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魂不灭》庸人安好

8、他们都回来了

　　白知行循着指示牌去往医疗楼，站岗的小战士却说萧医生心情不好，去外面散心了，一周左右才能回来。

　　唯一的目标缺失，他便有些茫然。

　　于是漫无目的转身往回走。

　　训练场上时不时会飘出喊杀声，透过屏障，能看见各种各样的伴生跟主人一起进行实战演练。

　　默契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磨出来的。

　　走走停停。

　　回到宿舍时，走廊挤满了已经结束观摩的学员。

　　他们都异常兴奋，拉着三五熟悉的同伴讨论着见闻。

　　白知行面无表情地穿过走廊，把热闹的人群关在门外。

　　全世界都安静了。

　　“英灵簿收录完毕，请宿主及时查看。”

　　脑海中，平直清脆的电子音响起。

　　安静个屁，烦死。

　　白知行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本想着置之不理，提示音却一遍遍重复，大有他不查看就不罢休的势头。

　　“看看看，这就看。”

　　白知行烦不胜烦，猛一下坐起来，心念微动，眼前场景顺畅切换。

　　还是那片雾蒙蒙的空间，悬停着死寂星球。

　　不同的是，前方突兀竖起一道高耸入云的石碑。

　　莹白的底色，伫立在缥缈雾霭里。

　　明明是随处可见的墓碑样式等比例放大。

　　白知行的目光落到那碑上，却再也挪不开。

　　情不自禁地，他走向石碑。

　　一行行笔势豪纵的字迹缓缓浮现。

　　仇烈，21岁。

　　赵风豪，19岁。

　　蒋毅，2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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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知行似有所感，抬起手，指腹掠过凹凸不平的纹路，一个个陌生的名字自他指尖流淌。

　　足足537个。

　　于是眼前飞快浮现出短暂无声的画面。

　　每接触一个名字，他就能看到这个人短暂而壮烈的一生。

　　是的，都很短暂，最年长的那位名叫莫惊春，也不过才22岁。

　　他们的生命伊始各不相同，却共同走向同一个终结。

　　白知行渐渐明悟，这碑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他之前在全息模拟环境里所见到的，陨落在那一场不知明战争里的华夏战士。

　　他们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忽然间。

　　厚重的石碑一颤，斑斓绚丽的细腻光芒笼罩在每一个名字上。

　　随后恋恋不舍地脱离，化为一缕流光溢彩的清风，延展成一道横跨天际的彩虹。

　　空间内充斥的雾霭如云朵般缥缈升腾，珍惜地承托着旖旎彩虹，海浪般层层涌动，推着细腻流光奔向那颗死寂的星球。

　　那些五光十色的光芒，是伴生随觉醒者一同陨落后，褪去浮华归本真，残存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丝孱弱而纯粹的本源。

　　没有任何现实意义，仅代表他们曾来过。

　　这一过程持续了许久。

　　537道流光渗进荒瘠星球。

　　星球仍是死气沉沉的模样，毫无变化。

　　白知行却看到极远处厚重浓雾里，影影绰绰流转过一道道挺拔坚毅的背影。

　　他们戎装加身，决然奔赴死地，消弥在天尽头。

　　顶天立地的通天碑上镌刻着他们的名字。

　　稍稍靠近一些，就能感受得到其中蕴含的刻骨悲凉与萧索。

　　他们已陨落，灵魂却迷失在域外，永远不能回家。

　　“……我该怎么称呼你？”白知行在长久沉默后，望着上空，自言自语一般。

　　“都可以。”清脆平直的电子音适时响起。

　　“好的都可以，石碑上这些名字，记录的是不是陨落在域外战场上的战士？”

　　“……是的宿主，英灵簿会记载得到您认可的英魂。”

　　“我的认可？那算个什么东西。”白知行自嘲一笑，又问“我还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吗？”

　　“不能。”

　　“……”

　　白知行沉默片刻。

　　随即释然。

　　看，就是这么简单，他什么都做不了。

　　方才那一闪而过想要指引他们回家的荒唐念头也该就此打住。

　　白知行捏上尾戒，微微传动，准备离开这里。

　　动作又停顿。

　　“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完成那个修复地区任务，能帮到他们吗？”

　　“能。”电子音回复的非常迅速。“他们会有归处，结束永恒的迷失。”

　　“……”

　　白知行又沉默了。

　　有种熟悉的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推着往前走的无力感。

　　石碑上，537个名字其实只占据了一小部分，孤零零的。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道迷失在域外的英魂。

　　域外茫茫之大，囊括整片宇宙，失去指引，将永远找不到回归母星的道路。

　　长久地缄默后，白知行泄气般抹了把脸：“是不是只修复一块地区，就足够让他们安息了？”

　　“是。”

　　“行吧。”他无奈一笑，“再给我复述一遍任务要求。”

　　如果不是很困难的话，也许可以顺手做一把。

　　很困难也可以拼一把，万一一不小心就死了呢。

　　“由于宿主等级过低，任务信息已锁定，请提升等级后再次尝试。”

　　电子音一板一眼地播报。

　　白知行“呵呵”一笑，二话不说转动尾戒一步踏出空间。

　　躺在单人宿舍并不宽敞的小床上。

　　他愤愤翻了个身，面冲着墙壁。

　　接任务的时候没有等级要求，重复查看还需要提升等级，透着那么个诡谲劲儿。

　　爱谁谁，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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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

　　坐落在H市郊，受军部保护的506基因研究所。

　　此刻已是深夜，研究所大楼早已熄灯落锁。

　　全副武装的保安24小时不间断巡逻，严密布控。

　　地下三层，却灯火通明。

　　一名穿着防护服的男性alpha推着盖白被单的手术床，走过幽静走廊。

　　皮鞋踩在金属地面上，响声恒定清脆。

　　走廊尽头的“焚化间”大门随着他的到来而自动打开。

　　一排大型焚化炉靠墙依次排开。

　　alpha推着手术床，来到离门口最近的焚化炉旁，揭开白被单。

　　尸体已经美容过，穿着整齐的制服，完美隐藏了那条从贯穿躯干的新鲜缝合线。

　　美中不足的是，因为器官都被摘取，腹部即使经过填充也有些塌陷。

　　按动按钮，手术床载着尸体滑进巨大的焚化炉。

　　alpha脱下防护服，摘掉手套，一同扔进去。

　　焚化炉透明观察窗内陡然亮起刺目白光。

　　极高的温度将炉内的一切瞬间汽化。

　　“当啷。”

　　废料口掉出一枚圆形硬物。

　　“每次都只差这一点烧不干净。”

　　alpha苦恼地低声抱怨，取出新手套戴上，捏起那枚硬物，随意掷进一旁的细长器皿中。

　　器皿内盛放着淡蓝色液体。

　　异物投进，立刻发出“嘶嘶”的被腐蚀声，在淡蓝色液体内不断翻滚。

　　表面镂空镌刻的字母“A”一点点溶解。

　　十五分钟后，反应结束，溶液内漂浮着铁锈般的碎渣。

　　alpha熟练做完这一切。

　　轻松地转身离开。

　　他再次走过幽静的走廊，推开一扇明显不同于其他的精致实木雕花大门。

　　房间里铺着驼色厚绒地毯，华丽的流苏水晶灯散发着柔和典雅的暖光。

　　这是傅天纵的住所，每一处装潢都是他亲手打造。

　　水晶灯下，一座冰棺散发着淡薄的雾气，灯光漫射冰面，细彩氤氲。

　　冰棺里躺着的男性omega身穿藏蓝色燕尾服，有一张即使失去生机仍然昳丽艳绝的脸。

　　“父亲。”傅天纵走到棺前，单膝半跪，沮丧地，“我又失败了，这一批货根本承受不住长生种的血脉，同化率最高都不超过百分之二十。”

　　“不过……”他很快又雀跃起来，一双幽绿眼眸眯起，单纯如稚童，“我又发现新的实验体了，您帮我看看，哪个最合适。”

　　说着，他打开全息投影，手指连连滑动画面，详细的人员资料展现出来。

　　“这个，18岁的omega，水熊虫伴生，生命力特别顽强。“

　　“这个是20岁的alpha，毁灭天使菌伴生，漂漂亮亮的小蘑菇，信息素都有微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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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天纵早就把这些资料翻看过无数遍了，但这还是第一次跟父亲一同挑选，自然是介绍的津津有味。

　　“他是这一批里我最喜欢的实验体，叫白知行，23岁，是alpha，可惜的是还没觉醒伴生。”

　　“父亲，你也觉得他很不错吧，不过……在选定他之前，我们得先帮他觉醒伴生，不然的话，腺体细胞活性不足，肯定是要失败的。”

　　傅天纵依偎在冰棺旁，眸底划过一丝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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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

　　寂静深夜，一道尖锐刺耳的紧急集合铃响彻A组基地上空。

　　睡得正香的新学员们兵荒马乱集合在一片特意划分出的训练场上。

　　人都到了，魂还飘着，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等待着他们的是怎样的考验。

　　邢屹一声哨响，宣布为期两周的选拔开始。

　　一份详细到打印出来能当枕头睡的考核标准，发送到了每个学员的腕表上。

　　白知行混在一片哗然的人群中，粗略浏览了一遍考核标准，蓦然抬眼，加入哗然的行列中。

　　实在是……

　　不怎么把他们当人看。

　　选拔期间，第一条严令就是觉醒者不允许唤醒伴生，私自唤醒伴生将会被立刻清离。

　　封闭伴生后，平均等级只有一阶后期的新学员们，等同于身体比较强壮的普通人。

　　在邢屹的概念里，“比较强壮”的意思是“不容易死”。

　　于是，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每天负重50公斤负重跑20公里开场，随时随地被拉到荒山野地，穿越横跨5公里的枪林弹雨封锁线，摸到目标点带回重要物资——通常是几十公斤的石头，再反穿越带回来。

　　全副武装泅渡10公里后拖着吸了水沉不止一倍的身体跃上直升机，万米高空无地面指挥跳伞，带着足够一天的口粮钻进全无方向感的森林里，三天内回到集合点。

　　密码通讯、渗透侦查、识图标图、开飞机开坦克，开歼星舰巡星舰巡航舰护卫舰伪装舰……

　　睡眠时间被切割成碎片，在睡得最沉时被一声哨响叫醒，全员集合直接上歼星舰，半小时内熟练操作舰载上百种主副武器操作方法。

　　有那么一段时间，白知行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舰字了。

　　抗严寒酷暑训练，究竟几十度的温差全凭邢屹的心情好坏，刚出透全身的汗就被扔进冰天雪地。

　　白知行还经常被一指粗的钢绳吊在直升机下，去瞄准千米外的一颗苹果，好几次他真的很想枪口一偏，把邢屹嚣张的笑脸套进瞄准镜里。

　　什么叫身体的极限？

　　邢屹说极限就是用来打破的，所以大家靶场再走一圈接50公里重装往返跑——忘了说跑得是雷区，一旦踩雷回起点重来。

　　高强度的训练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周后。

　　邢屹在每天第一顿饭——不一定是早饭前，都会亲切和蔼地问一遍，有没有人要退出？

　　每天都有人在退出。

　　一千多名新学员。

　　十天后，只剩下不到一半。

　　训练强度还在不断提升，却不再有人喊辛苦。

　　因为，没那个力气。

　　于是在两周后的一个风和日丽的夜晚。

　　邢屹把不足300人的学员队伍带回基地，轻飘飘一句，原地解散，放你们两天假的时候。

　　没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