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莱伽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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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观察的几天里巫诺偶尔有恶反应出现，就像医生说的那样或昏厥或咳血，过了这段不稳定期，巫诺还是选择回家去住。
家里的机器人将好几支稳定剂塞进肚子里存着，预防他突发不测。
巫诺窝在沙发里，打着哈欠无所事事。梅里尚在忙碌，花多少时间在他身上是衡量过的，今天是康济送他回来，他将人叫住。
康济：“巫诺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他假意问候了梅里几句，康济都不温不火地作答了。
康济对他有戒备，尽管表面温和，但那是属于关系上的体面。他的前下属在如今竟然是向着梅里的，也是世事难测。
“您看起来也不是希斯兰人？”他索性直接问。
“我是地球人。”康济正色，说道，“先生，您知道转务人员的流动性强，我的同事中也还有一些来自其他星球。”
这个人员稀少的群体，占据着不足星际0.01%的人口，但却拥有实际上的对外话语权，他们难以取代。
巫诺承认康济是对的，转务群体的流动性强，且没有过分的星籍壁垒。
大爆炸之后地球人口从60亿锐减到7亿，但两百年过去了到现在转务也不超过万人。
而希斯兰是一颗小型行星，自大爆炸和流浪浩劫之后只幸存下两千万人——转务就更稀缺。
在这个星际发展并不完全的时代，人们有很严重的星籍壁垒，对外来文化有排斥性，但由于转务的特殊，他们有自己的群体性质。
转务外聘的现象并不少见，例如上一任的地球交易官，也就是鹿商白的老师冉秋澄，她就是来自外星。
尤其是希斯兰本就人员稀缺，转务中外聘人员的比例也就相对较高。
康济在通过这个告诉他自己来希斯兰工作并不是什么离奇事。
而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希斯兰地面承认梅里，形势如此，能者上位，更何况梅里虽然是地球裔，但却是自小移民，籍贯是在希斯兰。
……
巫诺再随便跟他闲聊了几句，道谢过后将人送走了。
虽说转务外聘不值得怀疑，但他总是不能完全放下。
他对自己英年早逝是有预知的，他知道自己命薄，故而在生前总怀抱着一种莫名且别扭的心态——什么都无所谓，但又什么都有所谓。
连提起死亡也是很大方的事，在死前便将许多事情安排好了，譬如早早地选定和培养了继承人，但到底能不能顺利接盘那要看林奕的本事。
也譬如作风强硬，甚至有些时候谈得上偏激，星遥路远，而他时间有限，是容不得温温吞吞的。
在生命的最后一年，他有向康济表达过，希望康济能够在自己死后跟随林奕工作。
他们也有很多年的战友情谊了，但最后康济选择的是梅里。
他尊重这一切，但不明白为什么，他看不懂梅里，现在也看不懂康济。
还是应该跟梅里再谈谈的，只要有共同的利益指向，他们可以合作。
……
他向杰卡尔打了通讯过去，他被绑架走，好在没有牵连到旁人，当时杰卡尔中了麻醉针被撩下了飞行器，没有其他的。
但杰卡尔竟然没接，他只得作罢，发了信息过去。
家里有养花，有从外星引入的郁金香和白栀子，也有希斯兰本土的花种，暹铃已然过了季节，院落中的七步华攀了藤，巴掌大的叶子绿如翡翠，在熏风中兀自风光。
院子没有刻意去侍弄过，草木也不是自己挑选的，决意层将别苑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打理好了，他们只需要养护。
就像养护这段婚姻，养护这个家，由别人包办采选，剩下的只需要维护。
巫诺给它们浇水，一边神游天外，没注意，半晌机器人从屋内跑出来，划过一个哭哭的电子表情，哭诉说：
『水已过量，已过量，请停止浇水！』
七步华的根已经泡在了“水泥”里，水珠从叶尖滴落，巫诺哦了声总算收手，及时地将工作量分担给了机器人，自己到亭下躺椅晒太阳去了。
分明清闲，却又总觉忙碌。
他自己的事还没有完成什么，重生以来一直在被推着走，卷入无端的纷争。如今也是看似清闲，实则遍地狼烟。
星独绑架的这档子事让事情颠倒，本就浓郁厚重的雾严实地笼罩下来，愈发迷朦。
米克事件之中一定有星际独立主义组织占一份，而他是星际联合主义的呼吁者，他们站在对立面。
被绑架的这段经历，一切的震惊、仓惶、痛楚都毫不真实，她的母亲……
他好像总是遇见相似的人出现，梅里酷似元杞，可是柳扶又不一样，她连名字都没错，再者当年她是下落不明，不是死了。
她不像元杞是个找不回来的，不回家的人。
他是自八岁起没娘，见了妈妈谁还会伪装，他第一眼见到柳扶，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张口就喊。
可是柳扶开枪了……
他被冲击得晕头转向。
好消息：妈妈可能找到了！
坏消息：妈妈在星独。
坏消息：他现在不是鹿商白了……
坏消息：妈妈是实验体？
坏消息：坏消息坏消息坏消息……
星独的存在敏感，他也不能胡乱接触星独，再找到柳扶不容易，看起来更靠谱的是找爸爸……
至于现在？
他更应该趁着时机往地面人体学实验室去看看，立刻马上。
*
希斯兰的人体实验总部在军区，一切高机密机构的总部都需要有军事管辖。
巫诺经过了允许到这边来，一来他感染度大幅度提升，需要有专门的评估和诊断，二来人体实验室这边对他的情况感兴趣，也算是双向的选择了。
他是不被允许独自处理这事的，阿迪伦抽不开身，但派遣了一位心腹的军官跟随。
希斯兰人体学总负责人叫做莱伽宁，巫诺在人体总部的休憩室里待了一会儿他才姗姗来迟，摘下口罩露出面容。
希斯兰人的种族性格有镇静安稳甚至决绝残酷的特点，但相反他们的面相却偏于柔和，巫诺的长相类型可以诠释这一点。
莱伽宁同样具有本土人的典型样貌，线条流畅和缓，仪神隽秀，但他单眼皮，眼角尖锐，自带凉薄的清淡气质。
他很年轻，巫诺忍不住默默惊叹了声，为自己对高级科学家有刻板印象而道歉。
印象之中，要年长、严厉才符合总负责人的身份，这是不正确的。
莱伽宁跟他问候，为自己来迟而抱歉，因研究所里有事耽误了点时间。
但他也暗自奇怪，再早一点的时候镣铐者有通知他，说梅里交易官今天会来人体总部，就是为了巫诺要来。
但竟然巫诺到了，交易官却没有来么？
莱伽宁带领巫诺往实验室的方向去，路上告知他需要采集组织样本，以及会有基础的人体检测，感谢他的支持与配合。
“听说您原本是低纯体质，但最近却突然有了向易感染体质转变的趋势？您这样的情况在整个学界都很稀罕，嗯，更应该说是绝无仅有。”
听得出莱伽宁语气中有不可置信加上考量的意味在，巫诺踟蹰点头，他竟然真的有一天会到人体实验室来，他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但也算为科学献身。
“我很需要知道自己的详细情况，比如未来还会不会有感染度的提升，会不会引发异变，以及再后续的处理。”巫诺忧心地问。
莱伽宁理解：“我会尽量帮助到您。”
研究所里有不同科目，他们在感染与异变科实验室停下，巫诺在进门前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说不紧张是假的。
这种场所总让人觉出严谨肃然的气氛，仿佛大喘气都是一种打搅。
实验室内有标本，还有各种研究用的拟人体、设备或制剂，巫诺一眼便不寒而栗，但观感上这比星独实验室的人体标本要好。
室内干净整洁，不染纤尘，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有另一位研究员观测完数据，他从单独的玻璃隔间中出来。
他汇报说：“β92物种的进化速度很快，分泌物的药用成分也在变化，外生物科建议我们自主观测一段时间，截取最佳的入药值，他们可以提供β92活体。”
莱伽宁：“也好，你现在去外生物科把活体带过来吧。”
随后才专心对付巫诺的事，请他坐在专门的椅子上，助理机器人将不同类型的检测贴片贴在他手臂或脖颈之间。
还有注射器，巫诺眼睁睁看着针尖没入皮肤，忍不住撇嘴——他一身针眼的两辈子。
莱伽宁调试了设备，屏幕上出现各频段的波动线条，他问：“晖磁检测可能会有轻微的不适，您需要实验带吗？”
实验带就是束缚带，防止乱动，巫诺怔然摇头：“不、不用。”
“嗯，您不用紧张，如果想转移注意力的话可以跟我说话。”
……
其实做检查的感受他是熟悉的，他原本排斥各种贴片、检测环或者针剂，尤其是他有针尖恐惧症，他晕针，但作为鹿商白的最后也是活生生脱敏了。
但有一点，那时候情况特殊，他一直拒绝踏入人体实验室。
在地面和转务的周旋之间药物控制是常见的手段。地面对转务的领域发展有限制，转务内部没有生化、制药、人体学研究者存在，这类科研者全部在地面。
这一大类领域成为了地面的特权，被统称为“地面科学”。
地面要控制转务的生命安全，包括稳定剂、精粹剂亦或是抑制剂通通都由地面操作。
从小到大经了无数事，也听了无数事，他的老师冉秋澄跟他有相似的经历。
她同样是不幸的异变者，只不过他们异变的方向不同，冉秋澄最后由异变诱发了精神紊乱，并因此卸任。
冉秋澄进过一次人体实验室，但那已经是异变之后了。异变会改变人体的肌能，脏器会不断损伤，还有基因上的突变。
异变是不可逆的。
后来冉秋澄告诉他，地面科学水深得很。
他的异变避无可避，左右又不可逆，因此他拒绝踏入地面实验室，他还怕地面趁他不备通过药物控制他呢，加什么东西他又很难分辨出来。
他的警惕和顾虑是对的，地面实验室没有机会钳制他，但最后让他发现防不胜防，真正在药物控制他的是元杞。
……
“……您看起来好年轻，您一定是最年轻的总负责人吧。”他真的跟莱伽宁聊天分散注意力，也不吝赞美。
莱伽宁在关注检测的同时打量了他一眼，他早已重新戴了口罩，但略微弯起的眼角透露出他在笑：“其实不是。”
他感慨：“工作之后我晋升很快，那时候我也认为自己会成为最年轻的总负责人，我25岁开始全盘负责，到如今已经4年。但后来才知道，其他星球有另外一位同行在18岁就已经任最高负责人了，那才是我所知中最年轻的一位。”
晖磁检测需要向体内分批次注射缓冲剂，巫诺压制住不适，闭了闭眼再扬睫问：“谁啊？”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那来自地球。”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莱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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