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鼎》风雨月

2、被鬼蚺附身的母亲！

　　冰凉的雪花飘落在阿绯的鼻尖。
　　“唔...”她轻轻□□一声，醒了过来。眼前的景物在不断的晃动。风吹过，一片片清凉的东西摔在脸上。
　　阿绯伸手握住一片，才发现那不是雪，而是花瓣，雪白的。

　　落英树？阿绯猛的坐起身，腹部一阵刺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不过她看清楚了，她坐在一颗好几人才能围抱的落英树下，满树的白色花瓣纷纷飞舞，在月色里格外显眼。
　　她记得明镜湖边也有一颗这么大的落英树，可是四处张望了一圈，却没有看见湖水。

　　“千年落英树可以驱魔，待在这里，妖魔不会靠近，应该还算安全。”树下，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气息虚弱。
　　阿绯扭头一看，是风连，他斜靠在树下，看着夜空，眼底里有一丝寂寞。阿绯爬过去，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好烫，他在发烧。
　　“我们要赶快走，要么上山找师傅，要么下山找大夫！”
　　风连偏过头去，“你自己走吧。现在的我，只会碍手碍脚。”
　　阿绯吐了口气，“我说你啊，要我说多少遍才行？我，绝，不，会，丢，下，你！”
　　风连摇了摇头，“何必这样对我呢？我们本来不认识，你丢下我也是理所应当，而为我丢了性命就是莫名其妙了。”他看了看阿绯，低声补了句，“而且，我也不会感谢你。”
　　阿绯无奈的叹了口气，“为一个不认识的人丢了性命确实莫名其妙，但是，为了一个以性命相交的同伴，就算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啊？以性命相交的同伴？”风连莫名的眨了眨眼，“我？你在说梦话？”
　　阿绯看着月下那一排深深浅浅的脚印，蹒跚凌乱的从远处延伸到脚下，还有那未曾被掩埋的血迹，“你背着我走了多远才找到落英树？如果中途你把我丢下，我大概已经成妖魔的美餐了。”阿绯转过头，看着风连，道，“把我丢下的话，你不是能走的更快，更安全么？但是，你没有这么做啊。”
　　风连眸光闪了闪，躲开阿绯的目光。
　　“所以，我当你是以性命相交的同伴。”阿绯嘻嘻一笑，继续道，“我这么说，你会不会稍微有点想认同我？”
　　风连心中一颤，扭开头，“罗嗦。”他闭上双眼，掩住了眼底那丝微笑。
　　“好了，现在我们走吧！一定要早些找到一个可以给你治疗的地方！”
　　“...恩。”
　　阿绯费力的架起风连，轻快的道，“我们走！”说着，她神清气爽的看了看四野，有些尴尬的问，“往哪走...”

　　风连深深叹了一声，看了看夜空，指向北面，“北面，通往青岚山深处，星宿有水气。”
　　“水气？”阿绯想了想，“云间曾说过，明镜湖是青岚山最大的湖泊。会不会是明镜湖？如果是的话，就能回家了！”
　　风连万般无奈的拧了拧眉，“那就往那边去吧。”

　　脚印在雪地里延伸，四周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偶尔一阵风过，树枝上的干雪便飘上半空乱舞，如烟缭绕。
　　呼...阿绯吐了口气，累，风连可真重啊。

　　“休息一下吧。”
　　“啊，不用，我不累！”
　　“我累了。”风连偏过脸去。
　　阿绯看着他，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两人在树下坐了下去，风连轻喘了两声，高热让他的头很疼。他看了阿绯一眼，指着面前的枯道：“能点火吗？”
　　“火？”阿绯凝神想了想，开始默默念起咒语。“烈焰！！”
　　“烈焰？？！”风连惊吓的大吼一声。太夸张了吧！！！要死人的！！！
　　可是，他没等来想象中的漫天大火，只看见一盏明灯大小的火焰燃起，枯枝劈啪作响，开始燃烧。
　　哈？他眼角抽了抽，这，这真的是仙术，烈焰？！

　　“恩...”阿绯在火边盘膝坐下，美滋滋的烤着快冻僵的双手。
　　“教你仙术的是哪个废材？”
　　“晴丹。”
　　“哦，晴丹...晴丹？！”风连惊讶的叫起来，“仙人晴丹？！”

　　“仙人？！”阿绯眼前浮起那个臭老头的模样。坐在树干上，雪白的胡须一抖一抖的叫着：“云间！为为师泡一杯铁眉花茶吧！”“阿绯！为为师烧两个小菜吧！”
　　他是仙人？
　　阿绯用力甩了甩脑袋。
　　不可能，绝不可能！！

　　“不可能，绝不可能！！”风连断然道，“晴丹大人的徒弟怎么可能把仙术学成这幅德行？！”
　　“真失礼...”阿绯皱了皱眉，继续说，“怎么不说是那个臭老头盗用那位仙人的名号呢。”
　　话音刚落，一大蓬雪花从天上砸了下来，阿绯慌忙在地上一滚，才避开被掩埋的悲剧。
　　雪花上，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臭丫头！为师怎么会是那种沽名钓誉之辈！”
　　风骤起，一个清癯的身影从天而降。雪白头发，雪白髯须，雪白浮尘，青灰道袍，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师，师傅！”阿绯欣喜的叫道，扑了上去。
　　啪~浮尘轻轻点在阿绯额头上，止住了她，“臭丫头，竟然敢在为师背后说坏话！明天晚上之前把星象图描摹一百遍交给我！”
　　哈？！阿绯仿佛瞬间凝成石像，原本的十分欣喜一下去了九霄云外。

　　晴丹转过身，凝眉看着风连，忽然眉宇一展，“原来是赤水河畔风家的后人。”
　　“你是...仙人晴丹...”
　　“不错，我是。而这个臭丫头，也是正我的不肖徒弟。不过，看你伤的不轻，不如到舍下休养好了再说。”
　　“多谢。”
　　晴丹一拂衣袖，三人的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绯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和晴丹说完后，疲惫的回到自己的屋子。
　　刚坐下，门就被重重的推开，“阿绯！！”一个略微颤抖的声音响在门口。
　　“云...间...”阿绯呆呆的看着那张美的过分的脸，忘记了说话。
　　云间是跑来的，胸口起伏的厉害，如墨的长发有些凌乱，他看着她，焦急的潮水退却，眼眸里又是一汪温柔的深潭。他缓了缓，走到她面前，松了口气，“你没有事，太好了。”
　　阿绯心头一暖，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云间！！！”她扑进云间怀里，将“想哭”变成了现实，“好可怕啊！！！”
　　云间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没事了。”

　　看着渐渐睡过去的阿绯，云间小心的将她抱到床上，转身离去时，却看见她衣襟外露出半截紫色的发带。
　　微笑悄悄爬上他的嘴角。
　　天地失色。
　　***
　　“啊~~”阿绯从梦中醒来，已是第二天傍晚，窗外繁星闪烁。
　　“好多...星星....啊，星象图！！！！！”阿绯猛的翻身坐起，苦恼不堪。

　　星象图 ！
　　星象图！！
　　星象图！！！

　　门被推开，
　　“阿绯，吃点东西吧。”
　　阿绯头也不回的道：“云间，放在那吧。我要先把一百张星象图描完。”
　　云间放下碗筷，轻轻退了出去。

　　是啊，要是不赶紧把星象图描摹完，谁知道那个臭老头还会想出什么损招？！恍然间，似乎又看见那个臭老头阴嗖嗖的笑，“臭丫头，去把火系，水系，破魔系咒符抄一百遍！”
　　啊~~阿绯甩了甩头，我不要！！

　　星象图 ！
　　星象图！！
　　星象图！！！

　　门又被推开。
　　“阿绯。”
　　“云间，别和我说话！我很忙！”
　　手边忽然递过来厚厚一叠描图，每一颗星星都被清楚的标记着。
　　“云间...”阿绯欣喜的接过来，高兴的几乎要跳了，她万分感激的抱住云间的手臂，“云间，你对我太好了！！！”
　　云间歪歪头，灿烂一笑。

　　晴丹翘着二郎腿，翻看着那叠厚厚的描图，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云间端着刚泡好的茶走了进来，恭敬的说道：“师傅，喝茶。”
　　“噢~铁眉花茶！”晴丹笑逐颜开，抿了一口，“香！”说罢，他把手中厚厚的描图拍在桌上，不紧不慢的道，“阿绯，你描了这么多图，总该认得一些星辰才对。去指点指点窗外的星辰，告诉为师它们的名字。”
　　啊？！阿绯伸向茶盏的手猛地僵住。她千万般不愿意的蹭到窗前，仰望着星空。

　　繁星灿烂，数不胜数。
　　“那一颗...大概就是北行星了吧！”
　　“北行星只出现在北面，这窗户朝南，看不见的。”

　　“啊，是嘛，哈哈...”阿绯尴尬的笑了两声，指着旁边的星辰说，“那几颗连在一起的...大概，大概是连殊五星了吧！”
　　“连殊五星出现在夏季，冬季是绝无可能看见的。”晴丹喝了口茶道，“也罢，你知道连殊五星，就说说连殊五星是哪五星。”
　　“呃...这个...雪盲，七曜，连辰...”

　　云间端着茶盏的手抖了一抖，眼眸向门口一扫，随即，他若无其事的继续喝茶。
　　晴丹又喝了口茶，面不改色，“雪盲与七曜是南天双星，至于连辰...”他捋了捋长须，“莫非你是想说连旋星？”
　　阿绯彻底泄气了，可怜巴巴的望着晴丹，期待他的从轻发落。可是晴丹竟然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还知道这些星子的名字已经难能可贵。去休息吧。”
　　“是！！”阿绯展颜一笑，下一刻如临大敌一般逃了出去。

　　晴丹喝完最后一口茶，才叹了口气：“云间，你的星象图描的很好。”
　　云间微微一怔，收拾好茶具向门外走去。
　　“有空教教阿绯...”
　　云间的脚步微微一滞，随后给了晴丹一个灿烂的微笑，消失在门口。
　　哎...晴丹叹了口气。

　　一同叹气的还有阿绯，她万分苦恼的坐在屋顶上，盯着头顶那颗血色的孤星发呆了许久。

　　忽然，一个光芒笼罩的身影从屋檐下晃过。紧接着，又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跟着光芒奔了出去。
　　“风连？”阿绯吃了一惊，刚要上前，却被一只手牢牢按在了原地。
　　“云间？！”
　　云间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光芒与风连走远了，他才抬起手还了阿绯自由。
　　“走。”他低声说。

　　一路无尘三绝，无声无息。
　　明镜湖，风过，涟漪微起。那个光芒笼罩的影子面向着湖水，身后的长发与衣袂一同起舞。
　　风连虚弱的跟上来，双肩激动的颤抖不止。他有些难以相信的向那个影子确认，“...你是...你是娘！对不对？！”
　　光影子明显一僵，缓缓转过身来，那是一位年轻妇人，神色温柔。

　　躲在树后的阿绯大吃一惊，风连的娘？！
　　可是风连的娘不是死了吗？！
　　她回想起风连那一声痛吼，“我娘死了！！”
　　那么，这又是....
　　“她是个鬼魂。”云间在她耳边轻轻说，“可是，她好像被什么禁锢了，所以无法成佛。”

　　影子看着风连，眸中有泪在涌动。“连儿...”她缓缓张开双手，仿佛想将自己的孩子拥入怀抱。
　　风连却往后退了一步，断然避开她的双手，怨恨的说：“告诉我，为什么忽然要杀我！！”

　　什么？！
　　阿绯又吃了一惊，风连的娘要杀死风连？！
　　云间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影子，若有所思。

　　“连儿，我的孩子，都是娘的错...原谅娘的一时糊涂好吗...”她的声音似带着乞求，泪流不止，“原谅娘...”她慢慢的靠近，终于伸手风连揽进了怀中，“你是娘唯一的骨肉...娘怎么忍心伤害你...”

　　过去许许多多和娘在一起的情景，走马灯一般在风连脑海里闪过。
　　温柔的娘，严厉的娘，爱笑的娘...永远关心着他，对他好的娘...
　　淡淡的光围绕着风连，好温暖...就像和娘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娘...”风连的泪终于决堤了。
　　“连儿...永远和娘在一起好吗....”
　　“恩...”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练从云间手中窜了出去，狠狠的撞向风连母亲的额头。
　　“破魔咒！！！”巨大的冲击立刻将相拥的两人震开。
　　“啊~~~~~”风连的娘捂住眉宇，惨叫起来，身边光芒爆发。
　　“娘！！”风连刚要扑上去，却被阿绯紧紧拉住。
　　“风连，你看清楚，那是妖魔！！！不是你娘！！！”
　　“什么？！”
　　“啊~~~~~”风连的娘还在光的风暴中长啸，只是声音背后似乎还有一个幽怨恐怖的悲鸣与她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风连定睛看去，只见一条巨大的蛇尾从他母亲的裙底窜出，在明镜湖中掀起轩然大波。尖牙刺破了她面上的脸皮，它扭过头，瞳仁倒竖，眼神冰冷。
　　“鬼蚺！”
　　“为什么，为什么会识破我！！”它咆哮着，额上一丝银光也在怒火中更加耀眼。

　　“尽然...尽然变成娘的模样...”
　　“小子，我吃了你娘，才能变成你娘的模样，但是，这个身体已经损伤不能再用，所以我要吃了你，让你成为我的新身体！！！作为银凤，你能让我更加强大！！而你在我肚子里，你也可以和你娘团聚！！！”
　　说着，鬼蚺如闪电一般向风连扑去。电光火石，云间手中的破魔咒刺向鬼蚺的颈部，鬼蚺长啸一声，张开利齿，竟然紧紧咬住了破魔咒的光带，云间微微一愣，巨大的蛇尾已经将他扫进明镜湖里。
　　“哗~”一阵巨大的水声。

　　“云间！！！”阿绯焦急的看了看云间的方向，架着风连继续往落英树边退去。
　　“自作聪明！！！”蛇尾当空劈来，将落英树劈做两半，又余势不减的将阿绯扫向半空，蛇尾再一次高高的举起，它想要将阿绯劈成两半！
　　说时迟那时快，水中窜出一个矫捷的影子，转眼将阿绯从空中截下，再一转眼已经闪到几丈之外。
　　“云...云间...”
　　“你在这里，别乱动。”云间说道，水珠沿着他鬓角的发滑落，一直微笑的眸子竟是凉如雪。他走了上去，冷眼看着鬼蚺，手按上了腰间的剑。
　　“小子，既然你这么着急，那我就成全你，你也成为我的饵食吧！！！”说着，鬼蚺猛扑过来。云间冷静的抽出剑，刚准备迎上去，他背后跃出一个银光沸腾的影子。
　　“竟然...杀死我娘....”
　　几道银色残痕画着新月的轨迹抓向鬼蚺。
　　“啊~~~~”鬼蚺不防被抓的正着，巨大的身躯向后倒去。

　　“风连！！”阿绯惊叫道。
　　这家伙...云间拧起眉宇，这就是银凤？

　　“去死吧！！！！！！！！”风连咆哮着扑向鬼蚺，锋利的抓刃又深深的刻进了鬼蚺的体内。
　　血如雨，将风连淋的面目狰狞。
　　银光仿佛在燃烧，一片一片的烧毁鬼蚺的皮肉。
　　“可恶的小鬼！！！”鬼蚺痛苦的咆哮着，奋力的举起蛇尾，狠狠的劈中了风连，“去死吧！！！”
　　风连的身体如落叶一般，摔在了地上，鬼蚺的蛇尾又一次举了起来，对着风连猛劈下去。

　　“风连！！！快逃！！！”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云间根本来不及救他！！！
　　风连瞪大了眼睛，巨大的蛇尾在他眸中越来越清晰。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鬼蚺停住了。它的额顶的银线中浮出一个光芒笼罩的影子。她的手脚被紧紧束缚，泪流满面。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她。
　　“往这里...”她轻轻说。

　　“...娘？”
　　“为什么！！！为什么要妨碍我！！！！你明明已经被我完全吞噬了！！！！”鬼蚺大吼着，却挣扎不出无形的桎梏。

　　“连儿...”她望向风连，柔声唤着，泪止不住的流，“我的孩子...”

　　云间没有做任何停歇，飞身而起，一瞬间便跃到鬼蚺的头顶，下一刻，他的剑深深没入了鬼蚺的额上的银光中。
　　“破魔咒！！！”
　　“啊！！！！！！怎么可能！！！”光芒爆发，鬼蚺痛苦的咆哮起来，它的身体在光芒里不断的支离破碎，直到最后，化为飞散的粉末。
　　“我不会死的！！！！！”最后那恐怖的悲鸣也被封在了光的世界里。
　　光芒殆尽。

　　一朵银色的额饰落在了风连面前，上面一道裂痕。
　　“连儿...我的孩子...对不起...”暖暖的光芒围绕着风连轻旋，最终向天空飞升去。
　　云间看着天空飞散的星点，轻声说：“她成佛了。”
　　“娘...”风连跪倒在地上，低垂着头，手中紧紧握着那朵额饰，双肩不住的颤抖。

　　“风...”阿绯想上去说些什么，云间拦住了她，他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狂风四起，落英花瓣漫天飞舞，仿佛在为谁送别。

　　忽然，风连浑身一震，他猛地抬起头，瞪大的双眸失去了神采。下一刻，他直直的扑到在地，再也没有动弹。

　　“风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