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鼎》风雨月

4、夜！！最美的夜！！

　　玉城坐落在玉带河畔，一面临水两面面环山，西去赤水河必须通过西面城关。
　　可是城门高悬着，一律不让人同行。
　　“我们有急事要去赤水河！请放下城门让我们出去！”
　　唰—锐利的长枪抵在风连咽喉前。
　　“城外有尸鬼杀人！出去与之为伍，不如死在城里！！”
　　“你！”
　　阿绯扯了扯风连的袖子，退了下去。

　　云间拍了拍风连的肩膀，安慰道：“别着急，先弄清楚情况，实在不行，我们再一起闯过去！”
　　“什么尸鬼！尸鬼只出现在冥界！明显胡说八道！！”风连紧紧攥住拳头，余怒未歇。
　　云间用力的扳过风连的肩膀，道：“先去打听情况吧。风连你去东头，我去西头，阿绯你去北门客店等我们。”
　　“好。”

　　由于受尸鬼所害，玉城的街道上行人很少，冷清的不行。
　　阿绯独自在街上走着，忽然她听见身后有个低低的声音在问：“你是不是想出西门？”
　　阿绯吃了一惊，猛的转身，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瘦小的人，才到她肩膀，残破的蓑衣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脸被遮在耷拉的蓑衣帽子后，一片阴影。
　　可疑！
　　“你是谁？！”阿绯沉下声音，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可那人没有回答，只是重复了一句问话。
　　“是的。”阿绯认真的答道。
　　“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通到西门外，我可以带你出去，”那人低声道，“不过...”
　　“不过？”
　　一只脏手从蓑衣里伸了出来，摊在阿绯面前：“先给钱！”
　　哈？！
　　“想出去就快点拿钱来！”那人不耐烦的道。
　　踌躇了一下，阿绯还是掏出钱袋，摸出几个铜板放在那只手里。
　　“太少了！”
　　阿绯狠了狠心，又放了几枚：“现在可以带我去了吧？”
　　“哼哼，”那人的手一握，将铜板握在了手心，低笑起来。忽然他微微一曲腿，转身就要逃跑。
　　阿绯立刻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伸手一抓，紧紧拉住他的蓑衣，那人回头冲阿绯一笑，“哗--”蓑衣从他的身上散了下来。
　　“嘿嘿！笨蛋！！”蓑衣后跳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脏兮兮的衣裤，脏兮兮的脸，他朝阿绯办了个鬼脸后转身一溜烟的跑掉了，“你抓不到我的，省省吧！笨蛋！！嘿嘿嘿！！！”
　　哈？！！！！！！！阿绯紧紧攥了攥拳头，追了上去，眼睛气得要冒火了：“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果然，阿绯没有追上那个少年，而是在街角处狠狠的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她一屁股坐倒在地，觉得眼前星星乱飞。
　　啊...痛...痛得想哭...
　　刚准备发作，一袭尊贵的华服停在她面前。
　　“没事吧。”嗓音低沉，带着迷幻。
　　一缕黑发洒了下来，衬在那华美的紫色华服上，梦幻一般。
　　阿绯抬头看去，不由的呆住了。
　　好漂亮的男人！修长的眉直入云鬓，妖娆狭长的眸雾气蒙蒙，眼角一颗朱砂似泪。一头漆黑如夜的长发披散在腰间，每一丝每一缕都如梦一般让人沉醉。
　　第一次见到可以和云间媲美的人。而且还是那种妖娆之极妩媚到死的美，美的让人一见就忘记呼吸。
　　看着阿绯失神的样子，男子轻笑了两声，优雅附下身，手指拂过她的眉宇：“好看吗？”
　　阿绯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忙向后挪了挪站起身，脸一刹间全红了。“这个...我是说...”
　　“呵呵呵呵...”男子掩嘴轻笑起来，站直身子，风情万种的将长发撩到身后，走上几步，在她耳边低语，“想出西门，晚上来找我。”
　　“哎？”
　　“一个人来，我在....”
　　一阵风，男子从阿绯身边走过去。

　　那一天阿绯都有些恍惚，脑海里不断闪现这那个男子的模样。
　　去吗？该信他吗？
　　可是无论多么努力，她都无法给出一个否定的回答。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他的话就该被相信。

　　入夜，云间与风连坐在桌边，汇集着一天打听到的消息。
　　阿绯端着茶壶站在一边，久久的看着窗外的夜色。
　　“阿绯，你是不是不舒服？”云间接过她手里的茶壶，担心的问。
　　“啊！没...没有。”阿绯恍然回过神，“说到哪了？”
　　云间叹了口气，“基本上没有打听出什么，因为出过城的人都没有再回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外面那些所谓尸鬼中一定有不好对付的角色，因为出城驱魔的人中不乏法力高强的僧侣，但他们都是有去无回。”
　　“尸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阿绯皱起眉，“玉城周围有什么？要发生什么？”
　　云间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不知道。我们只能等着，看着。”
　　风连猛的站起来，紧拧着眉，大步走出门去。
　　云间看着被关上的门，轻声叹道：“他一定很着急吧...”
　　“云间，你看好他，别让他做傻事。”
　　“我知道。”云间淡淡一笑，伸手拍了拍阿绯的脑袋，“你也是。”
　　阿绯微微一愣，强笑着敷衍，“我能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
　　阿绯看着沉沉夜色沉思着，忽然，她吹灭了油灯悄悄越出窗子。

　　无尘三绝，无声的在屋檐上起落。
　　城南影屋。
　　这是一个废弃的庄园，推开大门，一片荒芜，满地都是未化开的雪，风过，小湖边的枯树抖落一枝的雪块，落在湖里发出很大的声响。
　　阿绯迟疑一下，往主屋走去，心突突跳个不停。
　　那个人，竟然住在这里？

　　吱---屋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地斑驳的月影。窗户已经残破，月光投在大堂里，泛着诡异的白。
　　锈蚀的弃剑，倾倒的家具，飘动的蛛网...
　　“有人吗？！”阿绯轻轻的喊，回答她的只有一阵穿堂的风。

　　住在这种地方...那个人，会不会是鬼？！
　　踌躇一刻，阿绯还是走了进去，她在大堂屏风后，发现一条漆黑的路通往里屋。
　　咬了咬嘴唇，她往里走去。
　　死寂，死寂，还是死寂...
　　阿绯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要奔跑起来。
　　终于，前方一间屋子投出一点烛火的亮光，她飞快的跑过去，推开房门，闪身进去，又重重的将门关上，靠着门喘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灯火耀眼，阿绯非常惊讶，这间房间与外面完全不同，精致而奢华。

　　软榻上斜倚着一个人，正是白天那位妖娆绝美的男子。他合着眼，小扇般的睫毛在眼睛下铺出一片阴影，如夜的长发撒了一身。
　　神差鬼使，阿绯缓缓走近，在软榻前蹲了下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他的唇轻抿着，细长的眉微微皱起，胸口微微起伏，睡得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
　　他，应该不是鬼吧？
　　不知何处来的风微微吹起他的长发，绕过阿绯的手指，柔软滑腻的触感让她忽然有些心跳加快。
　　这个人...真是漂亮的天怒人怨...

　　忽然，软榻上的人动了动，他轻轻“恩”一声便睁开眼睛，狭长的眼眸水雾朦胧，四目相对，他眨了眨眼，忽然笑了，“好看吗？”
　　阿绯的脸一阵通红，慌忙站起来后退几步，有些心虚的道：“我，我不是有意...”
　　男子轻笑一声，缓缓坐起来，华服有些凌乱，却让他显得更迷人。带着慵懒的迷人。他撩了撩长发，声音有一丝干哑：“我渴了。”
　　阿绯四周看了看，走到桌边，斟了一杯，香味扑鼻，却是极苦的铜须茶。顿了顿，她将杯子递过去：“你喝这个？”
　　“恩。它香。”说着他将空杯子递回来。
　　阿绯攥着杯子道：“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去西门...”
　　男子笑而不答，指着桌上的水果道：“我饿了，把我的晚餐端过来吧。”
　　声音温文尔雅，语气理所当然。

　　啪~杯子被拍在桌上，阿绯沉声说道：“我是来打听怎样才能出西门的，而不是来伺候大少爷的...”
　　男子一点也不生气，依旧微笑的迷人，声音慵懒，“这些，只是你付给我的酬金。”
　　“酬金？”
　　“对。”他笑着，“现在，能把我的晚餐端过来吗？”
　　阿绯叹了口气，将桌上的水果放在软榻上。男子拣起一颗黑珍珠般的萤果，问道：“你叫什么？”
　　“阿绯。”
　　男子摇头，“不好听。”他拿起萤果，看着她的眼睛，歪头笑道，“你的眼睛像这颗萤果，我叫你萤吧。”
　　“哎？”
　　“好不好？萤？”
　　阿绯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忍拒绝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会弹琴吗？”男子又问，白皙的手指着屋角的琴架。
　　阿绯有些难堪的摇了摇头，“不会。”
　　“我要萤弹给我听。”
　　？！
　　“好不好？萤？弹给我听。”
　　这家伙是小孩子么！！

　　阿绯这辈子也没叹过这么多次气。她坐在琴架前，一闭眼，手按上了琴弦！
　　第一个音符，惊的屋里的烛火猛的一折腰，也惊得男子差点将手里剥开一半的萤果掉回盘子。
　　随后，或嘶哑或尖锐或浑厚或清亮的音符如群魔乱舞，一发不可收拾。
　　一曲终了，阿绯气喘不止。男子淡定走到她身边，“弹的很好。”
　　阿绯抽了抽嘴角，“谢谢。”
　　他垂头看她，妖娆的眸子里带着笑意，“萤弹琴给我听，我要给你些奖赏。”他忽然靠近，热气吹在脸上，“一个吻。”
　　“什么？！”阿绯大吃一惊，可嘴里一凉，一颗酸甜的萤果滚了进来。
　　“甜吗？”他俯在她耳边问道，柔软的发划过她的面颊，一阵幽香。
　　阿绯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心里仿佛踹着一只小鹿。她吞了口口水，猛的伸手将他推开，后退好几步，直到撑住墙才站稳，却不料头上的发带被他轻轻抽去，一头长发散落下来，与他的纠缠在一起。
　　“你...”
　　男子静静看着阿绯，她的眼睛忽闪着，脸颊绯红，长发浮动，为还有些青涩的脸点上了妩媚的痕迹。
　　“果然，还是披下来好看。”他笑着说，手一松，发带落在地上。他走上前，食指勾起阿绯的下巴，声音魅惑：“以后，就披下来吧。”
　　“你...”阿绯不敢看他，她的心跳的很快，怕，却不知道怕什么。
　　“夜。”他笑着说，“我的名字叫夜。”手指轻轻抚过阿绯的嘴唇，温柔而小心翼翼，“喊我的名字。”
　　阿绯轻轻张口，努力了很多次才吐出那个字，“夜。”
　　“乖。”夜笑了，笑的天地失色。
　　阿绯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下一刻，她猛然睁开双眼，推开夜的手，“我们可以去西门了吗？！”
　　夜微微有些吃惊，随后，他俯在阿绯耳边轻声问道：“为什么对风连的事情这么上心？”
　　一片死寂，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阿绯的背有些僵硬，“你到底是谁？”
　　“呵呵，”夜轻笑一声，离开了她，道，“我们去西门吧。”

　　夜走在前边，长发在身后浮动，华服簌簌轻响。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懒懒的，却说不出的优雅。
　　“我们怎么出去？”
　　“怎么出去？”夜疑惑的重复了句，回头一笑，“当然是从门口出去。”
　　门口？！

　　城关西门口果然已经有人在等候，见夜来了，立刻放下门，一切做得寂静无声。
　　“他们为什么...”
　　夜轻轻点住阿绯的嘴唇，笑道：“你没有付给我酬金，不许问。”
　　“酬金是什么？”
　　“一个吻。”
　　阿绯立刻向后退了三步，强笑道：“算，算了！”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那些攒动的影子。阿绯躲在树后，悄悄的张望。
　　毫无生机，毫无表情，眼中两朵绿莹莹的光，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
　　“这就是尸鬼？”她十分惊讶的问，与其说是尸鬼，它们更像是被操控的尸体。
　　“他们说是。”夜懒懒的回答，随即他微微吃了一惊，因为阿绯手中的银针已经飞了出去，噗的没入了一只尸鬼的身体。
　　“破！”阿绯手中的印刚结完，银针尾的破魔咒符便泛起耀眼的白光。尸鬼在一片轰响中化成残肢断节。

　　这么弱？那么，只需要使用破魔咒就可以完全消灭啊！
　　正当阿绯沉思时，她只觉得腰间一紧，夜已经带着她飞上了树梢。他们靠的很近，隔着衣服似乎都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阿绯脸上微微一热，“放，放我下去！”
　　“下去，会死的。”夜轻声说。
　　阿绯这才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起，树下竟然爬满了尸鬼，等她看清楚，几乎要惊叫起来。不，那不是尸鬼，是残肢断臂！！
　　她望向刚才被破魔咒烧化的尸鬼，它依然躺在地上，忽然，它的手动了，脚动了，残肢断块都动了！！！
　　毁灭，重生，这，这就是尸鬼么？！

　　土地开始震动，地面下不断的爬起新的尸鬼，向他们躲藏的树聚拢。
　　树开始倾斜。
　　“走吗？”夜轻声问。
　　“走！”阿绯点点头，足尖轻点，两个身影从尸鬼丛中拔地而起，落在了另一颗树上，阿绯掏出两颗小弹丸，向身后一扔，轰~~一阵浓烟。碎石铺天盖地，夜扬手一挥遮去了漫天的石雨。下一刻两个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满地的尸鬼失去了目标，又开始了毫无目的的的行走。

　　城门缓缓合上，悄无声息。
　　阿绯垂着头，默然不语。
　　“要回去了吗？”夜淡淡的笑着，衣袂在晚风中起舞，“还是跟我回影屋继续弹琴给我听？”
　　阿绯抚了抚额，叹道，“弹琴什么的就算了...”忽然，她愣了愣，“你的左手怎么了？”
　　她蹲下身，看着一滴滴的血正顺着那只白皙的手流下来。“被石块砸的吗？”
　　夜点了点头，阿绯从怀中掏出手帕，小心的为他包扎好，可是包扎到最后，还是走神了。

　　那些尸鬼...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没有人可以对付了吗？！

　　“萤？”
　　阿绯站起身，看着那双妖娆的眼睛，道：“我记得师傅说过，玉城西面的幽影山中有一座幽影寺，里面有一位法力无边的蒙尘大师，难道他也没有办法驱魔吗？”
　　“幽影寺？”夜的眸色闪了闪，转开头，“是啊，谁知道呢。”
　　“那位大师的话，一定有办法驱魔。”
　　“谁知道呢。”夜俯身看着她，第一次有点认真的说，“你也看见了，那些尸鬼不好对付。不如，就静静的等待吧，它总会消失的。”说着，夜仰头看了看夜空，喃喃着，“总会，在不久的...”
　　“可是，我们不能等太久！”阿绯紧紧抓住夜的手臂，“夜，你能不能带我去幽影寺？！”
　　夜盯着她的眼睛，灿烂的光华让他的眼睛有些疼，他眯了眯眼，有些不快，“这么拼命...让我有些不高兴了...”
　　“夜...”
　　夜没说话，静静看着她，她忽闪的眼睛里有些失望，有些哀求，他又看了看手上包扎的手帕，随后，笑了。“好吧。萤一定要去的话。”
　　“夜。”阿绯笑了，一缕散落的发浮唇边，勾勒着漂亮的弧度。
　　“果然，头发披下来更好...”夜忽然扶住阿绯的脸，弯下腰，唇要轻触的一刹又退开了，“记住，酬金，你欠我的。”夜的声音渐渐远去，“明晚，我等你...”

　　阿绯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她看着...忽然不舍得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