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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她的报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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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吓电话消失的第二天,黎遇就搬离了她的住处。
四海地产早已为她这位高薪挖来的公关人员配备了高级公寓,在A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距离公司总部不过一站地,周围被繁华商圈包围,衣食住行便捷舒适。
甚至还给她配了一辆车。
黎遇大呼幸运。
“原来南均来我们部门面试那天,就是我好运的开始,要不怎么能有今天呢?”
“终于不用在老赵手底下做牛马了,这感觉真好。”
黎遇穿浅蓝色小香风外套,她身材清瘦,是难得的适合穿这类衣服的人,精致的淡妆和黑色尖头皮鞋,展露她对未来一往无前的决心。
送走黎遇,接到城中村服装店老板的电话,说是店里漏水维修,希望把原定的拍摄推迟到第二天。
林锦舒当然说好,即刻调转地铁路线,返回家中。
天气越来越凉,聒噪的蝉鸣不知哪一天忽然集体消失不见,她穿上了风衣外套,走过街角的水果店,又折返回来,挑了几只饱满的秋梨和咧着嘴笑的石榴。
“一共53块6,零头抹去了,给53吧。”
水果店老板把装好的水果递给她,她伸手去接时,一只手比她更快出现,接过两个沉甸甸的塑料袋。
骨节分明的大手,手指修长白皙,皮下青筋若隐若现,更凸显几分白。
她转头抬眸,斜阳从那人身侧打过来,折出大片耀目金光,她不由得眯起眼。
在一片暖融融的橘色中,他挺直的鼻梁和锋利的下颌渐渐显出轮廓。
林锦舒深吸一口气。
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手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指端在她手背上轻轻蹭了蹭,随即分开五指,插入她指缝中,和她十指相扣。
“锦宝,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轻柔的、低沉的,带着缱绻思念和丝丝歉意。
回到住处,林锦舒弯腰脱鞋时,祁越渊径直在她面前蹲下,说一声“我来”,接过她手里的鞋带。
突然的动作让她有些怔忪,视线下,他宽阔的肩背一览无余,像是静谧的深蓝海面。
系好鞋带,他并没有立刻起身,反而抬头看向她。
她站着,他蹲着,从这个视角俯视,他的脸更显小,眉眼精致,微抿的唇瓣血色鲜浓,在玄关昏暗的灯光下,恍如好莱坞影片里的美艳吸血鬼。
当然,这吸血鬼是男的。
一只大手从背后靠近,掌心密密贴合后腰,炙热穿透衣料在她皮肤上起舞,下一瞬,他按住她的腰肢往前猛得一带,她险些失去平衡,两只手撑在他肩头,才站定。
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他一手环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缠住了她的腿。
她微微躬身,和他靠得更近,他漆黑如墨的瞳孔像海面闪烁的火光,艳丽的薄唇微微张开,像是欲言又止的邀请。
鬼使神差的,她松开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捧起他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清爽的、柔和的,
炙热的、暴烈的。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起身,把她抱在怀里,按在身下,无数个吻像蝴蝶一样掠过她的身体,带她飞往未知境地。
暮色浮动在屋里,只客厅角落里的地灯亮了起来,透出朦胧的暖黄色光线。
林锦舒软软地靠在沙发上,浑身脱力,祁越渊的头枕在她腿上,双眼半闭半阖,呼吸均匀而平稳。
她用手指一下下轻轻付弄着祁越渊的头发。
指根插入浓密发间,一路从发根梳理至发梢,然后再从头来过。
她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动作,不厌其烦,乐在其中。
有时候,她会用一根手指去缠绕一缕头发,一圈又一圈的转,可惜他头发短,总是缠不足两圈。
她发出略带惋惜的喟叹。
祁越渊捉过她的手,送到唇边轻吻。
“祁越渊,你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她开口,淡淡嗓音里有抱怨和不满。
祁越渊睁开双眼,清亮的眸子定定看住她。
“锦宝说得是,都是我不好。”
林锦舒低头回看住他,“连续好多天,就是这个时候,每晚都有骚扰电话,对我谩骂诅咒。”
“都是你身边的孟幸羽,她让人欺负我。”
说这话时她嘴角微抿,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撒娇。
其实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有人如珠似宝的疼惜自己时,这份伤痛会无限放大。
她就像是向大人展示伤口的孩子,不停地说,“你看我流了好多血”“你看这伤口多深”“你看我有多疼”以换来他的心疼。
他眼中的疼惜多加一分,她心里的满足就多一分。
这是占有欲吗?
林锦舒朦朦胧胧地想,或许从大学到现在,她始终没有变。
喜欢一个人,就要完全占有他、占据他所有心神,要他为自己哭、为自己笑。
她可以不依赖他,自己处理这件事,但她需要看到、需要感受到,他为她而疼、为她而着急。
她要这样强烈的感情确认和反馈。
祁越渊抬起一只手,轻托她一侧光洁脸颊。
林锦舒歪头蹭了蹭,就势把头的重量压在那只手上。
“以后我会日日陪在你身边,绝不再让你独自面对这些事。”
林锦舒满意地笑了,笑声轻盈地在屋内流淌。?
“你这样说,我是很开心,不过呢,你总是免不了要去拍戏,怎么可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呢。”
“我们就这样,彼此做好各自的事就好了。”
祁越渊没说话,只是看住她,接着,他眼中眸光一闪,忽然翻身坐了起来,他动作迅速,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整个人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他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他的呼吸撞着她的呼吸。
“我知道,锦宝没有我也可以活得很好,可是我忍受不了了。”
“你不在身边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要。”
缱绻的情话在升温,情绪在黑夜中放大膨胀,暗室中,他透亮的眼眸像闪闪发光的宝石,叫她移不开眼。
“可是…… ”
她的还未说完,就被他全数吞入口中。
他柔软的唇摩挲着她的,手扣住她柔软的腰,在亲吻的间隙,压抑的低语断断续续。
“没有可是……这些……交给我来解决……”
所有来不及说出口的顾虑、思考,全被亲吻搅乱,变成漫天绚烂的彩色碎屑,洒满她的世界。
女朋友被恐吓这笔账,祁越渊要找孟幸羽算清楚。
他原本打算在见过林锦舒之后,约她认真谈一谈,没想到,孟幸羽比他更着急,先一步主动约他见面。
在高级餐厅的落地玻璃窗前看见祁越渊时,孟幸羽先是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可是紧接着,她看清了挽着他手臂的林锦舒,笑容就僵在脸上。
“真是的,越渊,我们俩见面,你还带旁人来做什么?”
祁越渊旁若无人地为林锦舒拉开座位,服侍她落座,自己才坐下,气定神闲道“锦宝不是旁人,是我女朋友,当然应该来。”
孟幸羽的脸抽搐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正想说话,被林锦舒打断。
“孟小姐,你心术不正,我怕这顿饭吃完,他又要被传出绯闻。”
林锦舒双目直视着她,“毕竟,许云之的例子在前面,不是吗?”
他们都已经知道,是她和许云之联手炒作CP。
孟幸羽略一低头,重新抬起头来,露出一种大义凛然的神态。
“越渊,今天我想和你谈的是公事,能不能就我们两个人聊?”
祁越渊斩钉截铁回了一句,“不能。”
接着,他转向她,“孟幸羽,公私不分这件事,始作俑者不是你吗?”
他看着她的眼神,厌恶又冰冷。
他说的公私不分,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了那件事?
可是不对,不会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无法定她的罪。
毕竟,她所做的,不过是漫不经心的遗漏了一件东西。
祁越渊曲起手指,在暗红色实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叩了叩,唤醒了走神中的孟幸羽。
“先说你的事吧。”
孟幸羽回过神来,找回平日在职场上的做派,戴上假笑面具,起身给祁越渊倒了一杯茶,林锦舒好奇地看着她,看她会不会给自己倒,没想到她真是能屈能伸,居然真得面带微笑走到自己身边来,给她倒了茶。
和刚才初见她时的不悦尴尬,完全是两幅面孔。
“好在这里是包间,不用避讳别人,我就有话直说了。”
“越渊,你不能退圈。”
祁越渊长眉微挑,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孟幸羽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更正道,“我的意思是,越渊,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积攒起名气和财富,影视资源也越来越好,你不能就这样放弃。”
“你是怎么从跑龙套,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我比谁都清楚。”
说到这里,她刻意瞟了一眼林锦舒,像是在暗示她在他那段人生中的缺席。
“你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白眼,我都看在眼里,现在你终于占到了高处,财富、名望都在手中,为什么要和自己的前途过不去呢。”
“而且,你和星海娱乐公司的签约还没到期,现在提前解约,你要支付巨额违约金的,这些你都忘了吗?”
“这些与你无关,就不劳你费心了。”
孟幸羽说得十分动情,几乎声泪俱下,祁越渊却回得轻描淡写,一句与你无关,让孟幸羽又惊又痛。
“越渊,我们好歹是从大学一路走来的同学,你说话也太绝情了。”
祁越渊皱眉看着她,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林锦舒静静听着两人对话,不发一言。
现在,还没到她出场的时候。
“孟幸羽,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把照片拿给你的时候,说过什么?”
孟幸羽一怔,她记起来了,当时祁越渊特意推迟了航班,只为问清楚那张照片的来历。
她记得他把照片狠狠甩在她面前,决绝地说,“这样的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眼中翻涌的怒意,直到今天想来依然叫她心惊。
祁越渊再度开口,语气冰凉如水。
“你绕过我,以我的名义和许云之炒CP,还可以说是为了剧的收视率、为了公司的利益,可是针对锦宝的恐吓电话,你又作何解释?”
孟幸羽反应极快,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嘴唇微张,“什么恐吓电话?越渊你接到恐吓电话了?怎么没听二豹提过。”
祁越渊冷冷看她一眼,把警方提供的狂热粉丝的相关照片,甩到桌上。
“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孟幸羽低头看了看那些照片,再抬起头来,一副十足无辜神情。
“越渊,我知道,林小姐遇上这种事你很着急,可是也没必要把这罪名往我身上安,我根本不认识这位粉丝,要不然,你去问问她,她一定也会说不认识我。”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压根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当然,你不必和她说话。你所要做得,不过是在粉丝联欢会上,不经意地在她座位上丢下一包照片罢了。”
这次回答的是林锦舒,孟幸羽不得不被迫看向她。
“对了,还有在照片上不经意地留下我的电话号码,当然,为了避免被认出字迹,我猜你是故意请别人写的。”
孟幸羽静了数秒,以平稳的语气说,“如果没有证据,你说得这些,不过是在污蔑。”
“说来也巧,我有一位朋友,恰好也参加了那场粉丝联欢会。”
林锦舒说着,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
“她又恰好喜欢摄影,在会上很巧的拍下了你的照片。”
林锦舒起身走到孟幸羽身边,把那几张照片一一摆开,放在她面前。
照片里的孟幸羽穿一身不起眼的黑色休闲装,还戴着口罩,可是熟悉她的人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林锦舒说的这位朋友,就是曾跟着她实习的张小米。
作为祁越渊的忠实粉丝,张小米现在正在A城读研,她不会错过任何一场粉丝活动,并且积极地在现场帮所有人拍照。
她无意中拍下了孟幸羽的照片,不仅有她在活动会场现身的照片,还有她假装故意在66号座位上坐错的照片,尤其凑巧的是,张小米拍下了孟幸羽弯腰在座位上放下文件袋的一幕。
当然,照片的主角不是孟幸羽,她只是恰好出现在背景中,但根据后期技术还原手段,可以看出是她。
而她弯腰放下的东西露出的一角,跟粉丝家里的纸袋边角高度重合。
凝视着这些照片,孟幸羽低头思索片刻,随即抬头说道,“作为越渊后援会的高级负责人,我有时会去参加这类粉丝活动,帮越渊维系粉丝粘性,这些照片说明不了什么。”
林锦舒几乎要为她的心态鼓掌。
“孟小姐,你心态真得很稳,可是警方已经问出,那位打恐吓电话的粉丝,当天正是坐在66号座位上,她声称自己从那里捡到了拿包照片,心生怨怼,才想到了给我打恐吓电话。”
“根据照片拍摄的时间,你落座的时间早于那位粉丝。这些,都表明是你刻意丢下了这些照片,诱导粉丝的行为。”
“作为后援会的管理者,你了解这些粉丝,知道哪个人最为狂热,容易冲动做事。”
“我想,你做这件事也有赌的成分,没想到你赌对了,这位粉丝果然忍受不了刺激,犯下罪行。”
“孟小姐,我说的对不对?”
孟幸羽低头,半晌没有说话,然后,她的肩膀轻轻抖动起来,接着,低低的笑声从她喉间溢出,怪异又突兀。
“林锦舒,你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还是金田一耕助?”
“你所说的这些,不过是你的推论,就算能够证明是我不小心丢下了这包照片,最后打电话的也不是我。”
她转向林锦舒,挑衅似得微抬下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
“我没有做任何犯法的事,也没有教唆她,我甚至没有和她进行过一次对话,你要如何定我的罪呢?”
林锦舒深吸一口气,“我既不是侦探,也不是法官,当然不能定你的罪。”
听见这句话,孟幸羽唇角上翘,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虽然我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记者,好在在媒体圈还有些朋友,你也知道,媒体对娱乐圈的大小八卦总是很感兴趣,如果把这件事写成调查类报道,把前因后果抽丝剥茧讲清楚,由公众来评判,你觉得,效果会如何?”
“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你说呢?”
林锦舒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一丝冷汗悄然爬上了孟幸羽的后背。
就在这时,三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信息推送。
一篇名为《少女粉丝恐吓电话事件始末——谁在推波助澜?谁在悄然隐身?》的深度报道新闻,在各大媒体客户端上发布。
孟幸羽用颤抖的手指点开其中一条,足足6000字的新闻,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出来,虽然提到祁越渊时用的是某祁姓明星,提到孟幸羽时用的是同公司市场部负责人孟XX,但圈内人一看就知道说得是谁。
这篇文章还把祁越渊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炒CP的事复盘了一下。
文章一经发出,浏览量就一路飙升,网友留言也是节节攀升。
许多人表示,做错事的粉丝应该承担责任,但背后搞小动作的孟XX,也实在太可怕了。
网友不会知道孟幸羽的真实身份,一番口诛笔伐过后,就会抛诸脑后,奔向下一个热点。
可是业内人士不同。
他们或许不在意她撺掇粉丝的行为,却无法忽略她擅自炒CP的做法。没有哪个明星愿意身边有这样的同事,她的行为已经是对职业操守的背离。
这篇文章,几乎宣判了孟幸羽在各大影视公司前路的死刑。
孟幸羽的肩膀终于垮了下去。
她随即起身,走到祁越渊身边,拉住他袖子。
“不,越渊,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喜欢你,你和谁都可以,为什么又是她,又是她!”
林锦舒不悦地皱了下眉,祁越渊已经抽出了自己的袖子,他正想说什么,林锦舒站到了他前面。
“孟幸羽,你看清楚了,是我,还是我,在他身边、在他心里的,一直都是我。”
“你做事情不入流,只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他原本还能把你当普通朋友,现在只会鄙夷你!”
“他不属于你,这件事你越早接受,你越早能获得幸福。对你,我言尽于此。”
“阿渊,咱们走。”林锦舒说着,拉起祁越渊的手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她忽然站住,转身看向孟幸羽。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会叫阿渊把雪山俱乐部整个买下来,我的云宝会回到我身边。”
“奉劝你一句话,不要总想抢走别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