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矮人 ...
-
朱莉生无可恋地看着天空——她又吃撑了。
此时距离林乔率领蜘蛛大军暴力冲卡已经过了三天，哪怕人族精锐士兵肉质再鲜美紧实，朱莉也真的吃不下一点。
这还是林乔替她处理了吃剩的绝大部分后的结果，她现在对自己的胃口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魔蝙蝠的胃液有助消化，来一口？”林乔的大腿暂时充当她的枕头，将一只半死的黑毛丑蝙蝠递到她嘴边。
“我拒绝。”朱莉含泪摇头。
“下次有这种情况，我会找个安全的地方做产房让你产卵。”林乔还在研究地图：“嗯，兽人居住的巨木森林气候温暖湿润，很合适。”
“呜呜，乔，我好开心，如果你能吻——”
“再看人族写的罗曼蒂克故事我会把你眼珠子扣出来。”
谈话结束。
一只侦查蛛顺着爬到林乔手心，窸窸窣窣地传达信息，林乔不禁皱眉，让朱莉命令蜘蛛大军改变行军方向。
刀锋山脉是矮人的聚居地，有着丰富的矿藏资源，地下更是有独特的火山岩浆暗河。气候炎热、干燥。
说实话并不适合在森林中生存的白蜘蛛军团，在得到前方无水源和庇荫处后，林乔改换方向，转向附近唯一一处水源地。
必须调整策略。林乔思考。这次她得轻装简行，尽快达成目的后绕过山脉直入巨木森林，不能贸然深入以至于给蜘蛛军团造成多余的负担。
“梅尔。”她唤在另一只小近卫蛛上看书的梅尔：“你状态怎么样。”
“我没事，姐姐。”梅尔笑道，小尾巴愉快摇摆。
“小混蛋……偷腥猫……”抵制争宠的朱莉坚强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要叫姐姐。”林乔道。
我做你的祖宗绰绰有余。
除了热爱窥探邻居的人族外，矮人、妖精、兽人族都深居在各自领地的深处。指尖在地图上梭巡，最终停在黑暗森林、刀锋山脉、巨木森林交接的一处地区。
“朱莉，占领这个地方。”林乔轻敲纸面：“好好休息，这次梅尔和我去。”
朱莉闻言，扯着她的披肩往她怀里蹭，夹着尖细嗓音撒娇：“不嘛！我不要和你分开！”
被六只苍白的手扯得摇摇晃晃，林乔不胜其烦：“好了，我只离开一天，冷静点然后把我放开。”
但言语安抚失效，朱莉显然脑子糊得不轻，正当林乔准备施以暴力劝解时，一只小手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她垂下的掌心。
她偏头，梅尔伏在蜘蛛背上，头顶一只同样乖巧的小侦察蛛，对她轻眨左眼。
林乔于是把那枚圆溜溜的红果子塞进了朱莉嘴里，后者迅速嚼嚼，紧接着眼睛大睁（六只），嗷嗷叫唤着滚了下去。
林乔：“那是什么？”
梅尔靠近她的后背，环着她的腰蹭蹭：“酸果。蜘蛛们找来助消化的。”
看得出味道名副其实。
“乔，我们要去哪里？步行吗？”梅尔跪直身体，好奇地看她手中地图，两手搂着她的肩膀，鬓边垂下的细软发丝擦过她脸颊。
“不。”林乔收起地图：“我们飞过去。”
刀锋山脉上空常年笼罩着干燥灼热的气流，一丝云影也无，从高空俯瞰时，能在暗红色的嶙峋山脉间分辨出隐隐流淌的岩浆，是矮人族引以为傲的天险防御。
火山喷发，将大量暴烈滚烫的火魔素连同沉重的灰尘一同喷洒到上空，瞬间将数头来不及避开的原生鸟型魔物吞噬、灼烧成几粒微尘散在浓烟中。
“嘭！”
势不可挡的浓烟在一声不起眼的闷爆中被轰出圆形的空洞，一道白光从干净的空洞中心飞速掠过，没受到丝毫影响。
梅尔紧紧抱着林乔的脖颈，再睁开眼时那团吓人的黑烟已经被他们抛在了脑后。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他还是不免愕然，身前形成的透明屏障将所有灼热和烈风都挡在外面，他只能闻到林乔脖颈间若有若无的香气，忍不住又靠近了些。
“别乱动。”他的发丝滑进林乔领子里，林乔往后躲了一下，收紧抱着他腰部和腿弯的手：“不会掉下去的。马上就降落了，再忍一下。”
梅尔摇头，好奇地问：“我们直接进来不会被矮人赶出去吗？”
“本来也是要打架的，无所谓。”林乔目视预估距离主城的位置，疑惑地低估一声：“但是现在还没被发现确实很奇怪。”
她降低飞行高度，注意到沿途魔物销声匿迹，疑似哨岗的位置更是空无一人，低声：“有什么东西来了？还是……”
她猛得一刹，有瞬间怀疑自己的脑子坏掉了，否则自己怎么会在半个大陆之远的地方感知到熟悉的魔素——就在咫尺的深邃山洞中，断断续续地散发出来。
“乔？”梅尔不解地陪她在洞口前落脚，因闻到不适的味道而捏住鼻子：“呃……有血的味道。”
林乔没动，一股仿佛叹息的腥风裹着尘沙从洞穴深处吹出，一下又一下。
“呼、呼、呼……”组成一段虚弱而规律的，呼吸。
她嘴唇轻动，将梅尔护在身后，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里奥，是你吗？”
“呼！”急切的风声骤然而至，喷了林乔满脸土渣，深邃的洞穴深处传来岩壁被摩擦的声音，靠近、靠近，直到阳光能在一对黝黑的鳞翼折射出微弱的闪光。
“是我，乔。”猜测成真，林乔心中疑虑更甚，便柔声安抚：“里奥，你受伤了？”
呈防御状的双翼缓缓后缩折叠，露出小龙里奥疲惫而虚弱的身躯，它仿佛哽咽了一下，小声道：“圣女大人……”
林乔：……
这死孩子怎么老实得有点没谱。
“发生什么了，告诉我。”现在不是骂孩子的时候，林乔上前捧住它的头，手抚过龙头周围鳞片细软脆弱的部分检查伤情，谁想到里奥一张嘴就是惊天大雷。
“救救、救救……”它差点哭出来：“救救伯莱吧圣女大人！它要被矮人族吃掉了！”
林乔：！！！？？？
离大谱。
虽然早就知道以伯莱的性格早晚要捅个篓子出来，但能把自己捅到别人家锅里的，也是前无古龙后无来龙了。
“我知道了。”林乔顺着龙鳞往后摸：“你伤在哪里了？我看看。”
“我没事，血是哥哥的。”里奥蔫头耷脑地把脸扎在林乔怀里，不甘心地掉小金豆：“都怪我没用，伯莱被抓走了，这可怎么办……”
林乔这时候才注意到它的不对劲，里奥向来的两兄弟里更理智的一方，现在这么六神无主，说明伯莱被俘的原因绝对不是贪玩偷跑这么简单。
“阿纳金呢？它不知道你们出来了？”林乔试探着将其中一个可能性问出。
金豆流淌成小溪，里奥颤动着长长的脖子，一双眼睛里满是哀伤，泣不成声：“乔……乔，怎么办啊，我没有父亲了，我没有父亲了……”
最坏的可能性。林乔忍不住闭了一下眼抑制情绪，搂住里奥，轻拍它的头：“……好孩子，辛苦你了。”
“不要害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她神色晦暗，替它抹去泪水，冷静道：
“伤害你们的，我全都杀了。”
……
梵多尼克首都圣教堂外，维克多紧张地捏着一枚王室徽记和一封王太子亲笔信，顶着针扎般的审视目光走向戒备森严的教堂大门口。
如果不是看在他所乘马车为王室专属，他或许早就被在暗处潜伏的监视者射杀。
一周前，大魔法师的死讯毫无预兆地从圣教堂传出，一时间哀乐满城，全体神父均被要求停止日常事务，封闭在各自教堂内默哀祈福。而身为圣教堂代言人的圣女自然也在其列，如今她已被圣教羁留长达三天，任王太子利修斯使劲浑身解数，都没能见到她一面。
只有维克多知道，表面上冷静的利修斯，实际上已经如笼中困兽一般烦躁愤怒。如有恰当机会，他一定会优雅、干净、残暴地将拒绝见面的主教活切成一万份喂猪。
维克多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走到守门的神父面前，恭敬开口：“神圣在上，尊敬的神父大人。”
“神圣在上。有何贵干呢，王室的客人？”神父面如石雕，公事公办地询问。
“受国王陛下与王太子殿下委托，因紧急国防事务而求见圣女大人。”维克多双手将信件递到神父面前：“委托信件在此，印鉴完好。”
神父一个眼神都没给信纸，漠然回答：“圣女大人正在进行仪式，不可打扰、不可中断，请回吧。”
“呃……”维克多为难地缩手：“为大魔法师之事，确当如此，但涉及到我国边境安危，实在需要圣女大人知悉。神圣在上，怜悯人族，既然实在无法当面传达，那还请神父大人代为转交——”
他将另一封印着王太子私印的小小信封递到神父面前，信纸下，一枚鸽卵大小的血红宝石顺着他的袖口滚进了神父掌心。
神父雕塑般的脸随着嘴角上扬的动作堆积出皱纹，他一笑，接过信封：“神圣在上。国王陛下与王太子殿下为人族思虑操劳，这等苦心应当让圣女知晓。不过圣女大人是不会出来的，请回吧，贵客。”
“是。”维克多退后一步，恭敬欠身：“神圣在上，愿大魔法师安息。”
他无声快步离开，直到马车远离教堂区，他才扯过一个丝绒靠枕把脸埋在里面，骂了声：
“婊子养的白袍畜生！”
……
深夜，圣教堂休息室。
所有神父都在教堂内祷告，整整三天食水未进，休息室内寂静无人，只有泠泠月光落在红绒布的长椅上。
“圣女大人，这边。”大门轻声被推开一个门缝，艾丽娅率先面色苍白地走进来，就近在长椅上跌坐，撩起又长又沉的银丝白底礼袍，露出跪红的膝盖。
跟随她进来，又合上门的则是灰发的桑德斯，他将一包点心递到艾丽娅面前，笑道：“累坏了吧，圣女大人，吃些点心。休息室有水，我给您倒一些。”
“谢谢你，桑德斯。”艾丽娅感激涕零底接过，如蒙大赦地靠在椅背上歇息：“我快死掉了……”
一开始圣教堂叫走她时，她还以为只是走个过场，结果却被莫名其妙地关了这么多天，要不是有桑德斯暗中照顾，她都快在神父嗡嗡嗡的祷告声中发疯了。
“请补充些水分，您会舒服一点。”桑德斯将水送到她面前，单膝跪下，扶了扶无框的水晶眼镜，轻柔地念起治疗咒语。
身上的不适感一下减轻，艾丽娅看他的目光简直像在看一位救世主：“天哪桑德斯，你简直是神圣本人。”
“这样的话怎么敢当。”桑德斯得体地在她身边坐下，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样，温柔地掩唇轻笑：“慢一点，圣女大人，不够的话我再为您取一些。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不会被人发现的。”
“多亏了你。”艾丽娅大口喝水，叹气：“诶呀，我们都这么熟悉，就别用敬称了。”
“那怎么行，您是圣女——”
“啊啊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木头脑袋，”艾丽娅气鼓鼓地看着桑德斯那张温柔和顺的面庞：“私下里，私下里总没关系了吧！”
“好吧，那，艾丽娅，你还想吃什么，我明天为你准备，”桑德斯笑起来，又像想起什么似地掰着手指计算：“啊……明天傍晚您的仪式就要结束了……”
他神色落寞了下去，看得艾丽娅十分心疼。这几天的接触下来艾丽娅才知道他就是大魔法师寄养在圣教堂的徒弟，孤儿身份的他因为性子柔软经常遭人欺负，又无法经常见到师父，所以内心很寂寞。
“没关系没关系，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嘛，”艾丽娅赶忙摆手，放下食水从衣袋里翻出一枚亮闪闪的羽毛信物递到他面前：“给你这个！”
“这、这莫非是您的信物？”桑德斯受宠若惊，连连后退，惶恐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圣女大人……”
“是艾丽娅啦！”爽快地微笑着把东西塞进他怀里，艾丽娅对他轻轻眨眼：“这是好朋友的证明，收下吧！”
“我……做圣女大人的朋友？”桑德斯茫然无措地捧着信物，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真的吗？”
“当然，以后随时来找我吧！”艾丽娅笑道，继续解决手边的食物。
“是吗……”默默将羽毛拢进掌心，灰发青年轻挑嘴角，眼中贪婪的血色一闪而过：
“感谢圣女大人的，恩惠。”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矮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