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明明是按照菜谱来的啊。”
林颦举着一本《中华美食居家烹饪》,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
老孙问:“这是在做什么?”
“火锅锅底。”王妈说。
厉夫人举起手机,AI发言人替她说话:“我还以为自己有做美食博主的天赋。”
周汝越腹诽:做丑食博主可能更有天赋,一般人也做不出来这水平。
“太太嗓子没好,吃不了辣吧。”周汝越劝道。
厉夫人一意孤行:“这有什么?王妈,再找点材料,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林颦一抬手,打开了音箱,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disco音乐。
厨房内群魔乱舞,画风相当诡异。
“都让开,”老孙举着勺子走过来,“让我来。”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忙碌了一天的孙师傅挥舞着大勺,用他天然的大厨气势将添乱的一干人等赶出了厨房。
厉夫人不以为忤,欣赏地看着披挂上阵的孙师傅。
“王妈,留下助阵。”孙师傅冷静发号施令。
他动作麻利地打扫好战场,起锅烧油放小葱大蒜。
“王妈,肉蔻。”孙师傅边翻炒边吩咐。
“啊?肉蔻?肉蔻……”王妈四处看了一圈。
周汝越看到她的视线好几次掠过肉蔻,就是没把对方认出来。
肉蔻又没整容,他怀疑王妈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东西。
没关系,厨艺超群也不是非要认识肉蔻,会点煤气就行,周汝越宽慰自己。
“我来吧。”周汝越说。
王妈如蒙大赦,跑出厨房。
厨房内芳香四溢,老孙加了清水,盖上锅盖,示意周汝越哪凉快哪待着去。
手机震了一下,周汝越拿起来看:某银行账户到账两万元。
会客厅里厉夫人不知去向,王妈和林颦看向周汝越,老孙也从厨房走出来。
四个人悄悄凑在一处,手机上均显示到账。
林颦问:“凌蘋被送到公关部了?”
周汝越点点头。
林颦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老孙说:“周秘书把凌小姐送到大少爷公司的公关部了。”
林颦挑眉:“这也行?”
“又没说调到哪个公关部。”周汝越耸了耸肩。
王妈:“那这小说就少了一大截啊。”
她又追了一本女主角入狱的小说,才刚刚看到男主把女主送给自己的兄弟,还没到女主给男主当下属呢。
林颦又问:“厉廷爵也答应?”
老孙抢答:“大少爷嫖、娼进去了。”
“嘶。”王妈吸了一口凉气。
她现在对厉廷爵这个男主有点意见了,没见过这么没有逼格的男主。
林颦看了一眼周汝越,若有所思。
老孙惭愧地说:“我不小心把大少爷撞了一下,等他出来,大概我就要离职了。”
林颦:“您把厉廷爵撞了?”
老孙点头。
“老天保佑。”林颦说。
三个人都以为林颦是在为厉廷爵祈福,只有她自己知道老天到底保佑了什么。
林颦说:“我正缺司机,到时候您来我们家。”
“不,”周汝越阻止,“还是当厨师吧。”
让孙叔当司机可能会给林颦带来生命危险。
正说着,电梯“叮”了一下,厉夫人走出来。
四个人默契地散开,老孙回厨房继续耍大刀,王妈拿起鸡毛掸子差点把古董花瓶扫下桌,都使出十八般武艺假装自己很忙。
“太太,”周汝越说,“关于厉总,我有件事想向您汇报。”
厉夫人摆摆手:“饭后再说,不急。”
“好的。”
反正不是他儿子进了地狱岛。
王妈和老孙把东西端上桌,老孙还调了好几个蘸碟。
席间,有喉疾的厉夫人多次往蘸碟内加辣椒酱,周汝越小心地沾了一点,被辣到怀疑人生疯狂喝水。
有厉夫人这个雇主在,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大家都埋头吃菜,偶尔说话也是互相客套。
只有林颦完全不受影响,可是她有人设,跟那林黛玉初进荣国府似的,礼数周全至极,食不言寝不语。
而且好像有什么急事,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周汝越看到她的闹钟响了。
林颦拿起手机来搁到耳边:“喂,您好……”
周汝越:阁下为何要拿我当傻子。
总之,林颦“聊”了两句,便推说有事走了。
老孙的手艺很好,但是跟上司的母亲吃饭,实在令人胃疼,可他还要跟厉夫人说厉廷爵的事,只能硬着头皮撑到最后。
厉夫人终于搁下筷子,周汝越也松了一口气。
“今天下午警方已经跟我打电话了,”厉夫人毫不避讳,“周秘书你安排一下探视的事。”
“是。”
“天色也晚了,周秘书不如留宿一晚?”
“不用不用。”周汝越赶忙拒绝。
厉夫人也没有强留:“那你注意安全,我让廷爵给你报销打车费。”
檀嘉是个半山别墅小区,出租车进不来,周汝越开着导航往山下走。
“周秘书?”
夜色朦胧,有急事的林颦站在自家的院子里,风吹过来,鹅黄色的裙摆随风摇动,她肩上扛着一个长长的棍状物。
这大半夜的,还要去打高尔夫吗?难道这世界上的钱和病都成正比,有钱人好像脑子都有点问题。
林颦向周汝越招了招手:“快来。”
周汝越走近,才发现林颦肩上扛着的不是高尔夫球杆,而是……一把锄头。
“您这是?”周汝越不由问,扛锄头比抗球杆更让他疑惑。
林颦把碎发别到耳后,忧愁地看向泠泠的月亮,她的声音不疾不徐,还有一些自伤自怜的腔调:“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周汝越:“……”
他就说这些有钱人都有病。
葬葬葬,爱葬谁葬谁,哪怕是葬爱家族他都不管,林颦要是狂性大发把厉廷爵给活埋了就更好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周汝越拔腿就走。
“周秘书,周秘书,”林颦一叠声叫他,“周汝越!”
周汝越又回来,看到林颦脚下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土坑。
“你说,就把那渣男埋在这儿怎么样?”林颦重新挥动锄头,一时间尘土与草屑四溅。
周汝越阻止:“林小姐,您还是找人来修草皮要紧。”
林颦放下锄头:“为什么?周秘书,你想一想,清晨的阳光照到你的床头,你迷蒙地睁开眼睛,看到你的仇人就埋在你们家院子里,这个场景每天早上都会上演一遍,高不高兴?”
周汝越不说话,反正他是不会觉得高兴,谁家好人把死人埋自己的院子里,他只会晚上吓得睡不着觉。
“厉廷爵下葬的时候,我一定多买两挂爆竹,放他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厉总好好的,只是摔了一下。”周汝越说。
林颦叹气:“那太可惜了。”
她双手合十虔诚祈祷:“愿疾病战胜他。”
“林小姐,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
林颦说:“但问无妨。”
“令尊令堂,为何给你选‘颦’这个字?”
“哦,”林颦直起腰,“我妈是林黛玉的忠实粉丝,生出一个林黛玉式的才女是她的毕生理想。”
就外形来说,林颦还真有几分林黛玉的气质,可惜林黛玉的躯壳里装了一个林冲的心。
林颦问:“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我在国外学什么?”
周汝越摇头。
“我在巴黎学油画。”林颦说。
“那鬼地方。”林颦十分不淑女地“啧啧”两声。
周汝越:“大晚上的不要说鬼。”
“你怎么这么迷信?”林颦捡起锄头,“谁敢作祟我夯死他。”
周汝越一笑,他看出来林颦已经把他当自己人了,这人现在完全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本性。
为什么呢?
他还没思考出来,林颦就告诉了他答案:“为了报答你把厉廷爵弄进了局子里,我决定送你一个礼物。”
周汝越刚想反驳不是自己把厉廷爵弄进了派出所,忽然在林颦的眼神中看到警惕。
他顺着林颦的目光转过头,一个人的影子出现在不远处。
他就说晚上不能说鬼吧!
林颦举起锄头准备夯人,不是,夯鬼。
人影从暗处走出来,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刑玉期一身运动装,应该是正在跑步。
按理说,厉廷爵进局子刑玉期也有份儿。
“刑医生。”
周汝越听到身后东西落地的声音,转头看见林颦手上的锄头已经不知去了哪儿,她本人优雅地抬手打了个招呼:“玉期,晚上好。”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当着刑玉期的面一脚把厉廷爵踹晕的事?还在这伪装个什么劲儿?周汝越狐疑。
刑玉期朝周汝越走来:“你们在干什么?”
“我说要送周秘书一幅画,”林颦说,“你要一起看看吗?”
刑玉期不是这种爱凑热闹人,周汝越本以为他会拒绝,他却点头说了声“好”。
“那一起看看。”林颦抬手,示意二人往别墅内走。
林颦家的装潢和厉家的风格类似,但多了一点书香气。
一个画架立在落地窗前,林颦拽下画布:“这是我在冰岛采风的时候画的,周秘书觉得怎么样?”
“……这是画的什么?”周汝越问。
恕他直言,他只能在画布上看出一个长得奇丑无比的大青椒。
“极光啊。”林颦说。
不喜多言的刑玉期也多问了一句:“你老师怎么说?”
林颦表情苦恼:“教授说出去不要说我是他的学生。”
周汝越点头,这就对了,他终于知道林颦怎么能上了这么多年学还没毕业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抽象的极光。
“很有创意!”周汝越由衷夸赞,引得刑玉期多看了他两眼。
“真的送给我吗?”周汝越问。
如果这幅画本来画的就是一个丑青椒,那确实没什么意思,但如果是一个丑得像青椒的极光,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整活,这是对高雅艺术的颠覆性解构,这是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空前结合。
周汝越只能借用某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的语录: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送你了!”林颦难得碰到欣赏自己艺术的人,周汝越现在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升华了。
她就是俞伯牙!他就是钟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
想这些年她在国外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无人赏识,没想到祖国母亲的怀抱里却孕育出这等识人之才等她蓦然回首。
林颦激动地同周汝越握手:“周子期,不是,周秘书,我在巴黎还有一些画,到时候寄过来请你品鉴!”
“冷静。”刑玉期扯开林颦的手。
幡然醒悟月是故乡明的林颦看向屋外的天空:“你看,中国的月亮都比外国的圆三分,祖国的空气都更香甜。”
周汝越:“……”
没事少看那《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