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诡谲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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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土滚滚，风沙泥淖。小路错综复杂，每一条都望不到尽头。
荷笠心想，人要找，但不能瞎找。与其冒险走一条不归路，不如在原地找找是否暗藏机关。
他沉下心来，重新观察地上的尸体。这些尸体身上，带着许多伤痕，伤口处的血迹干涸，混杂着许多泥沙。伤痕虽然多，却很浅，长长的像用小刀划出来似的。这倒是奇怪了，AI用不着拿刀伤人吧，他们本身就是一件武器。
荷笠连着翻动了多具尸体，皆是一样的结果，多处伤痕、面容模糊。不过他从中发现一个共性，每一处伤痕的深浅、宽度都近乎一致，若是过路屠杀，不必做到如此。
思索之时，荷笠习惯性地抬手轻刮鼻子，粘稠的血珠沾染上了鼻尖。他皱眉准备擦掉，却忽然在血腥之中闻到微微的异香。
他俯身轻嗅尸液，果真闻见了异香，虽然很淡，但仔细闻还是能捕捉到。
荷笠疑惑道：“从伤口来看，这些尸体的确是新鲜的，即便还没有发臭，可也不至于发香吧？”
而且，这香味很是古怪，就像是他曾经上坟时焚烧的纸灰的味道……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荷笠！”声音很稚嫩，像是个少年。
荷笠转头去看，瞳孔一缩，“小来？”
只见小来穿着一身红衣从一条岔路小跑而来，跑到近处时，才发现，那不是红衣，而是被血液浸染的白衫。
小来既兴奋又害怕，想拥住荷笠，却想到自己现在浑身脏兮兮的，便只握住了他的手。他激动道：“荷笠！你终于来了！你都不知道阳光雅筑发生了什么！”
荷笠拍了拍他的背，道：“别着急，说来听听。”
小来呼了口气，道：“我当时正在卧室里看书，忽然天旋地转，我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黑漆漆的铁笼里。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好多和我在一个笼子里的其他人，突然发疯似的推挤起来，抢着钻那个唯一漏光的洞口，为此他们还互相残杀起来。我太害怕了，没有和他们抢，躲在角落里不敢喘气，等到笼子里没有一点儿声音后，我才钻了出来。一出来便是荒漠般的景象，我走了好久，看见零零散散许多和我逃出来前一样的铁笼子，但是一路上我只看见同胞的尸体，没看见活人。能在这里遇见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看着小来那孩童般的笑颜，荷笠问道：“你这一身血是怎么搞的？”
小来低头看向那件血衣，委屈道：“铁笼子里太黑了，我害怕地腿都站不直，爬着钻出来的，等爬出来后，我才发现一身的血，大概是前面互相残杀的那群人流的血，我发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阴沉沉的天空下，挟着一阵阵泥沙杂糅的风，微风吹动，鼓起小来身上那件血淋淋的衣裳，衣裳的领口处，露出他白皙的颈项，脖颈上方挂着明晃晃的笑容。
小来道：“荷笠，你跟着我走，我知道哪里最安全。”
荷笠顺从地被他牵着，小来走的方向，正是他来时的那条岔路。他一边走一边碎碎念，说些重逢喜悦之类的话，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异样。
“我发现配对体验还蛮好的，我都后悔浪费了三年……你，你，你做了什么……”
他低头一看，发现胸前露出一个钻头，那钻头从后背捅进来，把他给捅穿了！
荷笠冷冷道：“我从来没对小来说过，我叫荷笠。”
他拔出那钻子，“小来”体内没有喷溅血液，而是意料之中的电线、处理器，散发出灼热的焦味。
眼见他还心存不甘，荷笠再次火上浇油，道：“你已经很厉害了，将小来的记忆、习惯甚至相处方式都一一读取复刻，但可惜AI的算法再精准，也无法代替人类。恐怕连小来自己都不知道，当拍他后背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瑟缩一下。”
“人，人类，太狡，狡猾了。”倒在地上的AI愤懑道，声音里的电流声滋滋作响。
荷笠露出了一个像阿闲那般单纯质朴的笑容，只不过还多了一丝狂妄。他叉腰道：“不是人类狡猾，是我太聪明了！你骗谁不好，骗我。你装谁不好，装小来。哪怕你装李逵，那个脑子里只有破盆和吃饭两件事的傻狗，胜算都比这大。”
只见胸前破了个大窟窿的AI，在不甘中耗尽了能量……
小径还没走出多远。荷笠快步退回到原来的土地上，见尸首依旧原模原样地躺在荷笠熟悉的位置，才放心地长舒一口气。
经过刚才那遭，荷笠确定了一件事——这里，也是全息虚境。
荷笠第一次见到的全息投影，是避尘博士的山水书卷像；第二次，是阳光雅筑的晴空艳阳图，同样出自避尘博士之手；第三次便是工业废弃城，就在阳光雅筑的地界。将三处串联在一块，不难发现，全息投影的开启和关闭，都需要一个“开关”。山水书卷之全息，开关是最常见的按钮；晴空艳阳之全息，从避尘博士所透露的“全息影像被阻断”中不难看出，它也有开关，只不过它的开关就不是常见的按钮了；到了废弃城之全息，开关大抵便是那块暗藏玄机的地面。
他心想，这儿一定也有开关，而且一定和那异香有所关联。
留给他的时间所剩不多，能来一个“小来”，就能来一千个“小来”，他可没有这么多钻头。
想到此处，他灵光一闪，急忙从宇宙袋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把小刀。他拿着小刀，走到离自己最近的尸首处。他蹲下来，嘴里念叨着“罪过，罪过”，便顺着原先的刀痕，重新划开。干涸的沟壑立即涌出鲜红的血液，又因为尸体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流出的血液并不多，正好填满刀痕，而没有多余漏出。他将所有尸首的衣服都扒了个干净，将每个刀痕都重新划开，空气里的异香，已经浓重到不需要仔细嗅便能闻到的地步。
荷笠将这六具尸体，拖拽到预估的位置。他往后走了几步，观察被他移成头靠头、环一圈的尸首，心下一沉。
血痕相接，红光妖艳。
好一朵鲜艳的“百合花”。
在闻到异香时，他下意识便联想到了花，尤其那异香还有淡淡的纸灰味，他一下便记起家人每逢扫墓，都会带上几株百合，纯白、淡雅，混合着燃尽的纸灰，一同寄给故去的亲人。但百合，不止有白色。他曾在野外摘到一支红艳艳的百合，恰逢清明，他对妈妈说，要将这朵百合一同送给逝去的爷爷奶奶，然后被妈妈甩了一巴掌……从此，这朵跟巴掌连衣带水的红百合，成为荷笠印象最深刻的花。
而百合恰好有六片扁长的花瓣，此处又恰好堆放着六具尸首。思路一旦有了方向，奇怪的事物便能尝试作解。比如尸首上如出一辙但错落斑驳的刀痕，是不是花的形、花的茎？模糊、土黄的面容，又是不是花的蕊？
带着这样的猜想，他划开那早已被风沙裹住、形如沟壑的伤痕，将他们摆成百合花的模样。当血液重新流淌、异香疯狂泛滥之时，荷笠只道，果然如此。
只见那朵“百合”，从尸首升到半空，缓慢地旋转起来。旋转间隙，血水汩汩洒落，像是给这座荒漠，给以最诚挚的灌溉。
红光漫天，犹如烈火，吞噬了整座荒漠之城。待烈火消散，眼前已然是另一副景象。
太阳悬顶，光线在高耸的竹林间碰碰撞撞，落到地面，圈圈点点。
荷笠抬手遮在额前，一阵无语，这已经毫不掩饰地向他袒露这就是全息影像了……
有完没完！！！
忽然，他听见一阵熟悉的叫声，便迈着步子靠近声源。一幢红砖垒起的小房子，映入眼帘。房门是木制的，历经风吹雨淋，已然一副软化发黑的样子。门半开着，一人一狗拌嘴的画面，尽收眼底。
“小黑球，小辣椒都丢了，你还有心情吃吗？”阿闲不知何时换了一件衣裳，还是件雪白的帽衫。
“汪汪汪汪汪汪！”李逵扑地左右蹦跳，极为不满，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阿闲背包里的破盆和食物。
阿闲侧身，拉远背包和李逵的距离，道：“小黑球，你再任性，我就要生气了。”
可他眉眼淡淡，语气温和，哪来的怒气。
看在眼里的荷笠，摇了摇头。原先他还略带警惕，担心这俩会不会也是假扮的。眼下，他是彻底放心了……没有比这俩货品种更纯的了……
“咳咳。”他故作咳嗽。
红砖房里的对话戛然而止，一人一狗转头看来。李逵见到恢复人身的荷笠，高兴地甩着舌头飞奔而来。一旁的阿闲却仍旧背着红蓝相间的蛇皮袋，驻立原地。
鼔胀的袋子，一看便沉，那人却身板正挺，极为轻松的样子。而且那袋子实在滑稽，可那俊美的男儿背着，倒颇有些可爱。
荷笠心想，阿闲还不认识他呢。但是他安静地站在红砖房里，嘴角微弯的样子，倒是像等着他似的。
荷笠道：“老板来了，还不过来接驾？”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诡谲花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