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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有冤1 ...

  •   风中黑隼盘旋。

      符叙道:“娆玉那家伙追来了。”

      龙身重新绕着沧浪峰盘旋而起,娆玉借着飞得近些的蛊雕眼睛,见桃花中似有一道白衣身影,她唯恐谢云舟出了意外,黑鸟集结啄向螭龙。

      鸟群与龙影在空中缠斗,娆玉越发惊心。

      符叙先前在云山从来没有施展出全部的气力,但如今一个虚影,就已经与她的实力不相上下,谢云舟落到他手中,那还得了?

      花佩玉来得较迟些,山间松风如利刃,已经将他鬓间海棠花切碎成片。

      云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强劲的人?

      四宗如今的消息里,娆玉算是实力不差的一位了,现在却处于劣势。花佩玉想看清那明黄色的虚影到底是什么,却因为修为仅仅大乘,双眼刺痛无比,只能看到重重被吹起的桃花方才准备歇下,又一阵飘飘扬扬起来。

      半空中,八荒似乎都静止了一瞬,金黄色的虚影和黑鸟停滞,旋即铃声轻轻铿然一响,剑影轰然而下,闪烁银光的牵机线隐匿其中,拉扯着螭龙巨大的虚影,那人便站在龙头上。

      花佩玉终于看清了。

      暗金色的光线像纱覆盖在年轻修士身周,他旖丽的五官在光影中浮凸,瞳孔也被晕成了灿金色,纤长的手指搭在龙角上,螭龙虚影盘旋在他的身侧,威武硕大的龙头贴着他的身子,如灯般的眼睛只看着他。

      “任我差遣。那现在就给我老实些。”谢云舟一字一顿道。他五指微微下压,千万条牵机银线挥洒着金光,压迫着符叙往下,牵机线把螭龙桎梏得毫无还手之力。

      “谢云舟。”后头药宗赢安出声道。

      方才说要见,现在就见到了。花佩玉抬头往上瞧了瞧,道:“挂了个脚链子。”

      远处那人似乎听到了这句话,朝他递来不咸不淡的一瞥,花佩玉素来胡言乱语,二人视线交接上,他还流里流气朝人笑了笑。

      赢安蒙着眼睛,只能感知,他原先并未注意,听见花佩玉的话,鬼使神差丢了缕灵识过去探查,脚上绑了条红绳金铃,一身白衣,脚上这一点金红就格外显眼夺人。

      赢安匆忙收回自己的灵识,抿着嘴,有些窘迫无措,耳根莫名其妙发了热。

      他在做什么?谢云舟的修为,定然知道自己在窥探他……他为什么要听花佩玉不着调的话,去看人的脚链子!

      “不愧是八荒珠玉,云山美人,身段也好看,放在合欢宗,得是所有人都疼着宠着的,早知二十年前我就偷摸着……”花佩玉道。

      “花宗主,注意言辞!”嬴安道。

      二十年前的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小辈可以追究的。

      谢云舟并非外人所看到的那么轻松。他的右臂刚愈,就要拿剑,如今灵脉逆行,谢云舟直坠而下——

      蛊雕俯冲而去,螭龙重新凝成人身,准备去接应时,四方天地内,交错相连接的栈桥齐齐嗡鸣,被围绕着的主峰在一瞬变得肃穆高大,天地间风动松涛鸟鸣全部都歇止了下来。

      云山最高处白玉台上,往下竖直着洒落了一道光。

      谢云舟往下坠落的身躯停滞了,漂浮在白玉台天地最高处洒落的光中,神圣到几近透明。

      不知何时赶来的观祛拦住了娆玉,道:“云山叱令,别去了。”

      一片微尘之中,山主牒慢慢浮现。白玉台下,有书册万卷盘旋而起。

      云山的峰主客卿已经换了无数批,在如今几位长老中,只有观祛见证过山主的更迭交换,娆玉虽然担忧,还是停下了动作。

      身在其中的谢云舟感觉灵台像是被剖开,无数根长针扎往眉心,眼前闪乱,繁复炫目的古字整齐排列,徘徊在他的身周——

      他的灵台被强硬塞入一段段文字。
      数千年前,有灵隼乘风而起,背负云山,远离尘世,只留下一个虚相在凡间,从此云山杳杳,不知去向。
      凡人想登,只有在春秋更换十余载,云山放下云阶时,才有机会一睹真容。

      山主代代更迭,又有一波一波的人来到云山,成为各峰的长老。

      刻在谢云舟灵台上的字也在不停地变,从千百年前的古字,再到人间新删改的新字,那些字像小虫一样,不停地动着,所有在云山的旧事,全部都被白玉台上的云山记载着。

      最后几行字,金光印刻,随着一阵长风,直接撞进全部人灵台。

      “一千二百年前,山主云让接下云山,立誓‘我与云山,倾盖如故’,后心境破灭陨落。”

      “白骨隼陨落,螭龙符叙,镇守云山。”
      “云山第九位山主……谢云舟。”

      没有了代代传承的山主后,云山自己选了一名主人。
      在那道白玉台落下的光中,谢云舟的眼睛眨了眨。那一刻,万山全部都在战栗低鸣。

      白玉台漫舞的金色书卷汇聚成光点,落在谢云舟额间灵台,这才是真正的“山主牒”。山主牒不是身份凭证,而是整个云山。

      随着谢云舟心神微动,云山的每一处云雾松风都随着谢云舟的差遣而动。难怪山主费劲千方百计也不愿意陨落。

      此刻谢云舟目光所视之处,便是云山所视处。

      宋青眠的断臂方才好,隔着远远的,看了眼谢云舟,像是被烫到眼睛般别过眼。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面目去面对他了。
      如果他是云山的山主……自己也好能在这一片地方多看他一会。

      玉殿巍峨,白霜被挤人群的角落。没有跟在山主身边,他才发现云山的人其实与凡间的人并无差别,势利逢迎,他已经碰了一鼻子灰,再去看谢云舟,才觉得自己先前的挑衅有多么可笑,人家压根没有把自己当一个人物。

      离得最近的观祛眼中有些意外,但却是第一个低下头的,他道:“山主。”

      娆玉其二。

      而后听到动静赶来的峰主,一个接一个低下了头。
      与前几次山主的接替不同,这是云让死后,云山亲自选出来的山主,他们想有异议也不行。

      谢云舟在白玉台灿金色光晕中,低头去看连绵着的峰峦,交错的栈桥与吊桥,所有人的头都低垂着,肃穆之中,他身依天地。

      “嬴安,上一次云山山主更迭,是什么时候?”花佩玉蓦然出声。

      “约在千年前吧。我记得记载是……当时凡间年号还是‘云康十二年’,”白衣人徐徐答,他和谢云舟相对而望,不卑不亢道,“今日也算是千百年难逢。”

      和山主不同,他被白布覆盖的眼睛是真的瞎了,行动讲话都不疾不徐,用灵识在缓慢摸索,他辨准了方位,朝着谢云舟拜下,道:“药宗嬴安,拜见新山主。”

      话音未落,一声带着少年气的怒喝在寂静中格外显眼。

      “我不同意!凭什么?”

      谢云舟看向来人,来人负着长刀,身上还沾着些许血迹,他站在主峰下的是栈桥上,和谢云舟有些距离,声音传来的时候是带着些许的回音,回荡在山谷,道:“凭什么?”

      他是唯一一个昂着头的。

      “锦程,去拉人!”药宗嬴安闻声转头,微微皱了皱眉头。

      来的人不是药宗弟子,但他认识,与他带来的宫锦程是同胞的兄弟,叫宫怀清,拜入刀宗。他身后弟子匆忙去拉人,宫怀清拍开了拉他的手,寂静之中,一片“啪”的声音明显无比。

      来人推开拦他的人,不顾劝阻,仰头怒道:“他们忘了,兄长你也忘了吗?凭什么屠城的邪魔,这样残忍无心的人也能当上云山的山主?洛城……我们父母姊妹全在洛城被他杀死了!”

      “——这样的人也可以让云山皈依吗?”

      周遭只余风摇树响,连花佩玉这种混不吝的性格也闭着嘴,这个时候窜出来说“我不同意”,不就是在打云山的脸面吗?

      “谨言慎行!”嬴安扭头喝止。

      “我不!”青年似是怒极了,话语尾调颤抖,“此次我带着刀宗师弟去洛城除邪,二十余人,都死于挖心掏肺,正巧谢云舟重回世间,这件事不是他干的,又是谁?我带着宗内弟子回来,却正巧听着谢云舟当了云山的山主!”

      “这种……这种——”宫怀清看着静默站着的谢云舟,咬咬牙,道,“这种父母死绝的灾星,合该死在无望渊里!”

      他讲完这句话,还是无人应答。

      谢云舟微微侧身,威压如江河倾倒而下,宫怀清觉得自己从里到外,似乎都被凌迟过一遍,他看着在高高玉殿上的人瞬息之间,就到了自己面前,谢云舟嘴角还带着夺人的笑意,不言不语地盯着他。

      宫怀清心中发毛,忍不住朝嬴安等人看去。他转头那刻,膝下一软,似有千斤巨石压着他,宫怀清膝盖重重磕在悬索桥上,血迹渗出。

      谢云舟自上而下飘到他面前,脚上系着金足链途中还轻响过几声。

      他带着笑俯身,手狠戾掐住宫怀清脖颈,强迫他抬起头:“你刚才说,你不同意。你觉得这些事,需要你这个刚破大乘的小喽啰说同不同意吗?”

      喽啰?
      宫怀清也算是少年英杰,走到哪儿都没有人逼他这么跪下去!

      谢云舟看着他眼中恨意怒火强烈爆发开来,竟然觉得颇为有趣,笑道:“你竟觉得我这么善?二十年前,我杀了洛城八万余人,如今竟然只杀了洛城二十余人,我以为我应当会……再屠一城的。”

      大乘期的修为……在如今谢云舟手下,过不到三招,偏偏他像是磨的最利的刀,别人低头时,他偏要抬头。
      谢云舟盯着看了会,又觉得是个愣头青,索性不与之计较,直接离开。

      宫怀清被后边的人拉起,他身子一软,又重新摔在地,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没有漏过谢云舟蓬勃的杀意,好像他真的会再屠下一城……

      “我记得云阶十年才下放一次,云山的传送阵也要长老首肯,云山什么时候名不见经传的后生也能上来大喊大叫了?”一道声音忽而想起,音调沙哑,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周遭目光全部都投向尘见月。

      这位峰主的身份,在山主陨落,谢云舟垂死濒危,来不及维持他做的易容时才被发现,但是恢复原貌之后,他右脸被刻着的桃花仍然没消失。和谢云舟一块儿坠入无望渊,又以灵奴的身份被带上云山,不该是势如水火的关系吗?怎么会维护他?

      观祛摸了摸鼻子,道:“传送阵被解九炸坏之后,我还没来得及……”

      尘见月冷然瞥过他一眼,气劲顺着悬索飞过,刚站起来的宫怀清又被击摔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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