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雨好凉凉

5、第 5 章

　　那是一只巨大的异形怪物。

　　躯体边缘伸出数根无规则的漆黑触角，立起的高度直到屋顶，并像小山一样投下大片阴影。

　　它全身覆盖半流体状的黑色黏液，无时无刻不在全身上下流动着。那双被男人误认为怪物眼睛的东西，随着黏液翻涌早不知道融入去哪一部分恐怖的地方。

　　“…啊…嗬嗬……！”猝不及防的骇人场面，男人连尖叫都发不出来，整张脸顿时煞白煞白，声音堵在嗓子眼里，只剩下微弱的气流还在垂死挣扎。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前，向外不断延伸的触角出乎意料地突然散射出花白的丝线，像无数根绦虫和节肠，距离瞬间拉近，眨眼间缠住了光头男人的身体！

　　“靠！”光头又恐惧又暴躁地疯狂撕扯白线，“滚，滚开！”

　　看起来很柔软的丝线却韧性十足，非常结实，它们不仅将光头全身牢牢缠绕住，下个瞬间甚至直接将他抬了起来！

　　丝线绷得紧紧的，光头只能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双手双脚，惊恐大叫道：“救命！！救命啊——！六子，六子！快救我！快把这个鬼东西弄下来啊啊！！！”

　　眼前这异形恐怖的一幕不断刺激着六子的神经，光头凄厉的尖叫也让他烦躁不堪。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男人直接掏出裤兜里的打火机，冲上前去，想要烧断这些丝线。

　　打火机靠近白线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质量太劣质，他慌不择路连按了几下也没有出现火苗。

　　“操操操！”

　　伴随着光头越来越凄厉瘆人的尖叫，他整个身体越举越高，脑袋直接压在了和天花板接触的黑色异形上。

　　叫声逐渐支离破碎，男人的头部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向上挤压着。

　　“…救命……”

　　伴随着光头最后的遗言落下尾音，覆盖在天花板上的异形突然裂开了整个上半身，露出里面深深的黑洞，以及黑洞周围几排白森森的尖牙。

　　排列整齐的锯齿状牙齿稍微扩大，接着，以毫不犹豫的速度快速收拢——！

　　扑哧——

　　血.肉横飞。

　　血.沫掺杂着碎肉，还有几滴乳白色的脑.浆，飞速迸溅在现场剩余还活着的二人脸上、身上。

　　郁翳眼前的画面瞬间一片鲜红。

　　光头连痛苦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他瞪大惊恐的双眼就这样消失在异形怪物裂开的黑洞内。

　　咕咚。

　　沉闷又巨大的声音在下一秒传来。

　　六子两条腿抖成了筛子，手上还拿着那个怎么也不出火的打火机。

　　异形的触角在片刻停顿后，松开了光头下半截的身体。“咚”的一声重重砸在老旧地板上。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人崩溃地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转身踉踉跄跄拼了命地朝门外跑去——

　　下一秒，“哧”的一声，胸口突然感觉一片凉意。

　　他愣愣低下头，看见了一只锥刺状的鲜红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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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形并没有将触手收回，而是借着扎了个对穿的姿势将男人抛向上空，在□□随惯性滞留半空的时候，黑色流状的躯体突然变形，向下压缩延展——接着，表面如同沸腾了一般不断冒出起伏的尖刺，好像每一个部分都被刺激到剧烈活性化，彼此碰撞发出的咕叽咕叽水声，像无数个婴儿同时发出欲求不满的哭叫。

　　它们不断伸缩着往外突刺，男性的身体终于迫于引力重重摔落，一瞬间被这些尖刺戳出了无数个窟窿，窟窿又不断往外涌出血水。

　　两分钟不到的时间，

　　两个人都死了。

　　怪物仿佛在享受这场盛大的血.肉盛宴，它在地上平摊了很久，接着，上半身才慢慢从黏液中涌起，用不知道是正面还是背面的身体对准现场仅存的那个人类。

　　如果人类此时看见它，会发现异形的身体正在经历一次奇妙的转变：原本漆黑流动的黏液掺进了一丝鲜红，这抹鲜红在它全身上下飞速游走，很快消融进整个庞大的身躯。黑红黑红的液体透露出诡异的光泽，越到尖端触手就越红，颜色也相对越浅。

　　怪物伸出其余的触角继续蚕食刚刚狩猎的结果，只派出其中还相对理智的那部分，因为祂感受到，这里还有一个人类的气息。

　　祂慢慢将全身的思绪收拢，只留下进食的本能，让剩余部分飞快打扫罪案现场，这个理智的部分则注视着身下这个小小的“人”。

　　人类的姿势祂很熟悉。

　　上半身整个贴在地面，双腿并拢弯曲，双手平直摊开在身体两侧。只除了人类微微颤抖的发尾暴露了他此时的恐惧。

　　他朝拜的方向是祂，或者说，是他们之间那个不起眼的小神龛。

　　朴素又毫无亮点，祂却一瞬间就注意到了这样东西。同样因为，非常熟悉，上面有非常熟悉的味道。

　　祂不是用人类认识中的鼻子，而是用全身每一个感觉器官清晰感受到的。大量代表气味的分子在空气中漂浮，供祂全身的每一条须足都近乎贪婪地疯狂捕捉这些气味。

　　郁翳在触手向另一个男人突刺的时候就忍不住跪趴在地上，他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是刚沾上新鲜血液的地板，粗制拼凑的缝隙中凝结了一片血块，也许是碎肉……耳边扑哧扑哧的声音开始愈发明显，包括黏液移动的声音，挤碎的泡沫声……

　　放大的声音让他感觉自己格外渺小，忍不住屏住呼吸，血液直冲脑门，感到一种仿佛身在梦里一般的晕眩感。

　　对，这一定是梦。他一定还在做梦。

　　不然怎么会遇到这么恐怖的事情，不可思议的事情……

　　快点醒过来，醒过来……

　　可是不管怎么自我催眠，鼻尖嗅到浓重又刺鼻的糜烂铁锈味依旧那么明显。

　　脸上突然有濡湿的触感。

　　郁翳身体无法控制地抖动了一下，他不敢牵动脸部的皮肤，只敢翻动眼珠，视线朦胧处一片漆黑。

　　咚！是心脏重重一击。

　　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身首异处了，没想到触手在他脸上蜿蜒盘旋了一圈，留下潮湿的黑色黏液后，就目标明确般直直钻进他的口腔内!

　　郁翳咬紧牙关，身体本能排斥着异物入.侵。

　　触手柔软韧滑，好在只是沿着他上牙龈摩挲了一遍，就飞快收回。回到半空中，它弯曲身体，摇曳着好像非常满足。

　　郁翳打了个冷颤，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看见了这一幕，也看见了这个纤细触手后的庞大身躯。

　　这个时候，郁翳听到了一种声音，奇妙又动人，如靡靡之音。刚开始，他并没有意识到是眼前这个异形发出的，直到它开始组织出自己能听懂的话语——

　　“…………”

　　“……fi…re…”

　　“……了……”

　　“……不错。”

　　什么？

　　郁翳不敢置信睁大了双眼，盯着眼前这一幕。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原状，不管是墙壁撞出的碎屑，还是这一地的血肉，随着不断流淌着黏液的怪物身体爬过，都变得一干二净。

　　声音如水波绵绵荡漾，仍在出现，证明这一切不是郁翳的幻觉。

　　“祭品，很满意。”

　　异形怪物不知道从哪里发出的声音，只听见尾音过后，它开始挤压自己的身躯，这个过程非常迅速，随着几下被触手勒暴突的肉球，怪物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小截细弱的触手，在地板上像蛇一样蜿蜒，飞速钻进郁翳面前的这个小神龛里，缠绕身躯环绕在神龛中的雕像上。

　　郁翳这才发现这个雕像上意味不明的突起凹陷居然完美贴合这根触手。随着触手归位，整个雕像也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球体。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了。

　　没有怪物身体时时刻刻的蠕动响声，没有血肉迸溅的声音，没有人类的尖叫声，只有大汗淋漓歪倒在地板上的郁翳，呆呆看着手里的这个小神龛。

　　空气突然开始流动，风顺着半合的玻璃窗一齐涌入。

　　“祭品”这个词，突然触动了郁翳遥远某处的一段回忆。

　　小时候奶奶跟他说过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家族所在的部落世代居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里。脱离历代皇帝的统治，过着渔民部落的传统生活。

　　部落里信奉一位水神大人，据说就是因为受祂庇佑，村子才能躲避战火连绵，一直过着桃源般祥和宁静的生活。

　　但是神明的庇佑不是没有代价的，尤其是这位神，祂要吃人。村里人愚昧，每年都会为神明献上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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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今天上午是赶不上回学校了，郁翳浑浑噩噩检查了一遍家里各个角落，结果干净的就好像那两个男人凭空蒸发消失了一般。

　　他用老式的翻盖手机给班主任发了条请假消息，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这个回笼觉睡得不是很安稳，郁翳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目光清醒得就好像没有睡着过。而他刚一睁眼就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

　　他照常起床，洗脸，吃早饭，把早上来不及做的那些事情统统复刻一遍。只是吞咽面包的时候好几次发出干呕的声音，都被郁翳凭借意志力生生咽了回去。

　　一切如常，郁翳背上书包出门，除了感觉身体有些沉重，其他并无异常。而那个神龛，则被他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用旧报纸包了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