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不可欺》大魔王皮卡球

4、第4章

　　皎月的冷寒之色与重武的血光之色交影重叠，郁灵和夜溟也在彼此的猜疑和恨意中下手愈发狠绝。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在重武的红光映射下呈现出血色。而此刻的方圆百里内大雪纷飞，哀劳常年温暖，百姓根本不知寒冷为何物，无力应对，一时哀嚎遍野。

　　夜溟脸上依旧挂着那玩味的邪笑，边打边淡定道：

　　“阿灵，是下不了手了吗？”

　　郁灵空长一张嘴却没法解释。

　　正当二人打得昏天暗地不可开交之迹，眼看着夜溟根本无心与她决斗，更像是调情，临渊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愤。

　　他要替阿旋报仇。

　　而这个阻止他报仇的妖主，便是第一个障碍。

　　临渊趁着郁灵招架重武之际，伸出臂膀化成数根枯藤，向着郁灵的背后袭来。

　　招式凶猛，杀气腾腾。

　　郁灵本就在全神贯注应对重武，还要努力克制不要在意夜溟如何，等她发现背后的偷袭时已经晚了，郁灵咬紧牙关为身后的伤痛做好了准备，却见夜溟猛然收回重武，对着皎月的冷光便迎了上去。

　　郁灵愕然，他要做什么？自杀吗？

　　只见夜溟毫不躲闪，任凭肩头被皎月割开皮肉，一个回身架起重武替郁灵挡住了偷袭而来的妖藤的攻击。

　　只不过他还是慢了一步，妖藤触手奇多，一根漏网之藤还是狠狠抽打到郁灵的背上。

　　郁灵闷哼一声。她脑海中不断闪回着方才的情形，心中五味杂陈。

　　刚才夜溟不顾性命，是……救自己吗？

　　他到底想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善意让她心软了一瞬间，可下一刻她又从夜溟的眼底看到了一抹狠绝，还有……

　　他原本深邃幽黑的眼珠，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萤火虫一样的，黄绿色。

　　如同野兽的眼睛一般。

　　原本还不惜伤了自己也要为郁灵挡下偷袭的夜溟，却突然回身架起重武，将那柄森红森红的重剑横在身前，横在自己和郁灵之间。只见他汇聚法力，借着重武神兵的加持狠狠向已经受伤在地的郁灵攻击过去。

　　郁灵瞬间脑海闪过了十年前夜溟阴鸷的目光，心中暗道“是我想多了……”

　　郁灵伸出一掌，法阵速成，挡在自己面前，极是勉强地化解了夜溟借助神剑“重武”的攻击。

　　皎月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重武击飞，重武直直窜了出去，击穿了远在沼泽另一边的巨石，没了踪迹。

　　夜溟的脸上没有了方才的玩味，他头也不回径直向临渊走去，大手一挥狠狠甩给了临渊一掌，临渊被扇出几丈远，毫无招架之力。临渊几乎是跪着爬了回来，伏在夜溟眼下仰望着他。

　　夜溟还没有消气，一只手掐着临渊的脖子，将他整个拎了起来，面露凶色，那狠厉冷酷的目光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谁让你出手的？”这句质问，夜溟几乎是用他那浑厚又充满磁性的嗓音怒吼出来的。

　　“你要做妖主，就必须杀了她！”临渊脖子被掐着，好不容易挤出了这句话。

　　“不杀她，我也一样做得了妖主。”夜溟恶狠狠瞪着临渊，语气深沉，随即将临渊扔出几丈远，一股强劲的力量汇聚于掌心，眼看就要拍向临渊。这一掌下去，临渊就算不死，也要变成一株腐朽的枯木了。

　　“不斩杀前妖主，根本得不到妖主印记。众妖不会信服的！”

　　夜溟听到这话，当头一棒。

　　妖主印记？那是什么？

　　“你非妖族血脉，不知晓也不足为奇。我妖族向来以强者为尊，只有拿到妖主印记，才能号令众妖，难道你今后号令众妖，要一个一个去打服了再发号施令吗？”临渊继续说着，“你要做妖主，只能杀了现在的妖主，拿到妖印！”

　　夜溟对此完全不知情，他只知道郁灵打败了前妖主当上了妖主，并不知道妖主印记的存在。

　　郁灵突然冷笑了一声，引来二人侧目。

　　“临渊，枉我以为你曾救人性命，是个好妖。如今看来，你当真是居心叵测。”

　　郁灵的目光绕过夜溟，鄙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临渊，额间的妖主印记也显现出来，像一朵妖艳的红莲，她继续说道：

　　“妖主印记本身便蕴含强大的力量，非妖族血脉无法相容。夜溟乃是凡体修仙，以仙灵之躯强取妖印，你可知后果？”

　　“……”

　　“夜溟若真杀了我，他受不了妖主印记的反噬，难道这妖主，要你来做了？”

　　夜溟听了郁灵这番话，并没有恼怒临渊，反而似乎没听见这其中的危险一般，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郁灵。

　　临渊却毫无犹疑，不知他是阿谀奉承，还是真心臣服，只对着夜溟俯首道：“临渊真心追随，愿献上自己的妖族之躯。”言罢，便取出了自己的灵元，交给了夜溟，只要夜溟得到妖主印记，随时可以毁了这灵元，得到临渊的树妖之体。

　　当然，此举是要献身之躯完全自愿，否则魂体难融，肢体很快就会溃烂。

　　郁灵几乎被临渊的献身精神感动了，只是她不理解，他为了扶持夜溟，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究竟图什么？难道就为了置自己于死地？可自己刚刚明明就阻止了他坠入魔道啊？

　　一个妖，如果心魔缠身坠入魔道，就会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全无自己的意识，日日疯魔难以自控，没多久就会爆体而亡。

　　夜溟收了临渊的灵元，似笑非笑地看着郁灵，道：“阿灵，其实原本只要你不说，静静看着我去死就好了，为什么，要告诉我其中的危险呢？”

　　郁灵一时语塞，片刻后才缓缓道：“不然呢？难道要束手就擒任由你杀了我吗？”

　　他眉头簇起，半晌才仰起头来冷冷道：“你死了，怎么看我如何一统三界呢？”

　　郁灵心头一震，他的目的是一统三界？

　　“夜溟，我入世八百多年，但凡要统一三界的反派都没有好下场，你这个目标会不会过于远大了。”

　　“……哼，他们都是什么下场？死于你手嘛？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夜溟理了理护腕，漠然道，“阿灵啊，你空有神族血脉，却毫无神族气魄，我真的替你着急。你不是最讨厌仙界那群道貌岸然的臭神仙吗？还有这些资质平平整日嚷嚷着除魔卫道的虚伪修士……”夜溟说着，眼神瞥向了那些蓬莱弟子，丝毫不掩轻蔑之色，那些蓬莱弟子们神色各异，总归是不大好看。

　　“那些伤你辱你之人，杀了便清净了。”

　　郁灵摇头喃喃道：“往日我对你的教导，竟都是对牛弹琴……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阿灵，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但我不认同，你累了，现在你只管歇着，看我如何，开创一个盛世。”

　　“任何权力的更替，都会以牺牲无辜生命为代价。如今三界的太平，是竹紫杉和武幽澈，还有数万苍生的性命换来的……”

　　郁灵说着，人群中突然有个小蓬莱弟子小声问道：“那都是什么人？”

　　夜溟冷笑道：“你听到了吧？他们的牺牲，有人记得吗？”

　　“我相信，姐姐和阿澈的牺牲，并不是为了被人记得……”

　　“所以你做一切牺牲也毫不在意别人是否记得，如果别人敬你爱你供奉你，你会觉得是对他们的背叛！”

　　“不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为什么几百年前让那个毫无建树的上阳去统领仙界，而把自己逼入妖族的蛮荒之地？你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们闭嘴的事情，你却任由他人给你泼脏水？”

　　旁边的蓬莱弟子们已经目瞪口呆了，这都是什么惊天大瓜啊？《上天入地仙凡传》里也没讲这些事儿啊……

　　郁灵摇了摇头，轻声道：“夜溟，人性复杂，世事无常，可分善恶，却没有绝对的对错。以三界太平的名义，我手上已经沾了太多的血，难道我就一定是好人吗……我不愿站在人前，是因为，我更加珍惜牺牲者用生命换来的太平。”

　　夜溟苦笑一声：“可分善恶，难分对错？可是在你眼里，我是善是恶、是对是错，却早已有了定论，不是吗？”

　　郁灵沉默。

　　“是我多此一问。”夜溟哼笑着，冷声道：“你内息调理得如何了？阿灵。”

　　郁灵心中了然，自己在这里不顾观战的凡人“眼光”，与他说这么多话，拖延时间，调理内息，夜溟他是心知肚明的。

　　“既已看破，你待如何？”郁灵深知，此刻自己的状况，怕不能是他的对手了。

　　夜溟道：“妖主印记，我相信我的阿灵有能力直接给我。”

　　郁灵默默叹了口气，遥想当年自己苏醒之时，漫天祥云，百兽齐跪，千鸟齐鸣，万花尽放，何其风光。百年间平尽恶鬼，斩杀恶妖，方才初建三界秩序……

　　直到烙焱山之祸前，她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可怎么就被这个随手收的徒弟逼到如此境地呢？

　　郁灵想起过去种种只觉得身心俱疲。

　　郁灵只摊开手掌，一道红光从她的额间溢出，汇聚到她的掌心，她淡淡道：“今日的选择，希望你不会后悔。”

　　夜溟肩上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鲜血，他视若无睹。

　　郁灵的身影映在他的瞳孔里，他面色更沉，眼角微微抽搐，薄唇紧闭，仿佛一只隐忍的野兽。

　　他忽的将郁灵掌心的红光掠走，动作如赌气一般的迅速。

　　他双臂伸展，强大的灵力使得周围的枯木腐叶开始躁动，泥淖的沼泽表面也生硬地泛起了波纹。那红色的印记缓缓出现在夜溟的额间，衬得夜溟冷厉的面孔多了一丝魅惑。

　　夜溟得到了妖主印记，同时也得到了身为妖主强大妖力的加持。

　　郁灵静静等着，等着他被妖印反噬，再将妖印收回。

　　然而，这一幕并没有出现。

　　郁灵心中的无奈大于震惊，夜溟方才那凶狠的杀招，还有那么一瞬间他眼里闪过的莹绿色……或许，他死而复生的背后有着更深的阴谋。

　　夜溟被红得发紫的灵光笼罩着，一点点吸收了妖印给他的妖力。

　　夜溟如此暴戾，如今又获得了妖主之力，若无人抗衡，天下苍生该如何？

　　郁灵从未觉得如此疲倦，疲倦到厌世。

　　临渊识时务地跪地称臣：“临渊恭迎妖主！”

　　夜溟睁开眼，眼里再次闪过了一道黄绿色的光，只这次他背对着郁灵，她没有看到。

　　临渊仰望着夜溟，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有希望，有崇拜，然后蓦地转头，目光投向郁灵，尽是嘲讽与幸灾乐祸。

　　“挪开你的狗眼。”夜溟冷冷道。

　　临渊悻悻低下头。

　　郁灵看着夜溟的背影和侧颜，只觉眼前的男子实在俊美，也实在让人无可奈何，心中凄苦万分。她不知道夜溟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她很清楚她已无力抗衡。

　　“阿灵，”

　　郁灵此刻摇摇欲坠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瞧着夜溟那俊美的侧颜又侧出半寸，郁灵刚好看到了他蹙了蹙眉头。

　　“好好活着，看我如何，为你打造一个盛世。”

　　“你要做什么？”郁灵话音未落，夜溟已经大手一挥，带着临渊化成一道青烟消失在烟瘴中。

　　郁灵心如死灰，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身处在一个陌生而温馨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