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图》三乾

13、第 13 章

　　两人等了会，刘双双的父母过来了。
　　见了他们的面就说对不起，向他们诚恳道歉。
　　池少辽本来还挺气的，看他们这样也生不起来气了。
　　他摆了摆手说没事，算是自己倒霉了。
　　刘双双的父亲下去说要买点东西，只留下她母亲在这，她母亲此刻正抹着眼泪，”唉，怎么就这样呢？要是她没有这病该有多好。”
　　泪水滴在了被子上，晕染出一大片湿漉漉的痕迹。
　　池少辽看的心酸，他安慰了几句。
　　“给你们买了点吃的。”刘双双的父亲上来了，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你们吃。”
　　池少辽一眼看去，这些东西都不便宜。
　　刘双双父亲取了两个橘子，紧张地往池少辽和谢靖年手里塞，似乎生怕他们不要。
　　“你们别怪她，她也不想这样，要怪就怪我们，都是我们没照顾好他。”说到这的时候，他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小时候受了欺负，我们怎么能注意不到呢？那么明显的不开心，我们都不当回事。”刘双双母亲把头扭向了一边，手里攥着团皱巴巴的卫生纸沉默地擦着眼泪。
　　他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她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怪我们自己不上心，那时候太忙了没能照顾好她。”
　　“她咋就那么乖呢！挨了欺负看我们忙也不说，我有时候宁愿她不听话，宁愿她和其他调皮的小孩一样气死我，也不愿意是现在这样！”刘双双母亲悔恨地说。
　　离开的时候，刘双双父亲要给他们钱。
　　池少辽推拒了，这对父母的头发已经几近花白，这些年为女儿的病花了不少心思和钱，从他们朴素的衣装就能看的出来，他自己也不缺那钱，要了也没用。
　　等病房里的人走空时，池少辽轻轻叫了谢靖年一声。
　　谢靖年帮他把橘子剥了，正在剔上面的白丝，他听见池少辽叫他，坐过去顺便喂了池少辽一瓣。
　　池少辽慢慢抿，橘子水很多，咬下的那一刻唇齿间迸发出浓郁的香味。
　　等他吃完了，谢靖年又喂上一个。
　　把这个橘子吃完了，两个人还沉默着。
　　“以前是不是也挨欺负啊？”池少辽犹豫着问谢靖年。
　　“习惯了，倒也还好。”谢靖年又从袋子里拿了个橘子剥。
　　池少辽艰难地挪动自己，从后背抱了抱他，又把身子靠在他后面。
　　两人体温相互交融，谢靖年没转头。
　　“给我说说行吗。”池少辽用脸蹭他。
　　谢靖年没说话。
　　又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也没什么，就是经常会被打，上学的时候有人会偷偷撕自己的作业，给自己的本子上画画，抽屉里有洒的墨水，有人钱丢了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我……”
　　池少辽越听心越难受，他用左手环住谢靖年，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反倒是谢靖年先安慰他：“现在想起了也没什么，都是一些恶作剧，他们年龄小，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看别人那样做自己也就那样做了。”
　　“你原谅他们了，那你原谅自己了吗？谢靖年。”
　　这次谢靖年没有再开口。
　　有护士进来要看池少辽的情况，两人把贴在一块的身体分开，都默契地没有再谈这件事。
　　等护士走了，病房里又剩他们两个。
　　“虽然有些地方不好，但我也还是很幸运的。”谢靖年说。
　　池少辽低着头不说话，把他手扒拉过来玩。
　　一滴水落在了谢靖年的手背上，他有些慌张地往下看，池少辽在哭，睫毛都被泪水浸湿完了。
　　被他看到，池少辽哭得更厉害，眼泪一直往下掉，啪嗒啪嗒一下下打在手上。
　　谢靖年用指腹帮他抹了抹眼睛，“没说假话，真的觉得自己也算是幸运的。”
　　“有很多人曾经都帮过我，而且还遇见了你。”
　　池少辽闷闷地嗯了一声，不想说话，他想到了谢靖年过的可能不是很好，却没想到过的这么不好，他小时候竟然过的都是这种日子。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谢靖年伸手够桌子上的纸给他轻轻地擦，“真的还好，不骗你。”
　　谢靖年坐在床边望着空白的瓷砖出神，池少辽刚刚哭累，现在已经睡着了。
　　刚刚池少辽问他原谅自己了吗，他当时不是不想回答，而是真的不知道。
　　过去那些事还历历在目，被诬陷然后夏天罚站在太阳底下，作业没交被老师骂，烂着洞的衣服……
　　一旦开了这个头，各种各样的事都从尘封的记忆中冒了出来。
　　谢靖年想了很久，有些无助，他看向病床上睡得正香的池少辽，刚刚哭过，眼睛还正犯着红。
　　他去卫生间拿了毛巾给他眼睛敷了敷。
　　紧接着，他从被子里偷偷掏出了池少辽的手，把他的手放平，然后把自己的手团成一团，放到了池少辽掌心，又用他手包住了自己。
　　可是睡着的人手上没什么劲，每次他一松池少辽的手也松了下来，再加上他的手比池少辽要大，池少辽没法握完。
　　谢靖年有些不满，皱了皱眉头，他退而求其次，拉住了池少辽。
　　夕阳渐落，在一片黄昏的余晕下，他放缓了眉头，对着两人交握的手露出了个笑，感到自己好像找到了答案。
　　也许自己确实不算太幸运，但也确实不算倒霉，我遇到过的所有苦难与遇见你相抵消，甚至你更胜一筹。
　　等池少辽回家时，谢靖年跟在他身后拎着东西。
　　没了右手确实很多地方都不方便，就连吃个饭换个床单都磕磕绊绊。
　　池少辽躺在谢靖年换好的床单上长叹一声，“我这是真废了。”
　　谢靖年还在旁边换着被罩，“再过些日子就好了，别急。”
　　池少辽坐起来，不高兴地抿着嘴。
　　“要不我过来照顾你？”谢靖年问。
　　“什么？”池少辽刚开了局游戏，声音太大，盖过了谢靖年的声，他没听到。
　　再问谢靖年就不肯说了，刚刚那句都是鼓起了勇气说的，再说一次对他来说难度还是太大。
　　“没什么。”
　　游戏里打打杀杀的声音又一次盖过谢靖年的声音。
　　“什么？我真没听到。”池少辽扯着嗓子喊。
　　谢靖年把他刚刚换下来的衣服分门别类，一部分放进洗衣机里，另一部分靠池少辽靠不住，还是他来洗吧。
　　把那衣服接了点水泡着。
　　池少辽这把游戏打完，晃荡着来了卫生间。
　　看着盆里面泡的东西，饶是池少辽脸皮厚也有点遭不住，他靠着墙角磨蹭又扭捏，“这你也替我洗啊？”
　　谢靖年过去的时候捏了捏他脸蛋，“那你现在能洗吗？”
　　“洗不了。”池少辽笑，跟在他后面，像只小尾巴。
　　“对了，你刚刚说的是什么啊，我真的真的真的是没有听到，不是糊弄你。”
　　谢靖年在厨房洗菜，池少辽就跟着靠在冰箱上，谢靖年回头看他那幅可怜的样子，移开了目光，“刚刚说的是要不要我过来照顾你？”
　　“真的？”
　　谢靖年点了点头。
　　“那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收拾什么？”谢靖年不解。
　　“你在这住，我可不得收拾点东西？”池少辽拖着打石膏的手兴高采烈。
　　“我没说我在这儿住。”谢靖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上升到住这里了。
　　“你不住啊，我以为你要住过来呢。”池少辽听了这话歇了心思，也不跟过来了，又开始顺便躺在某个地方。
　　谢靖年在厨房做饭，等做好了端出来时池少辽还是懒在沙发上。
　　刚刚在厨房时，身边少了个人总归是有点寂寞。
　　吃饭时，他嚼着口中的白米饭，食不知味，思考着该怎么开口。
　　池少辽也同样想着怎么让谢靖年住过来，自从他昨天听到谢靖年说小时候他父母打他的话，心缩成一团，疼得要命，想赶紧让他离开那里。
　　自己要不试着多缠缠，一向自己想干的事，谢靖年就算不喜欢，多缠几次他也就答应了。
　　他叼着勺子，故意挤了点眼泪，然后喝汤的时候洒了点出来：“真的不住过来吗？我打着石膏真的不方便，你看现在拿着勺子都用不好。”
　　谢靖年刚刚专门没给他拿筷子，拿了勺子，没想到效果仍然不佳。
　　他拉了凳子坐过去，给他吹了吹慢慢喂，刚出锅的汤太烫。
　　“那我就过来住。”
　　“你真答应了？”池少辽有些不可思议。
　　他还以为自己好歹得再磨上一阵，没想到谢靖年这次这么爽快。
　　池少辽开心了，吃饭也吃的香，一碗米饭吃得精光。
　　“我睡这里？”谢靖年问，这有间空房。
　　“行，我来收拾。”
　　谢靖年让他好好坐下，把这间房窗户开了，透透气。
　　“等会还要回去一趟。”
　　“还回去干嘛？”在池少辽心中，他巴不得谢靖年一步都不要踏进那个所谓的家。
　　“取点衣服。”
　　“给你买新衣服，不准回去。”池少辽又耍赖。
　　谢靖年在给那屋铺床单，听这话失笑，“还有其他东西要拿，必须去一趟。”
　　池少辽点头，“好吧，那你得快点回来。”
　　“嗯，会快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