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万能l钥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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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贵族医院太大了。整栋楼里好像只有楚伊扬一个病人。
“房子用不着这么大。”楚伊扬还在老宅的时候就总这么说。
那时的楚亦安还是个少年模样，总会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咱们小太子啊，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也许吧。
可是，楚伊扬记忆里的好日子，都是窝在小小房间里度过的。
房子大了，就要用东西去填，填着填着，就会把自己也填进去了。
闲来无事的楚伊扬开始四处转悠。
这是个建筑群，每栋楼都长得差不多，楼里的每间房也长得差不多。许是因为帝国的风雪天气，到处都有连桥相通，用不着踏出室外。
四处干净得过分，也无聊得过分，甚至比不了楚家老宅还能撬门探险自娱自乐。不过，想来这地方也翻不出什么陈年情事的遗迹，只会有数不清的药剂、设备、针管、针头……
早上，一个短发齐刘海的护士小姐姐跟他问了好。
中午也是。
晚上也是。
一周了。程靳希天天守着他吃饭睡觉，像他的专属看护机器人。
卓洋也三天两头地出现，说是探病，言谈间都是对程靳希甩手掌柜恶行的控诉。
“你没事做？”楚伊扬帮着搭了句腔。
“有。”程靳希回答得认真，随即用汤匙在碗里扫了扫油花，兜起一勺往楚伊扬唇边递了递，“吃饭，再给你做检查。”
楚伊扬瞥向卓洋，想说给他机会了，还不赶紧把握，谁知那人正两眼直直盯着一桌的菜，狂咽口水。
楚伊扬满脑袋黑线：随便吧，懒得管你们。
吃完饭，照例是一日几次的身体状态监测，结果就是在估算预期和符合预期之间无限循环。
“就说我没事吧……”楚伊扬盯着满屏数据，漫不经心说。
“不能排除偶然性，还要多观察几天。”
“那是几天啊？”
程靳希抬眼看他，没有回答。
那一眼，看得楚伊扬瘆得慌，恍惚觉得，这人要是把他困在这里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在他随口说了句“比老宅还无聊”后，对方也给了他一把万能l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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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建筑群最接近室外的地方，是一处巨大的玻璃花房。玻璃穹顶完全看不见拼缝，也就是霜雪落在上面的时候，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偶有大块的积雪滑落，大理石地面上的阴影就会跟着它一起往角落里跑，跑着跑着，越跑越快，突然“哗”一下，就碎开了。
楚伊扬从发呆中回过神，继续漫无目的地在花丛中打转，那个护士小姐姐通常都会跟着，保持固定的距离，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似乎越跟越近。
楚伊扬盯着脚下，匀速前行，身后的脚步还在加快。他狐疑着回头看，足尖冷不丁踢到了一个硬物。
是株尤加利的陶色花盆。
郁郁葱葱的叶片半遮着一扇金属暗门。
楚伊扬恍然，回头一挑眉，问那护士小姐姐：“不能进？他吩咐过？”
“倒是没有。”
“哦……那我进去看看。”密钥插入，金属门自动弹开。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了。
更意外的是，门后的走道和实验室与他这几天见过的并无二致，只是所有的门缝、大理石拼缝，甚至金属天花板缝隙里，都积攒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直觉告诉他，这里曾经一定是个什么实验基地。
楚伊扬定了定神，依次推门而入。陈年的研究报告不加掩饰，实验档案整齐陈列供人参详：戒断方案、幻象代餐、负面警示、间谍体验……
所有实验的对象似乎是同一个进化体，所有的报告末端都会有这样一句批注：爱是进化体最不可忽视的BUG，必须予以清除。
楚伊扬随手翻看，开门，关门，再开下一扇……
“呼——”
突然，一阵穿堂风呼啸而过，猛地扑在他面前的门上。
手中门把脱手，金属门“哐啷”一声被撞开，紧接着就是一阵漫长的金属颤鸣声。
妖风吹起了桌上高高一摞实验记录，白纸纷纷扬扬，“哗啦啦”满室乱飞。楚伊扬仰起头，伸手就要去抓。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感觉那上面好像全写着同一个名字……
纸张不停扫过他的指尖，像笼中不安而慌乱的白蝶，就在他快要抓到一只时，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小扬……”
楚伊扬指尖一颤，忙收了手转过身，像个干坏事被抓现行的小孩子，浑身肌肉僵得打了个颤。
这时，一道银光擦着他的鬓发划过。
“咔擦——”
一声轻微的脆响。一把手术刀直直插在了他身后那位护士小姐姐的眼球上。
楚伊扬瞪大了双眼，惊呼噎在喉咙口，还没来得及出声，已被人一把揽入怀中。
“别看。”程靳希低沉的嗓音自他头顶响起。
楚伊扬定了定神，抬手就在对方胸口猛的一推：“怎么回事？！”
再偏头看时，两名军装已经架走了那个护士小姐姐，像拖走一个断了电的机器人似的，拖了好远。
一名同样打扮的护士小跑着前来，像是顶替缺位的。
周遭很快归于平静。意外的小插曲像根落在地上的头发丝，被轻而易举地捡走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从头到尾，程靳希没有一句吩咐，甚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指令都没有。
军装速度地将人带走，小护士及时补位……而他就站在那里，在一切秩序和沉寂的中心。
楚伊扬对着那空空的走道发了会儿愣，转头狐疑地看向程靳希，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等待他先行开口解释。
程靳希显然也有几分紧张的，不过不是因为那护士，也不是因为一地的实验记录。他一把抓起楚伊扬的手，新来的护士小姐姐立马应声，说她这就去拿消毒药品过来。
楚伊扬低下头，这才看见自己手指上被纸张割破的伤口，口子有些深，痛感随着血液迟缓地漫了上来。
“疼么？”程靳希紧拧着眉，一边在他指尖轻轻吹着气。
“行了，这点小事……”楚伊扬满不在乎地抽回手，任由血滴积聚在指尖，一滴一滴往下掉，只顾着俯下身去看那一地的纸，“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程靳希接过药品，在他身后站定，小心翼翼地往那伤口上涂了一层薄薄的透明胶质：“会有点刺痛，一会儿就好了。”
楚伊扬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关注点全在那些实验记录上，突然身子一轻：“……哎！干什么！放我下来！”
在被打横抱起之前，他终于看清了，那些陈旧的白纸上用亮黄色标注出来的字符，全是同一句实验结论，全是他的名字。
“急什么，你有钥匙，随时都能看。”程靳希抱着他，任凭他怎么乱打乱踢，双手都稳稳地箍在他身上，脚上半步未停，“这里所有的房间，你想怎么看都行。”
“我又不是偷窥狂！”楚伊扬没好气地回怼，晃着两条腿，不安分地在人怀里挣扎个不休，“我只是无聊瞎逛！我闲得慌！”
“那就随便翻着玩。”他的声音里像是凝着股懊恼，顿了顿，又轻叹了一句，“又没人拦着你，怎么还把自己弄伤了。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说着说着，他还有点委屈上了。
楚伊扬蓦地停了挣扎，凝了他片刻后，阴阳怪气地问了句：“不是有你对我好么？明知道我是个BUG，也不清除。舍不得啊？”
“别这么说自己。”
“我的存在，对你来说这么困扰吗？”楚伊扬抬起双臂，轻轻环上程靳希的脖颈，把双眼凑近他的双眼，细细地看，突然轻笑了一声，“也许有一天，在有需要的时候，你还是会把我清除掉的……”
“我不会。”程靳希认真地说，眸中浓烈的心疼像是一场大雾，刷地一下就蒙住了楚伊扬的眼睛。
一时间，他什么都看不清了。近在咫尺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朦胧，只剩下两颗隔着布料相贴的心脏，越跳越快。
嗒嗒嗒，雪点子轻敲在玻璃上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动听。
忽然身子一暖，在一个毫无防备的瞬间，他跌进了蓬松的床褥，刚想肘支着坐起身，手腕又被人反扣住，一股强势的力道压上来，直让他往更深处陷落下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断开的理智还没来得及接上，心跳还在主导着思维，程靳希已然倾身而上，重重吻住了他的双唇。
桎梏在他腰间的手野蛮而霸道，肆意探入布料之下，带着疯狂的占有欲在他纤薄的脊背上游走，像是急于证明些什么。
唇齿间的触感却是温柔而克制的，那种柔软津滑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卸下防备的野兽，强大而温柔。只对他温柔。
突然，唇上动作一顿，程靳希有些迟疑地支起上身，单手撑在他耳边，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他的手背上被人撒气似的，用密钥压出了一个清晰的红印。
楚伊扬决计不会再被他蛊惑，三两下就回避了问题。他懊恼地擦走了唇边余温，冷声质问道：“刚刚怎么回事？”
“一点故障。”程靳希答得模棱两可。
“故障……”楚伊扬沉吟片刻，忽然意识到，先前是有哪里不对了！
“没有血！她的眼珠子没流血！”他一把抓上程靳希的肩膀，质问道，“她不是人？不是人对不对？！……还是说，那些全都不是人？”
“他们都是进化实验体，和我一样。”程靳希说，随即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仰面躺在了楚伊扬的身旁，“要说不是人的话，也可以。”
楚伊扬拧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应该流血的。她的眼睛被人换了。”
程靳希用手背轻轻挡在自己眼前，像是忽然被光刺了眼睛。可窗外终日风雪大作，又哪来的阳光。
楚伊扬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自觉坐直了身子：“你怎么发现的？”
“他们都该听我的。这里的一切都该根据我的意志运行。”程靳希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两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眸光一转，带上了明显的杀意，“可是，有些脏东西混了进来。”
“因为她引我去看了那些实验记录？”楚伊扬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那扇金属暗门后的实验存档，几乎覆盖了程靳希从出生到现在的全部人生。
从他出生开始，在极尽奢华的帝国贵族环境中长大，接受姓氏烙印，接受不计其数的服从性测试。为家族荣耀和进化事业奉献终身，是他一出生就该肩负起的使命。
再到后来循序渐进的情感戒断，剥离亲情，剥离友情，就连中途出现的意外也一并被纳入了实验测试范畴。
感情是破坏性的，甚至是致命的。支撑这一观点的，是少年15岁时亲眼见证的一场悲剧，和亲自品尝过的一场无疾而终的心动……类似的论证还有很多很多。
被定义为BUG的感情对象，也会像刚才那颗眼珠子一样，被毫不犹豫的一刀命中吧。
楚伊扬这样想着，一边平静地陈述道：“你是不会想让我看到那些报告的，对吧？”
程靳希抬眸，静静凝了他片刻，随后摇了摇头：“我说了，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随便看。“
“为什么？”
“那天，楚亦安跟我说……说我和他一样，在你面前遮遮掩掩，渴望被理解又害怕被看清……”
程靳希的瞳孔隐隐有些颤动，看向楚伊扬的眼神里，似有认命般的疲惫，又荡漾着无尽的眷恋：“我觉得，他说得对。”
“所以呢？”楚伊扬警惕地问。
“所以……我不想被他说中。”程靳希苦笑一声，眼眶慢慢地红了，“他说我活该，说我注定不得所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