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别太宠了》四月之后

23、巫医谷

　　手中的青玉微光闪烁，逐渐恢复了原有的温度，这下裴清终于能确定谢长安还活着了，只是还不知道他在哪里。虽然传音蛊可以互相感应，却并不能指明方向，眼下他只知道，长安还在冰域。

　　“少主，城主府还未有人发现梅园发生的事情，大雪已经将血迹完全掩埋，只是……”苏梦顿了顿，不知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出口。她和仇莽奉命隐藏身份潜入城主府，打探红莲的消息，却阴差阳错发现了另一件事情。

　　“只是什么？”

　　“只是……”苏梦看了一眼站得板正的仇莽，仇莽心领神会，走到苏梦身边，恭敬地对裴清说：“长安受伤的地方有过红莲生长的痕迹。”

　　“啪”的一声，祁霄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他皱着眉问：“确定是红莲？”

　　“属下虽不曾亲眼见过红莲，可也听尊主描述过上百遍，红莲的画册熟记于心，自然不会认错。”仇莽肯定地说，苏梦在一旁连连点头，然后补充道：“红莲显露在雪地上的部分已被人摘走，只剩下地下的根部。”

　　说着，苏梦拿出好不容易从冰下挖来的红莲根部，裴清接过一看，果然是红莲。他沉吟片刻，才沉声说：“红莲盛放于每年的六七八三月，需以人血灌养才会生长开花。”

　　裴清说完，便不再开口，他握紧手中的青玉，走到窗边，看着漫天飘扬的雪花，陷入了沉思。

　　人人都说巫医谷悬壶济世，乃在世菩萨。可又有谁知道，巫医谷为了研制出起死回生的神药害了多少人。

　　裴清曾在柳叙白的书房中看到过一本巫医谷秘史，那不是原本，是柳叙白凭借记忆手抄下来的。书上说百年前巫医谷先人在南疆深山采药时不幸迷失方向，在受伤昏迷之时被一个姑娘救到了一个村子中，姑娘给他喂了一朵红色的花，他就奇迹般的好了。

　　先人大喜，一直追问那是什么药材，姑娘直摇头，没说话。等他出门后，才发现村子中种满了红色的像莲花一般的花，上面还飞舞着萤火虫。他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下意识去摸那萤火虫，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赤色大蛇吓得连连后退。

　　姑娘在他身边忍不住地笑，先人瞬间羞红了脸，好奇心消失，恹恹地回到房中。再之后先人在村子中住了下来，白天去村子外的树林中采药，晚上和姑娘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两人很快坠入爱河。

　　一次，先人在外采药掉入一个深壑中，石璧上坚硬凸起的石块划破了他的身体，鲜血直流，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强撑着意识沾着血在石壁上给姑娘留了最后一段话。他不确定会不会有人来救他，姑娘会不会看到这段话，写到最后，他哭了，心中无比悔恨，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执着于各种药材，他想和姑娘一起白头偕老。

　　老天似乎可怜他，竟然真的给了他一次机会。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熟悉的床上，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姑娘和他解释了，解释完抱着先人哭了，最后红着脸问先人是不是要娶她。

　　先人当然说是，只是心中对自己重新活过来的事情仍然带着怀疑。他与姑娘在村子中成了亲，一年后又有了一个孩子。他的妻子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可先人却有些无法适从。他受不了与世隔绝，更难以习惯不去碰药材研习医术。

　　他儿子三岁那年，失足落水而亡。他妻子抱着儿子凉透的身体，走在冰冷的大雨中，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后来他看到妻子双眸一亮，随后抱着儿子跑到村子中的神庙中，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猛磕了三个头，又抱着儿子回到家中。

　　那是先人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场景，明明是下雨天，红莲花上却飞舞着无数个萤火虫。他看到妻子拿着把刀，站在红莲花中间，然后当着他的面，割破了手腕，瞬间鲜血直淋。

　　先人想去阻拦，可他妻子却笑着不让他进来，她说再等一会儿，很快儿子就能活过来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流血的地方迅速长出一株与其他红莲很相似的花，随后从花丛深处缓缓游过一条赤色细蛇，就着妻子流血的地方，慢慢将整个身体泡在血水里。

　　他眼看着他的妻子脸色慢慢变得惨白，萤火虫的动作开始变得急促，先人似乎能听到萤火虫扇动翅膀的声音。而下一刻，他看到一只红色萤火虫从他妻子的心口慢慢爬出来，飞到那株特殊的红莲上，随后红莲便慢慢枯萎。正当那只红色萤火虫朝赤蛇飞去时，却被村子中的人赶来阻止住了。

　　他听到村长说：“混帐，还不快住手。”他的妻子听到后浑身一抖，最后无力地倒在地上，而那只红色萤火虫被村长收进一个瓷瓶中，他妻子跪着走向前，紧紧抓着村长的衣袖，哭着求着说：“村长，就这一次，救救我儿子吧，就这一次啊，村长！”

　　村长甩开她的手，无情地说：“上次你救他的时候也说最后一次，当时没能拦住你，我已经宽恕了你，说若你再犯，便别怪我不留情面将你赶出村子了。”

　　最后先人和他妻子被赶出了村子，而他妻子自儿子死后接连打击，也染上重病，先人还未带她回到巫医谷便不治身亡了。

　　先人几日内失去了妻儿，便对村长怀恨在心，没过多久，他就带着巫医谷的绝世高手血洗那个村子，将红莲，赤蛇，流萤一起带回了巫医谷，据为己有。

　　而村中幸存的人也被先人带回巫医谷关押了起来，他还给他们取了一个特殊的名字，叫血奴。

　　这之后，先人一直在研究该怎么样得到流萤蛊，却一直不得其法，直到二十年前，柳叙白的父亲偶然一次碰到一个血奴小女孩，可以指尖血操控飞舞的流萤……

　　巫医谷被灭后，红莲，赤蛇，流萤被夺。血奴身份极其隐蔽，巫医谷除几个掌事长老外，基本上都不知道血奴的身份，他们日常和巫医谷其他奴仆看起来并没有差别。

　　因此他们也死于二十年的暴乱中。

　　血奴应该已经灭亡了。

　　可长安流血的地方却开出了红莲。

　　裴清将青玉紧紧握在手中，眼中晦暗不明，良久才开口：“今日之事不必告诉尊主，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祁霄，苏梦，仇莽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说了句“好”。

　　谢长安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座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每一次呼吸，都会带起心口密密麻麻的痛感。他呼吸一滞，皱着眉，眼皮沉沉打开。

　　入目是透亮的光，头顶是一片晶莹的白色，他努力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环境。这大概是一处山洞，不过冰域的山洞和外面不一样，它是由冰雕刻而成的。谢长安目前所在的位置位于山洞某一个角落，他身下铺着稻草，十分潦草，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披风。他想伸出手想将披风拿开，因为这披风看起来着实有些脏，可当他刚一抬手，心脏一阵收缩，他疼得连气都不敢喘了。

　　陷入黑暗前的记忆瞬间涌入他脑海中，他低头看向自己心口，只看到心口处的衣服留下一个大窟窿，而鲜红的颜色沿着那处窟窿向外渗开，将他原本淡绿色的衣服染成了铁锈色。他下意识地咬住嘴唇，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能睁开眼，难道这里是祁霄嘴中所说的地狱？不对啊，地狱不应该长这个样子的。

　　所以，他应该是还活着。可常人被刺了这么一剑，应该是活不了了吧。

　　他突然又想到在黑暗中看到他爹，以及他娘，还有他娘眼含着泪送他出城门时的样子，让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突然谢长安脑中闪过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小心地蜷缩起身体，缓解来自脑袋和心口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他背上因为疼痛而冒出的细汗早已变得一片冰凉，而山洞也由一开始的白亮慢慢变得昏暗。天黑了，不知自他昏迷过去了多久，裴清应该要担心死他了吧。

　　他忍着剧痛，掏出怀中的青玉，青玉因染血的缘故已然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可其中的传音蛊仍闪着细碎的光，他将青玉递到嘴边，刚想开口说话，便听到青玉中传来裴清的声音。

　　“长安，你在哪里？”

　　那一瞬间，谢长安湿了眼眶。他颤着双唇，缓缓开口；“师父……”声音很小，嘶哑无比。他话音刚落，裴清的声音又传来过来：“长安，你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谢长安忍着喉间的涩意，“师父，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被人刺了一剑，流了好多血，快要疼死了。”

　　裴清听到谢长安的话，心中一颤，虽然联系上长安很开心，可他受伤了，还不知所踪，瞬间，他的心间爬满了无力感。

　　“别担心长安，师父会找到你的，在这之前，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好。”

　　虽然裴清说会找到他，可他毕竟不知道自己在何处，谢长安想，还是要靠自己。他忍着痛，将腰间李延年给的补药一个个倒出，吃了下去，没过多久一股暖意延伸至他四肢经脉中，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发现已经好了很多，便扶着石壁，慢慢站了起来。

　　站起后，他便看到刚才他看不到的地方，摆着一张冰棺。他慢慢走近，随后便看到了冰棺中躺着一个绝世美人，而美人的长相，令他惊讶无比。

　　那是一张与后山白衣男子别无一二的脸，唯一不同的是，她眉间有一抹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