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救赎》猫尾巴草

4、四

　　对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知道身在高处的人最擅长的无外乎是玩弄权术和操控人心了。区区三天的时间，西奥多的父母就彻底“叛变了”，口中全是对侯爵大人的敬仰和称赞，夸他平易近人，博闻强识，彬彬有礼……

　　哼，真会演戏，西奥多冷笑不语。淳朴善良的老奥特和伊耶塔分明是被那修炼成精的狡诈狐狸所欺骗，从头到尾那个男人不过毫不费力地动动嘴皮。所谓平易近人，仅仅是在餐桌上假意肯定伊耶塔的手艺；所谓博闻强识，这应该是每位贵族都应具备的基本素质，他们从小就经过系统的学习；所谓彬彬有礼，正代表着男人内心的疏离冷漠，礼貌的措施是拒绝他们靠近的最好方式。

　　这些并不会让西奥多懊恼，只要父母开心平安就好，其他的也无关紧要了。但有一点使他无比厌烦，雷吉诺德就像是个牛皮糖般黏着他不放，会突然在各个匪夷所思的地方冒出，还美名其曰这是惊喜。没人会喜欢多了一条尾巴的。

　　这日，西奥多推门而出，抬头便望见在自家客厅发呆中的雷吉诺德。男人懒洋洋地陷在柔软舒适的皮质沙发里，修长的双腿随意的伸展，似乎没有察觉到少年探究的目光。他眉头微蹙，尖削的下巴稍稍抬起，黑色如墨的碎发恰好遮挡住了双眸。漂亮干净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中烫金封皮的书本，无神地眺望着远方，一副萧索惆怅的模样。

　　加上那明媚温暖的阳光，就如同中世纪油画中的人物一般，有些不真实的意味。不可否认，雷吉诺德相当的英俊，放在少年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当红影星，绝对的时尚宠儿。他的脾气秉性也比其他阴阳怪气装模作样的贵族好许多，可西奥多就是无法抑制的排斥着大叔。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不合？

　　回忆起这些天遭遇的囧事，那点来者不易的好感顷刻间又烟消云散。呃，别被外表所迷惑，这家伙根本就是个麻烦，和他相处一定会未老先衰的……西奥多忽然感觉一阵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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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奥多正热情向顾客推销商品，说得天花乱坠口若悬河，突然被忽悠地迷迷糊糊的顾客眼神开始漂移，脸上浮现出八卦的神情。她不好意思地捏捏衣角，终于按捺不住地打断西奥多的讲话，吞吞吐吐地询问：“那个，西奥多……你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啊？一直在对你笑的……”

　　“啊？”后知后觉的少年才发觉自己的身形笼罩在一片阴影中，他认命地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转头，哭笑不得地朝雷吉诺德点点头：“您又来了……”

　　男人穿着黑色的长大衣，肩膀上还挂着几朵没有化开的雪花。帅气的脸上眉眼弯弯，眼眸流淌着温和的柔光，看得出他的心情很好。他微笑着招呼：“西奥多。”

　　能把自己平白大众的名字念得那么优美深情也是一种能耐。西奥多弹了弹身上冒出的鸡皮疙瘩，索性转身无视雷吉诺德的存在。

　　但店铺里早已炸开了锅，好奇的客人们纷纷围在男人身旁叽叽喳喳的打听，断断续续地话语不断飘进某人的耳朵，挑衅着他的忍耐力。

　　“……您是西奥多的亲戚么……”

　　“……你不知道……对，我昨天也看见了……”

　　“……听说会在这长住……”

　　“……恩，我也发现了……和西奥多真配……”

　　“……哇，两个人在一起真赏心悦目……就是……啊，好棒……”

　　西奥多面无表情地在柜台对账，其实内心却是千万草泥马在狂奔。那个，谁谁谁，不要乱传播谣言！你们这些女人果然是太闲了……需要通过八卦在找寻自身的存在感，多可悲啊！有这个闲情不如去做些有意义的事！喂喂，你们到底还要不要面包，这里是面包铺可不是茶馆啊……各位淑女请注意你们的形象。

　　此其一。

　　刚起床还没回神的西奥多就被貌似等待许久的雷吉诺德拉着一路飞奔，等少年缓过来发现已身在镇上唯一的裁缝店。趾高气扬的男人不耐烦地翻看着店铺里展示的布料，鄙夷地冷哼：“难道就只有这种廉价的货色？！”

　　“对不起，大人！这已经是最好的了……”可怜的多泽店长愁眉苦脸地解释，用手巾擦拭着额头细密的汗珠，胆战心惊地听着客人的指责。他尽可能的道歉，希望能得到对方的谅解。

　　男人的手指缓缓的滑过面前的布料，终于停顿在一处，他勉为其难地皱眉：“这块还尚可……也罢，将就着用吧，也不指望这个偏僻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他指了指西奥多，“嗯，给他赶制一套，款式就用现在最流行的吧。”

　　“遵命！”多泽这下喜笑颜开，那布料的价格可不菲，从来无人问津。

　　完全不管我的意愿么……西奥多郁闷的插话：“我并不需要新衣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以为我愿意？”雷吉诺德冷笑着反击，“你天天在我周围晃来晃去，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认为非常有必要提高你的着装品味，省的看着闹心。”

　　……做人不可太无耻，睁眼说瞎话不会脸红么！到底是谁缠着谁啊……可恶，连吐槽的气力都没有了……

　　男人一边向多泽叮嘱其他的细节部分，一边不忘给予少年最致命的一击：“还有，伊耶塔夫人可是亲自拜托我好好教导你所有的礼仪呢。”他故意在“所有的礼仪”这几个字加重了读音。
　　生活就像强X，如果不能反抗那就学会享受吧，横竖这钱又不是我的，不要白不要。少年翻了翻白眼妥协了。

　　此其二。

　　傍晚，西奥多闷闷不乐地陪同男人漫步在石砌的街道上，华灯初上，在白昼与黑夜的交替之际，多尔拉科小镇是如此的静默，居民们或许都陪伴在自己心爱的家人身边，享受着家的幸福温馨。而少年却苦逼地陪着一时兴起的大叔压马路……说什么观赏美丽的落日……

　　西奥多从来就不是一位追求罗曼蒂克的人，对于自然的美景不会有太多的感触，他更喜欢宅在家里，哪怕是无事可做也好。

　　此刻的两人沉默不语，气氛有些诡异。雷吉诺德突然悠悠的开口，黑色的眼眸闪着迷人的光彩：“所有的光都是罗瑞尔女神所创造。神典上记载，每个人都背负着原罪在黑暗中惶惶度日，女神怜爱世人，于是创造了光，在光的照耀下，我们的罪恶纷纷脱落，凝结成黑色的疤痕，那就是人的影子。每个人都获得了新生。”

　　大叔，不要学帕特里克，随便给别人宗教洗脑，鬼才信那个没有影的女神呢。什么黑色的疤痕，我们要相信科学！不知与神父争辩过多少次，西奥多反驳起来信手拈来：“可是黑暗依然存在，罪恶也伴随着我们不离不弃，和曾经相比，也没有更好。”

　　“神在提醒我们自省，正视自己的罪恶。神的所作所为都有深意，你要相信她，相信她的爱。”

　　“无条件的相信，即使是错误？”西奥多嘀咕了一句。

　　男人伸手宠溺地拍拍少年柔软的发，絮絮的述说：“神不会犯错……我们必须义无反顾的信任她，不能有怀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例外。这是在世上公认不可违背的信条。”他的语速很慢，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一句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要说服自己。

　　“如果是真理就应该经受住质疑。无论是信条，还是什么，也不是一直一沉不变的，随着发展也会改变。”西奥多变得有些认真，盯着大叔一字一句的说着。

　　“呵呵，你啊，有时候真不像个15岁的孩子，这些古灵精怪的思想究竟是谁教给你的？你的父母，我可不相信。”雷吉诺德不禁笑出了声。

　　西奥多觉得很无力，对方话题转移的太快，啊，难得想和人探讨一下……真是扫兴呢。他别过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丰富的阅历促使我们成长，您是少见多怪。”

　　“你这话带着浓浓的偏见，贵族的孩子也不弱。从小就浸淫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学会认清人情冷暖了。”

　　“嗯，也是。”这算是达成一致？

　　此其三。

　　……

　　此其无数。

　　就这样，时间就在两人和谐平淡？的日常相处中悄然无息的溜走，通过带着猜忌的交谈，他们察觉到彼此竟然有许多相似之处。之前对雷吉诺德的敌意也逐渐消失殆尽了，至于精神损失费……有说过这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