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keyi33

16、过场（二）

　　连续几局都是林斯喝，他全神贯注于游戏，观察陈诺的表情，但是不论陈诺说什么，她都是不咸不淡的那样一副表情，多余的一句没有，导致他什么线索都抓不住。
　　而且猝不及防她就会喊开，他都来不及反应。

　　等李奇回来，看到的就是林斯又仰头干了一瓶，空酒瓶放到地上，推翻了脚边好几个空瓶，丁零当啷乱响。

　　这是喝了多少？

　　李奇好奇地过去一看。
　　就见林斯憋得脸色通红，敲开自己的盅看了一眼又一眼，很难下决定般。
　　而陈诺表情淡淡地抿了一口酒，含在嘴里，慢慢地吞咽，不慌不忙。
　　等不及了，才又催促了声：“快。”

　　林斯已经喝得要吐。
　　关键喝得多不算什么，主要是很没面子，他怎么会跟一个女的在酒桌上输成这样？
　　旁边同事都在看呢。
　　更别提这人还是他潜在发展对象。

　　林斯撑着头皮又加了一，他就不信他一局都赢不了！
　　结果陈诺喊了开，又输……

　　喝酒的空隙，林斯两个眼睛冒着火一样盯着她，像被惹毛了。
　　这女的跟他装是吧？
　　会玩得很是吧？
　　前两天跟他装那副羞答答的大家闺秀，一喝酒就变了个人似的！

　　他堵着一口气，又连开了几局，无一例外，把把输，惨不忍睹，周围人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林斯也彻底喝上头，已经吐了一回，回来还是不甘心，说还要跟她再来最后一局。
　　这一局，他摇出了六个一……
　　看到他骰子数的人都呼出了声，都默认他这把一定会赢了。
　　他保守地先叫了三个二，给出干扰信息，让对方误以为他二多，陈诺不慌不忙地一个个往上加，林斯判断她手上应该有二，转头又叫了五个三，把信息绕得更乱，只等着陈诺怕了不敢再继续加，那他就能一雪前耻了！

　　正当他等着陈诺举手投降时，突然隔壁桌的人抬着陈诺下巴，亲了一下。
　　当着他的面，合他发展对象。
　　变故发生得太快，林斯甚至不知作何反应，只呆呆地看着。
　　其他同事也都和他一脸懵。

　　他转头询问李奇：“什么情况？认识的？”
　　李奇一头雾水：“我怎么知道？那不是这老板吗？”
　　有两个刚刚关注着隔壁桌帅哥的女同事解释了几局：“玩游戏呢，他们那儿的人输了，应该是不认识吧。”
　　“我靠！看到脸了我！好求帅！！救命！”
　　“为什么亲的不是我，原本是我坐那儿的。”

　　林斯、李奇：……
　　这可真够尴尬的。

　　他俩还尴尬着不知如何反应，那边陈诺已经从小插曲中抽出来，叫了六个二。
　　见她如此无所谓，没有太在意刚刚的事，林斯更觉得自己要表现得比她更沉稳一些，不能显得太计较，本来就是人家求着贴他，他有什么好急的。
　　更何况，现在更重要的是，挽回面子。

　　无论如何，先赢了陈诺摆脱今晚的连败耻辱才是今后感情发展的基础，其他的都先靠边。

　　陈诺又加了，六个二，按常理推算，不可能会猜他这边有五个，顶多三个，那她自己手里应该超过两个……但是他想起之前某一局，陈诺没有一个三，却喊到了七个。
　　他被诈怕了，虽然握着一手好牌，但却犹豫不决。

　　陈诺等得有些烦，已经慢吞吞喝完一杯，又催他喊数。

　　有点挑衅的感觉。
　　林斯求助李奇，他跟陈诺熟，了解她，让他来猜她是不是真的在喊。

　　李奇哪里又能判断得准？
　　陈诺有个奇怪的特性，一喝酒脑子就特别灵活，性格上也和平时不一样，用酒前人格推论酒后思维，用在她身上是行不通的。
　　比如她这会儿周身呈现出的压迫感，是平时绝对不会有的。

　　他叫林斯再加，林斯自己脑子已经完全不能思考，听他的加了，陈诺平静地喊：“开。”

　　一打开，陈诺手上一个2，场上加起来总共6个，刚好七个，陈诺输了。
　　林斯赢这一局赢得热血沸腾，活像八年抗战终于胜利，一激动跳上椅子狂吼！
　　几个同事赶紧给他抓下来。

　　他这一举动，自然也吸引了旁边其他人。
　　周许泽他们也看过来。

　　林斯指着陈诺，毫不客气地命令：“喝！”
　　李奇想打个圆场，林斯大声让他别多管闲事。
　　陈诺知道逃不过，脱了外套，拿过一瓶新的撬开的啤酒，仰头灌了起来。

　　但是她的喝法并不是像他们一样直接一口闷，而是像喝可乐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地抿，有时候还会呛着，喝得皱眉，不太习惯啤酒的味道，一看就并不经常喝。
　　周围也有眼尖的看出来，看不太上欺负小姑娘这种行为，刚出来说句话，就被林斯吼了回去，甚至抓着人家的领子要打。

　　贺方舟虽然也玩得花，但他并不欺负女人，也是看不惯这种行为，但林斯这种人他也不屑于沾了自己手去料理。
　　于是在一旁给周许泽煽风点火：“周大老板，不管一下？这可是你的地盘哦。”
　　“人家刚可是还被你强吻了一下，帮忙解个围不过分吧？”

　　周许泽白了他一眼，他还敢提这事？
　　再说，他本也没打算袖手旁观。

　　周许泽坐得最近，看着陈诺旁若无人地一口一口喝，也看得出她喝得挺艰难。

　　在陈诺刚吞咽完口里的，正举起酒瓶又要灌上一口时，忽地，手里突然空了。
　　瓶子被别人抢了。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跟着酒瓶转移，落到周许泽身上。

　　周许泽虽然看着很年轻，但却有种莫名的气场，让人很不敢轻易惹他。
　　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多么吓人，只是看他周身穿着不菲，就知道这人估计是个少爷，还有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一般家庭养不出在一群酒疯子中还能这么有风度又游刃有余的人，更别说有些本来知道他是这老板的人，周老板不去找他们就谢天谢地了，怎么敢自己上来撞枪口。

　　偏偏林斯并不知道他的背景，喝多了酒判断力也下降，一看周许泽，就轻易地下了定论，觉得这就是个小白脸。
　　再加上刚刚当着他的面跟陈诺亲了的旧仇。
　　简直是送上来报仇的好时机。

　　于是随便捡了个空酒瓶，就过去。
　　酒瓶啪一声在桌沿敲碎，他握着瓶颈，锐利的一头对着周许泽。
　　“你他妈谁啊？这轮得到你说话吗？啊？”

　　眼见着事情闹大了，周围围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不敢轻易上去拉架。
　　酒吧乱事儿那么多，闹出人命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陈诺茫然地在周许泽和林斯身上扫了一眼。
　　立马站到了周许泽旁边，定定地看着他，对他说：“给我喝。”

　　周许泽挑了下眉，没回她。
　　往后移了半分，在桌边半靠着，悠闲地拿起剩下的半瓶酒来，说：“剩下的我帮她喝了，这事儿就了了。”

　　他说完就仰头灌起来。
　　像他这种经常泡在酒桶里的果然是不一样，一分钟就干干净了。

　　喝完了瓶口朝下，确认一滴都没有了，然后扔到一边。

　　大家觉得，周老板都出来发话了，那就这样了吧，实相的就散了。

　　但林斯并不，他艺高人胆大，好几个人都拉不住，硬要跟周老板对着干：“我同意了吗？”

　　这时，周许泽还没怎么样，旁边贺方舟先笑了出来，很轻蔑很嘲讽的一声。
　　然后提前哀悼：“哥们儿，天堂有路你不走啊……哎。”

　　众人都没太琢磨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瞬，就见周老板解了两颗领口的扣子，衣袖也挽到胳膊处，淡淡地道了句：“哦，那就是想打一架吧。”
　　话音刚落，就迅雷不及掩耳地夺过半碎的啤酒瓶，倒转方向，一把砸在旁边，砸得稀碎。
　　林斯反应慢半拍地出手，却一脚被周许泽踹在胸口，酒水横流中，林斯被踹倒在地，摔得砰一声响。
　　围观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伴唱音乐也停了。

　　贺方舟在一旁悠哉悠哉地解说：“我这哥们小时候吧练过跆拳道，还拿了市冠军…”
　　“不错不错，虽然好几年没练，但看来底子还在。”
　　他抬手啪啪拍了两下：“好！今天没白来，没白来，周老板很久不动手了，今天给大家表演一场，都不白来哈！”

　　周许泽揍人间隙不耐烦地抽空让他闭嘴。

　　林斯的尾椎骨撞在桌上，猛磕一下，一阵阵地疼，这下知道周许泽不好惹了，但是已经晚了。
　　他费力爬起，往周许泽身上扑去，企图用蛮力将他撞倒，但他虽然一身的肉，却都是赘肉，顶事儿的肌肉一块没有，摇摇晃晃地扑上去时被周许泽揪着领子，很有技巧性地一让步，借力打力，让他又摔在了另一边。
　　周许泽不费什么事儿地活动了下手腕，还补充说：“还来么？先说明，撞坏的东西都算你账上。”

　　林斯脸上左青右肿，狗急跳墙地上来抱住他腿，张口一嘴咬在周许泽大腿上。
　　周许泽没忍住卧槽了一声。
　　这种毫无尊严的打法他已经很久没碰到过了，这他么这人会不会打架？

　　周许泽抬脚抽出，但那人抱得死紧，怎么都甩不开。嘴上也不松口，周许泽感觉自己一块肉都要被他扯下来了。
　　周老板打架也很讲究个帅气高效，对这种泼皮无赖打法真的有些束手无策。

　　贺方舟见状想来帮忙，周许泽用眼神将他制止。
　　忍着剧痛将他脑子掰开，刚掰开一点，立马他又换个方向啃上来，简直像块狗皮膏药！
　　周老板头疼地想，实在没办法，可能真的要出人命了。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用电棍，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有人拿着酒瓶子从后面给了林斯一下。
　　后脑勺的阵痛，让林斯立刻松了口，手向后摸，摸到一手血。

　　大家都惊慌地向后看去，陈诺拿着啤酒瓶垂下手，比所有人都镇静。

　　李奇最先反应过来，他难以置信地大叫了一声：“陈诺！你干什么！”
　　陈诺目光一震，从林斯的后脑勺移开，看向李奇，没有说话。

　　李奇知道她喝了酒就这样，这回也来不及跟她计较，立马去扶林斯，查看他有没有事。
　　林斯出事了，他也脱不了关系！

　　周许泽有些愣地看了陈诺一会儿，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太正常。
　　听见有人报警还有人叫救护车，周许泽立马过去把酒瓶从她手上拿过来，说：“你先走。”

　　陈诺这才慢半拍地转头，把目光移向他。
　　但仿佛并没听懂他说什么话，只看到嘴唇一翕一合。

　　这嘴唇的温度她记得。
　　手臂被拉了一下，陈诺不自觉地向周许泽走近了一步。

　　周许泽皱眉看向她：“听见了没有？你朋友呢？”
　　说了半天，陈诺也没什么反应，目光倒是一直看向他。
　　难道是醉了？

　　周许泽来不及想那么多，怕等下警察就要来了，先叫贺方舟把她带走。

　　贺方舟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在一片混乱中点了根烟抽。
　　听到周许泽的命令才慢悠悠过去拉着陈诺走。

　　陈诺被他拉走的时候，还一直回头看着周许泽的方向，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安排收拾现场，直到看不见了。

　　贺方舟见怪不怪，周许泽这人从小招桃花，十个女孩子有八个都喜欢他，对陈诺的反应没有太在意，反正喜欢周许泽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他兄弟就这点不好，不懂怜香惜玉。

　　出来约好了车，贺方舟问她家在哪儿，原以为她喝醉了不会答，正准备随便送到附近的酒店去，没想到陈诺口齿清晰地报出了自家位置。
　　贺方舟有些奇异地看了她眼：“你没醉？”

　　陈诺矜持地答：“醉了。”

　　醉了的人一般不会承认自己醉了，可是没醉的人也没必要撒谎说自己醉了。
　　贺方舟也搞不懂她到底醉没醉。
　　反正是把人送上车了。

　　回来之后，现场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周许泽被两个警察逮着问话。
　　贺方舟靠在一旁打游戏等他，还有个朋友已经带着他女朋友走了。

　　过了十多分钟，周许泽被谈完话了。
　　警察也走了。

　　贺方舟过来胳膊肘杵了他一下，关心道：“搞定没？”
　　周许泽：“罚了两百块钱，有点心痛。”
　　贺方舟嗤了一声，转而说起其他的：“哎？刚刚那女孩子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的，周老板又笼络了一颗无辜的少女心哦……可怜的小美女。”
　　周许泽挑起眉，不置可否：“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