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舍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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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的蝴蝶扑闪两下，便再也没动。
“你别生气。”程靳希急声说，可他的话也就停在了这里。
楚伊扬眼见着他发干的薄唇轻颤了颤，就再没发出任何声音。
“还有呢？”他追问道，等程靳希唇上的破口冒出一颗血珠子，再慢慢挂成一条红线，也没等来半个字。
他多了解程靳希啊！还能指望从他嘴里听到些什么！
楚伊扬冷笑一声，覆在对方双眼上的手轻轻抬了抬，又重重压了下去，连同自己的双唇也讨债似的压在了他唇角的伤口上。
凶狠的吻扯着伤，扯着痛，撒气一般要把甜腥味在他口中抹个遍。
让你装无所谓，装不在乎，装出个云淡风轻的样子，骗鬼呢！
程靳希任由他发泄，也不反抗，甚至配合他虚搭在喉结上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呼吸。
齿间温热缠绵，楚伊扬的舌尖横冲直撞，每一记野蛮的啃咬都让他喜欢得鼻尖发酸，喉头发涩，指尖不停不停地发着抖。
“小扬……”就在他环上楚伊扬的腰肢，想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舌尖一记刺痛，肩膀被人猛地一把推开，重重扑撞在躺椅上。
“唔……”怀中一空，他忙睁眼去找，支起身时，只看见一抹色彩在视野中倏然掠过，随着院门“哐当”一响，消失无踪。
院门前阶上的小猫挥挥尾巴，扬起脖子慢悠悠地拾级而下，在他眼前炫耀似的昂首走过，紧接着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那两枚掉落的戒指上。
程靳希垂着脑袋端坐在躺椅一侧，一手搂着那块薄毯，仿佛想要执拗地护着那点余温，一动未动。
愣了好半天，他才想起去碰碰那猫猫的小脑袋。小猫灵巧一躲，还不忘扭回头鄙视他一眼。
“连你也不想理我了么……”程靳希苦笑一声，想了想，又挪开了点位置，给那毛绒绒的猫尾巴多腾了一点空间。
屋内百叶窗哗啦一响，被楚伊扬一掌拍得直晃：“活该！换我也不搭理你……我就不该搭理你！”
他气得在窗前来回踱步，半分钟后，抄起个平板就大步杀回了院子里。
脚步声由远及近，程靳希没敢抬头。楚伊扬见他上身晃了晃，看样子还想躲，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拽了张椅子在他面前大剌剌坐下，四膝相抵，让他避无可避。
程靳希的脑袋更低了低。
“少来！别一副我欺负了你的样子。”楚伊扬按亮手中屏幕，转了180度，放在他腿上。他知道程靳希看得见，他还很贴心地把标题放大了，让他看个清楚。
“我不欺负你。答应你签的，全签好了给你带回去。”说干就干，二十几份声明文件挨个扫过，笔尖一划一签，仿佛多停顿一秒都是什么天大的罪过。
视线一目十行地扫，就算早先都已经细读过，再看也不免觉得心凉，就算明知道程靳希爱他，可对着他现在这副样子，心底依旧疼得发麻。
“都签给你，我都签给你……”楚伊扬手上未停，一边念念有词，随便吐出点什么才不至于让胸口太憋得慌，“我不管谁要的这些，要拿去干什么用，但凡是我签的，我就当是真的……”
虚情假意的那套，楚伊扬做不来，也学不会。年少轻狂时的遥遥一望，他就能把人连同天和海一起望进了心里。从此醒着是他，梦里是他，爱得半点掺不得假。
可那人是块冰啊！可那又怎么样！
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他小小年纪时就读到过，所谓“大富之家才有机会出情种”，若是白占着这种好命还轻言放弃，岂不作孽！
可偏偏有的人就是这样。壳打不碎，心捂不热，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视线逐渐模糊，动作越来越机械，对面的人还是无动于衷。
“过往并无瓜葛……”
“所谓交往不过同校情谊……”
一滴泪碎在屏幕上，砸得黑白字符四分五裂。
那不是他的眼泪。
楚伊扬定睛一看，才看清自己已签剩最后一份文件，眼前白纸黑字的正是离婚协议书。
这一笔落下，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从此再无瓜葛”。
程靳希深深低着头，额发遮了他大半张脸。
楚伊扬探低身子看了眼，只见那人狭长的眼尾果然泛着红，泛着水光。
“怎么？舍不得了？想听我再叫你一声老公？”楚伊扬铁了心地非要刺激他，“还是……叫你靳希哥哥？哪个好听？嗯？”
那话里三分戏谑，三分嘲讽，剩下的尽是一颗掩都掩不住的痴心。
程靳希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脑袋微微偏向一侧，好让眼泪别再往那屏幕上砸，过了一会儿，才伸出一指在脸颊上随意扫过。
“说话！”楚伊扬一拳打在对方肩上，揪着他的衣领晃了晃。
程靳希由着他打，由着他晃，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触电似的移开了视线：“我错了。”
“哼，错哪儿了？”
“我不该回来的。”
霎时间一片死寂，夜幕压得人喘不过气。
片刻后，楚伊扬笑了起来，笑得尤其漂亮：“就是！你说你费这功夫干嘛，还大老远的专程跑一趟。”
这些年，楚伊扬也算是为公司，为研究所认认真真当过名流一枝花的，应酬的台词张口就来，半点不违和：“直接发我就好了嘛，我还能不签给你么！”
一颗痴心彻底凉透，他腕子一挥，手写笔在指间一转，转出了箭羽的气势，锋芒一闪，直刺靶心。
下一秒，捻笔的三指却被人死死握住，半分动弹不得。
“放手。”楚伊扬轻声说，那声音更像是叹息，连多说两个字都觉得疲累。
程靳希便乖乖放了手。
字签到一半，腕上又是一紧，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他，把笔连同平板都摔得老远。
“程靳希！”
楚伊扬忍无可忍，一脚踢翻椅子站起身：”你他妈什么意思？”
“对不起。”程靳希躬起身子，小臂虚搭在膝上，几乎要将头埋进双膝。他在盯着沙子发愣，好半天才缓缓闭上了眼：“对不起，我控制不了自己。”
四五秒后，他长长吁了一口气，随手将额发往后一抓，俯下身去找戒指。
手指在沙里划拉几下，没找到，他便混混沌沌地把平板和笔拾了回来，用掌侧一遍遍抹着上面的沙，抹得认认真真。
楚伊扬站在一旁，垂目看着他：“我再问你一遍，你想要我签么？”等了十几秒没反应，他往程靳希小腿上轻踢了一脚，催促道：“别装聋，问你话呢。”
程靳希的右手跟雨刮器似的在屏幕上来来回回，微弱的音节淹没喘息间，轻轻飘出来一个字：“想。”
楚伊扬睁大了眼睛，迎着风飞快地眨巴了几下：“有的时候，我真挺恨你的。”……恨你天生薄情，却已是把能给的都给了我。
程靳希抬起头，看向那双蓝色的眼睛。明明一早就知道，那就是所有偏离的根源……可他忘了控制时间这个变量。
远处的绿灯还在闪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人能发觉细微的节奏变化。
时间也是如此，意识到的时候往往已经太迟。心丢了，魂也丢了。
程靳希敛了神色，平淡的嗓音里再听不出情绪：“戒指你最好戴着，尤其是离开A城的时候。它能帮你抵抗绝大部分的精神控制，也碍不着你的桃花。
帝国对舒缓剂的控制很严格，有你哥去周旋，问题不大，但我信不过军用科技……谁知道他们哪天又会……”
他嗤笑一声，若无其事地挑开了话题，指腹有意无意地擦着那处签字位，把屏幕擦得亮光光的：“Nostra毕竟近水楼台，对进化体的研究算得上领先，我在合作条款上指定了你和江老师作为对接人，你这么聪明，应该很快就能上手。
往后，你要想继续跟着江老师，或者去帮你哥，都行。就算A城哪天没了，或者被帝国收了，你拿这些去跟军部换个避世的机会，应该也不难。“
说话间，躺椅上的通讯一刻都没有消停过，杰德和卓洋轮番在找他。
猫猫的长尾巴还一下下蹭着他的脚踝。
楚伊扬抱臂看着他，眼前雾茫茫的，耳边是一阵无休无止的嗡鸣：“我的腺体也有问题，你不担心吗？”
“院长说的那些……”程靳希按了按额角，回答得认真，“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治好你……们。”
“我的意思是……”楚伊扬在他身边慢慢坐下，窄瘦的手轻轻握在了程靳希的腕骨上，“你就不担心，我去勾引别人，欺骗别人的感情么？”
程靳希似是觉得这问题太过荒唐，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楚伊扬处处招人喜欢，哪里用得着骗。不对，楚伊扬很快就不是他的了。只怪自己一贫如洗，什么都给不了他。
一呼一吸间，他仿佛整个人都失了生气，一双眸子灰蒙蒙的，看着猫，没有看他。
楚伊扬身子一歪，把额头靠在了他的颈侧，声音轻得几不可闻：“那我骗你好不好？骗你做我的小情人，让你天天哄着我，惯着我，什么都依着我……好不好？”
程靳希怔了半天，才愣愣偏过头，只见握在他腕上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月色照得那指骨泛出了青白，纤细得厉害，抖得厉害。
楚伊扬用力摇着他的手腕，像是使出了全身力道，声音却很轻很轻，越来越轻，一碰就碎落：“让我把你的心骗走好不好……程靳希，好不好啊？”
“不用，你不用骗……”程靳希呼吸一滞，一双眼急得霎时滚上了一层水光，心疼和自责齐齐涌上心头，如同滔天巨浪自他头顶砸下，“你别这么说，别这么说……”
他紧紧抱住了楚伊扬，就像溺水的人抱紧了一根浮木，混沌的脑袋似有千斤重，几乎是跌落在了对方的颈窝：“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做什么都不对。”
对照实验的主体原来是他才对！
混乱、无序、没有目的和企图的茫然像阵风一样，裹挟着刺痛和高热在他心里打转，让堂堂帝国的进化范本与一切高效背道而驰。
可那是爱啊！爱里怎么会有目的和企图呢？他一个人呆立在如画的旷野中央，四下茫然，不知所措，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
可是啊，草原上的风会有用意吗？奔跑的马儿会有目的地吗？遍地的馨香非要拥有含义吗？
脑中“嗡”的一声，所有的理智在顷刻间荡然无存，他似乎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对他好，无从计划，找不到逻辑，恼人的混乱烧灼在左胸口，让他恨不得把这颗心给生生剜下来。
可同一时间，那里又有源源不断的光和热涌出来，向着四面八方，向着天和海，明亮如太阳，绚烂如烟火。
“我不想离开你的……”程靳希说，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低诉，每一声喘息和哽咽都会带走所剩不多的生机，“阿姐死了，我好羡慕她，真的好羡慕她……我也想死，可我也想爱你……我舍不得……”
掏心挖肺的情话在唇间沸腾，那感觉，就像在一万次跌落后忽然振翅高飞，像沉眠海底的巨轮霎时重见天日，像漫漫长夜里的一声带血的鸮啼……
喉间腥甜，头也晕得厉害，楚伊扬都顾不上了。天长地久和蜉蝣一瞬，没有哪个更可贵。
爱恨不分，嗔痴不改，能活在一处已是万幸。
远处海雾骤起，绿灯悄然变了节奏，三道航迹线破云而来，一层薄薄的白烟正飘向半岛上空。
他们紧紧相拥，好像下一秒就算天塌地陷，也不会松开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