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重生》月上苏

3、不期而遇

　　蓝海学院，教师公寓五楼。

　　她重新购置了一床绣有荷花的被褥。

　　夏天买被褥，比秋冬时买要便宜很多。

　　窗台上爬满了阳光。亦照着松散放在床上的被褥，照着绣在上面的荷花。

　　她想起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水月庵池中的荷花，现在应该盛开得如诗如画，远胜过世间的繁华。

　　繁华太多，以致难见炊烟起落。

　　倒是容易在海边碰到酒鬼。释新月轻轻一笑，想那酒醉之人，意识模糊，一定记不得身边经过了谁，自然也不知道是她，送给他那被褥的。

　　这样很好。她亦不在意被人记得。随缘往来，无住而施慈悲怜悯心，这样才能够乐得逍遥自在。

　　释新月的写字桌上，放着一台林朔电脑。屏幕下方有日期提示，阴历六月初七，周五。

　　当初决定买那个牌子，是因为听说苏氏电脑生产销售公司的创始人苏世，是心系教育，淡泊名利之人。他先后捐资在偏僻贫穷之地建立希望学校，或者直接赠送电脑（水月庵的几台电脑，亦是他捐送的），并在许多小城市的高校建立图书馆。

　　蓝海学院的敬学图书馆便是他捐资建成的。

　　校方本来要用他的名字来命名图书馆，他说不必了，不如就叫敬学馆吧，启示学生们都要敬重学习，敬畏学习。

　　她还听说苏世在长子□□和因登山意外而死时，逐渐将公司交给次子□□良，自己隐居了。隐居地在生死河外的古城。

　　最近听说的是，一个多月前，苏世的长孙正是在新月遇意外车祸，所以次孙暂代总经理的职位。而长孙现在身处何地，外人不得而知。

　　这些都是她去敬学馆时，副馆长说给她听的。

　　她自己并未刻意去关注苏氏企业的一切。对于苏世老先生的尊敬，放在心里也就足够了。

　　另外的原因，是与她对文字的敏感有关。在古汉语中，朔字意为阴历每月初一。而她的名字新月，正是从每月阴历初一开始。

　　于是，就如选择新月城般，她选择了林朔这个牌子的电脑。

　　她用电脑，主要是利用网上有益的资源，一些实地山水风景图片，一些以电子文本为载体的传统书籍。

　　还有就是电邮了。有问题的学生，如果不方便面谈的，便可以写邮件给她。她都认真阅读，思考，回复。电子邮件亦是与师傅和师姐妹们联系的依托。因为水月庵在交通极为不便的无色城。隔山隔水，仿佛遗世而立。

　　偶尔也会在网上看免费的电影。一直以来，最喜欢的便是海上钢琴师。她觉得网络本身并无善恶，重要的是怎样的人在用。

　　网络就像是水，既能载舟，亦能覆舟。明白人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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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已经离开窗台很久了。又是周五的黄昏。是她从教学中清闲下来的时候。

　　通常，她会去新建不久的，名为灯塔别墅后面的海岸。有时一心观海，有时则借景阅读。

　　蓝海曲曲折折的海岸很多，灯塔别墅后面的那片，虽然狭小，却是距离学院最近的。约十五分钟的行程。

　　那别墅听说新近已被不知名的人买下了。她不知道那片海岸是否也被一同买下。只是并未见到任何关于禁止进入那片海岸的路牌提示。索性仍保持着周五去那里的习惯。

　　她带上音乐播放器，和一本《老子》，朝海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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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傍晚，苏重生这次只带了一瓶威士忌，原来管家的冒死劝谏，还是有一些作用的。

　　他在绝望之中，其实也想挣扎几分。他照旧向别墅后面的蓝海小岸走去。

　　蓝海之水，冲走了许多，他仍下的空瓶子，却冲不走他心中的绝望。

　　待走近时，苏重生一眼便认出了释新月。

　　仍然是白色上衣，淡绿色长裙。黑色长发。

　　他看到正是上次遇到的女人，现在坐于岩石之上，双手捧书，口中念念有辞。再看她身后的晚霞，人与风景相应，如同一幅画。

　　这样的画面，他很少见到。之前的女友们，经常与他一起出现的地方，不是服装店，首饰店，便是酒吧，酒店。无论是衣服，还是鞋子，她们要的皆是世界名牌。

　　而眼前的女人，简单自然，还读着书，还会给躺在草地上的陌生人盖被子。他不明白，都是女人，为什么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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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善若水。水善利于万物，而不与其争。生而不有，为而不恃。故几于道。上善若水。上善若水。

　　她忘情地念着何为上善之时，苏重生返回别墅，取来她送的被褥，以及自己画的画。

　　晚霞缓缓退向天海交接之际。他亦慢慢靠近她。管家看着窗外的一切，静默念叨着上帝保佑。

　　他都已经近在咫尺了。

　　她却丝毫不曾察觉。

　　苏重生忽然挥手将被褥仍在她的双膝前。惊回首，又见旧人。酒鬼，是你。她脱口而出。未觉言语上的失礼。

　　一群海鸟，这时穿过他们的头顶上空，不知又要飞抵何处。

　　她觉得他，似乎是怒了。“对不起，不是故意称你酒鬼的。你怎么知道这被褥是我的？难道那天你是装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