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霜天生

1、第 1 章

　　2020年3月2日

　　海城机场等候室，张南枝手指不停地滑动手机屏幕，停留在头像是一朵云的聊天界面上，最后一条消息：我要登机了，你等我。

　　消息发出时间是10：37

　　现在是北京时间17：02

　　她改签航班的时间已经到了，检票口也开始检票，他还没到，张南枝只好发消息给他：我们假期再见吧。

　　由于行李已经托运，张南枝没有太多东西要拿，提起手边的包，攥着机票向检票口信步走去。

　　云层幽暗，只看得见万米高空之下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

　　更深些，一片渺茫黑夜，机翼之下不见一丝生气。

　　夜色如空悬，张南枝便是这般失重中睡去，只是睡梦中心中绞痛，闷着一口气无法呼出，唇瓣紧紧地被贝齿压着，咬出一条血痕，额前浮着薄薄一层薄汗。

　　她蓦地惊醒，而后小口小口的呼气，偏头看向机外，天光不知是何时亮的，云显出它的本色，缓缓地平静地移动，像静水，温润，沁人。

　　落地之后无数消息一拥而进，手机吵杂不休，潮水般涌进的消息没有一条来自他。

　　好友乔妤打了五十几个电话，当是有急事。
　　张南枝向她回拨电话，拿回自己的行李箱朝出口走去，铃声响了几声终于拨通。

　　“乔乔，怎么了吗？”张南枝连上蓝牙后问。
　　乔妤似乎很迫切，但是说了一个字后就顿住了，声音发虚地问：“枝枝，到学校了吗？”

　　虽然她没有将那句话说完，“贺”这个字除了他还能是谁？

　　怎么了？

　　张南枝的心七上八下地剧烈跳着，好似下一秒就抽离身体，她停下脚步，捂着胸口在一旁柱子上靠着，试图安抚心脏的不乖顺，“乔乔，出什么事了？”

　　粗重的呼吸声从电话筒里传出，带着一种悲痛的宣告，那是每个人都不愿听到的话，“昨天春城飞往海城的飞机坠毁了。”

　　“他在那架飞机上。”

　　兀地，心脏好像被人攥住，疼。身体里的每一丝力气都被剥离，轰然崩塌的，无差别的散落身体每一片残骸。

　　眼前的一切都放缓，放缓，再放缓，渐渐地一切不再清晰，模糊了视线的泪珠如串低落在手背，手机，板砖上。

　　握着手机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愧疚与哀恸莫名的攻击向她，充斥在每一个细胞，她无数次地重复这句话。

　　我不应该让他来海城……

　　我不应该告诉他要出国……

　　我不应该和他认识……

　　我不应该在高考后去春城遇见他……

　　旧金山的光在今天格外的冷，一缕缕透过玻璃撒进来的光丝如同一根根针，密密麻麻扎在张南枝心口。

　　一切都很阴冷，变成了没遇见他之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