,又见父母神色奇异又凝重,也郑重答好。
      李太渊与姬佛如看看阿若又彼此互看一眼,李太渊下定决心“今晚”,姬佛如应好。他俩心意相通,他们的阿若怕是生来不凡,此后的路也不知好走不好走。两人打定主意接下来的日子尽全力护住她。阿若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父母少有这般严肃时刻,她既应了,便一定能做到。
      李太渊手再一挥,将那鸟送回窝中。
      晚上洗漱完后,两人带阿若进了李府密室。这是阿若第一次进密室,牵着父母的手紧了几分。
      李太渊挥手,灯火渐次亮起。
      屋子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只一张桌,桌上插着香,地上放着几个蒲团,左右两侧各一道门,左侧门是来时进的,右侧不知通往哪里。
      太渊点了香,将蒲团摆好,站在桌前要阿若跪在蒲团上在,阿若照做跪的挺拔。姬佛如在旁边看着。
      李太渊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声音平稳,“阿若,母亲有极重要的事要与你说。今日所说之事你一定要记住了”。阿若心明,有大事要发生,点头应是。
      李太渊继续说,“我们李家人,只待长到一定年纪便可觉醒利用灵力,觉醒后还可沟通天神。便如你今日打响指没有反应这是你还不能用灵力,而今日救下那小鸟却是已经觉醒会利用灵力了。阿若长大了,从今日起便可学习灵气的使用了。”
      李太渊又蹲下看着阿若,“我们李氏一脉,从第一代家主至今皆为女子,所生后代也是女子,每代家主也是李氏香铺的主人,更是司灵司的香主。李家女子诞育后代后,有一日会知天命,即知道自己大约还有几年可活。阿娘已知天命,短则五年长则十年,阿娘只能陪你这么久”。
      阿若听懂了,心下一慌要扑向李太渊“阿娘”。李太渊只是按着她严肃道“跪好”,阿若一愣,只得跪好。
      “阿若,你今日所做救活了一只鸟,这是历史上从未有人做到过的。阿若你是不同的,人们会因为你不同而害怕你排斥你,若有人知道你能救命,她们便会要你救所有人。阿若,你要先自己强大,先救自己才能保护其他人。你注定成为当世,不,历史上最强的人,你要保护好自己的一切,包括秘密”阿若懵懂点头。
      “别怕,阿爹阿娘会陪你一程”
      “李氏香铺的人你都见过了,香铺日常不过卖些香。司灵司管辖天下异士和精怪,往日你读书见到过的精怪,异士都受司灵司管辖,司灵司明面上由司主管理,实际上由李氏家主管理,他们也叫我们香主。”
      “你就是新一任香主,阿娘会好好辅佐你。过两天阿娘带你去见见司灵司的人”
      李太渊捡阿若能听明白的简单说了下,说完后要阿若叩头,阿若照做。姬佛如在一旁听的感慨万千。
      李太渊又交代几句,最后抱阿若回屋,阿若现下极为黏她。晚上三人睡在一起,阿若睡最里面,李太渊睡中间,姬佛如睡最外面。
      三人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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