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尖塔》云惊瞳

2、小屋

　　梁琛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互通的？柏允哲问道，”那这个塔岂不是可以用来挣钱了，人民币和积分，汇率多少？”

　　“很高。”吴淞看向二人，“但是吧，我劝你们还是把积分先用在有用的地方，如果不好好积累线索，多刷游戏房间攒经验，我怕你们，啧，有命挣没命花。”

　　梁琛又问，“那个，祈愿值呢？”

　　“每个玩家有一个祈愿数值，当进度条过低或归零时，玩家将受到惩罚，乃至死亡。不按时入塔，无论是自愿还是受制，都会降低祈愿值，这应该是塔为了防止我们逃避而设置的规则。”

　　“当然，成功通关也会增加祈愿值。如果你一直不想进塔，那么把祈愿值积攒到一个比较高的水平以后，就可以放松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了。”

　　吴淞最后说，“你们可以随时在塔环上查看自己的各种信息。”

　　梁琛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黑色塔环，他探寻的意愿刚刚出现，塔环上已经自动弹出一个小屏幕，右上角有一些标识，显示个人积分为零，祈愿值为百分之十（初始值）。

　　“我们知道了。”柏允哲点头。

　　他们的房间里有两张床，梁琛和柏允哲一起躺在了那张偏大一点的床上。这是梁琛第一次和别人在一张床上睡觉，之前在学校时虽然和室友们住一起，但那也是自个躺自个的床。

　　他感到有些不适，安静的夜晚能清晰听见柏允哲和吴淞的呼吸声——他们好像都睡得很快。梁琛转头看去，柏允哲背对他睡着，吴淞仰面躺在另一张床上，被子紧紧盖过全身，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又躺了一会，忽然想去上厕所，可能是菌菇汤喝多了。梁琛起身下地，脚磕到床沿上发出咚的一声，吴淞在他身后嘟囔道，“你干嘛去啊。”

　　“我起个夜。”

　　“年纪轻轻怎么回事，还得起夜？塔里危险，你别乱走，快去快回啊。”

　　梁琛：“……”

　　盥洗室在走廊的拐角处，梁琛在水池边洗手，走廊上隔一段路就点着一根照明蜡烛，昏黄的烛光照映在镜子和水池上。梁琛关掉水流，忽然看见镜子左下角出现了一只猫的身影，似乎是白天那个老板的女儿怀中抱的那只长毛猫。

　　这猫不用睡觉吗？大半夜怎么到处溜达？

　　梁琛有些奇怪。

　　长毛猫温顺地冲他叫了一声，迈着步子走进盥洗室，似乎想要缠住他的裤腿撒娇。

　　梁琛平时还是挺喜欢小动物的，一直想养个什么猫猫狗狗，可惜宿舍没那条件。但是他刚洗过手，实在不想一会再洗一遍，就没蹲下去摸猫。

　　“你快回去睡觉吧，小猫。”梁琛准备离开。

　　长毛猫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好像在叫他跟上。

　　梁琛没来由地感到一丝警惕，他没有跟上那只猫，而是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到门口以后回头一看，那只猫还站在原地，一直盯着他。

　　梁琛回到床上，另外二人仍在熟睡，他本来以为自己还是难以入眠，但是这次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三人下楼吃早饭，吴淞问他们，“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还挺好的。”柏允哲微笑道。

　　“你俩真是我见过的新人里，情绪控制能力相当不错的了，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在塔内世界睡觉，大半宿没睡着，心脏一直突突跳。”

　　人们差不多在长桌前坐下了，梁琛数了一下，只有八个人，少了一个女生。他没特意记住昨天的那三个女生都长什么样子，一时看不出缺少的是谁。

　　坐在他旁边的柏允哲却突然对他说，“昨天那个一直哭的女生你还记得吗，她的同伴不见了。”

　　他悄悄指了下桌角一个扎两条麻花辫的女生，“就是她。”

　　“应该是没了。”吴淞看了眼那个低头吃饭的女生，“在塔里，失踪和死亡基本划等号。”

　　“问问？”梁琛提议。

　　“也行，就当了解死亡原因，”吴淞问道，“哎，你同伴呢？昨天那个和你一起的女生。”

　　麻花辫女生闻言胆怯地抬起头，其他人此时估计也发现少了人，关注地看向这边。

　　“我和小雯昨晚在二楼走廊上碰见一只猫，小雯摸了猫，我猫毛过敏，站的远些。等我回过神来，小雯已经跟着那猫走了。我看见她们下了楼，猫把小雯带到那里，然后我仔细看时，她们就不见了。”她指了指大堂吧台处。

　　“她们是进到吧台里面去了？”

　　“我不知道，我不敢下楼，只站在二楼栏杆旁看了一眼。她们消失以后，我又等了一会，可是喊她的名字也没有回应，我就只好回去睡觉了……小雯一晚上都没有回来。”那女生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像蚊子似的哼哼，听不清了。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绕到吧台后去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啊，就是堵石头墙，柜台和一些堆的杂物，你们来看看？”

　　他们走过去，木头吧台看上去很旧，柜子里也没有什么异常。

　　柏允哲用手摸过那堵墙壁，时不时叩击几下。

　　“有异样？”梁琛问。

　　柏允哲摇摇头，“确实是一整面墙，也没有暗门什么的。”

　　“先别管了，大家赶紧吃饭，还记得昨晚男老板说的话吗。我们要在三天时间里去森林里找寻女巫的踪迹，并在审判日烧死她。时间紧任务重，如果到了时间没完成任务，我想我们可能就惨了。”剩下的另一个女生说道。

　　梁琛看了她一眼，这女生从昨天起就没说过话，此刻倒是出来主持局面了。

　　众人吃过饭，离开酒馆去森林寻找线索。梁琛三人走在后面，梁琛小声对两人说，“其实我昨晚也碰见那只猫了。”

　　“嗯？”

　　“就是老板女儿的那只长毛猫，它好像是想引导我跟着它走，但我当时没去，直接回咱们的房间了。”

　　“看来猫是个诱饵，如果玩家被它吸引，它就会把玩家带走。那只猫既然是老板女儿的，说明老板和女儿可能不只是发布任务的NPC，也有其它问题。”吴淞思考道。

　　“塔里的NPC会作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吗，比如说谎、提供错误信息什么的？”

　　“这还真不一定，”吴淞说，“我经历过一个世界，里面的NPC就可以直接杀死玩家。”

　　“看来我们还是得自己分辨他们的行为举止，多多观察。”梁琛说。

　　“嗯，不过你作为一个新人还挺机警的，要是我看见一只那么可爱的猫，肯定想留下来摸一会儿的。”吴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是啊，我当时感觉那猫看我的眼神特别瘆人，有一种直勾勾的感觉，我就不敢跟着它了。其实我还挺喜欢猫的，一直想养一只，不过宿舍没法养。”

　　“等以后毕业了，或者你什么时候自己租房子住，就可以养了。”柏允哲接话道。

　　吴淞闻言道，“你是大学生吗？我以为你还没成年。”

　　“我是大学生，不过刚读大一……”

　　前面走着的一个女生忽然回头看向他们，她停下来对他们说，“哎，你们是新手吗，感觉不太像。”

　　正是之前站出来主持局面的女生。

　　“他们俩是，我不是。”吴淞回答道。

　　“哦，”那女生看了吴淞一眼，又把目光落回梁琛和柏允哲身上，“我叫赵可心，以前也进过塔，你们呢？”

　　他们依次介绍了名字，吴淞问她，“你怎么也在新手层？跟我一样，不敢去更高层？”

　　“不是啊，我没攒够兑换入场券的积分。”赵可心狡黠一笑。

　　梁琛看见吴淞撇了撇嘴。

　　他们继续向前走，不断观察四周有无可疑情况，柏允哲撩起树木斜生的枝杈，说道，“这里雾气越来越重了。”

　　的确，站在森林外的时候还好，一进来就感受到里面厚重压抑的湿气。树木并不格外茂盛，可是光线却不强，一种森冷的感觉始终萦绕在众人周围。

　　走了一阵子，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暗色的影子，走近发现那是一座小木屋。

　　“会不会这就是女巫住的地方？我记得女巫好像就喜欢住在这种森林小屋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害怕地说。

　　“进去看看。”

　　小木屋的门没有锁，一推就开了，映入眼帘的一个破旧沙发，墙壁上挂满了画和标本，小桌子上堆放着很多瓶瓶罐罐，壁炉亮着光，屋子里的影子影影绰绰。

　　“有人吗？”等了一会儿，没有一个人出现，屋子内的空间不大，东西又多，显得很拥挤。

　　梁琛用手一抹柜台，手指尖立刻沾了一层厚厚的灰。“这里很久没人住过了，家具上都是灰。”

　　“可是壁炉燃着啊。”眼镜男哭丧着脸。

　　“大家四处看看吧，发现什么线索可以分享。”赵可心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梁琛观察着桌子上的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一根长满须子的绿色植物，细小的枝杈间鼓动着一个个红色幼芽，它们被一层膜质物紧密包裹。

　　桌子上还放着一个摊开的本子，羽毛笔插在墨水罐里，本子边缘微微卷曲，泛黄的纸张上只有一些或大或小的深色墨渍。

　　墙上挂的昆虫标本中，有一个人头那么大的蝴蝶，翅膀上的圆纹图案如同一颗眼睛，闪着银色碎光，无论转到哪个方向，都好像一直在盯着屋子里的人。

　　“你们快过来看，这个东西在自己动。”一个男人喊道。

　　众人围过去，花盆里填满红色的土壤，一株植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那土钻出来。旁边木头柜门突然大开，一个小喷壶凭空飞出来，先是去盛了水，再回来小心翼翼地为植物添水。

　　本来在桌上躺着的一副铲子和叉子。此刻也跳到花盆里，用力松土，方便那株生长速度极快的奇特植物将它的枝条舒展开来。

　　很快，植物就长到了半人高，它并没有继续生长，而是剧烈颤动起来。刚长出的花骨朵一阵阵张大又闭合，似在挣脱某种束缚。

　　铲子和叉子畏缩着回到桌面上，一动不动了。

　　“我天，这也太神奇了，真的是个魔法世界啊。”一个戴帽子的男生说道，他伸出手去，想拿起那个叉子来观察。

　　“别碰。”柏允哲伸手拦了他一下，“我刚才在椅边发现了一块牛皮纸，记述了一部分种植魔法植物的过程。”

　　“它们的确是被人精心培育出来的，还制作了许多魔法用具来满足它们的需求，这些东西具有魔力，或许会有危险。”

　　帽子男不以为意道，“我又没去掐死这些植物，只是看看而已。”

　　他说罢拿起叉子握在手里，银白色金属的亮光在梁琛眼中一闪而过。

　　“你们看嘛，这叉子做工还挺精美，花纹……啊！”银色叉子突然在他手中再次活转，它甩开男生的手，在空中调转方向，叉尖直直对准了男生震惊的脸。

　　“噗呲——”

　　银叉子凶狠地竖插进男生的眼窝下方，他惨叫着倒在地上，想要用手去捂住自己的脸。叉子本来是一端插在眼球上，一端插在脸上，此刻自动旋转几圈，活生生挖下了那男生的一只眼球和大半张脸。

　　它就这样举着往下滴淌的血肉飞回到花盆旁，恭敬地喂进植物微张的花芯中。

　　帽子男躺在一片狼藉的地上，白色慢慢流淌在四溅的红里，已经不再呼吸了。

　　“……”

　　这是梁琛第一次直面死亡，还是一种凶残血腥的方式，一时感觉眼前被一片炸开的血红色笼罩住了。早上听说小雯的失踪时，他还没有体会到对死亡的实感，此刻却嘴唇紧得发麻，心脏也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啧，不应该手欠吧，都说了，不能乱动的。”赵可心撇撇嘴。她看了看周围的新人们，都被吓呆了似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人直接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梁琛慢慢抬起视线看向身旁的柏允哲，发现他也直盯着地上的尸体，眼睛微微睁大，胸口不自然的起伏着。

　　像是察觉到梁琛的目光，柏允哲也侧过头看向他，梁琛从他眼中发现了一丝惊惶，和突然从梦中被打醒的恍然感。

　　眼镜男刚才站得最近，身上溅上了许多血和碎肉，他正崩溃地摊坐在地上，双目吓得失神。

　　那诡异的植物摇头晃脑地吃了东西，又弯下枝条，向男人的方向微微探去，饶有兴趣地晃荡着。

　　叉子和铲子应声而起，向他扑来。

　　“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