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联酋没有冬天》晨山岚

2、第 2 章

　　第二章 生命不会倒行，也不会滞留于往昔。--纪伯伦

　　一天晚上10点多，推门进来了两位客人，一个中国女人40来岁，皮肤白净，穿着条非常短的超短裙，踩着一双差不多有十公分的高跟凉鞋，身材微胖，烫着一头大波浪，画着和年龄完全不符的大浓妆，一只手挽着的看上去是印巴裔中年男人，棕褐色皮肤，卷曲的头发，深邃的眼睛，挺着个大肚子，两只手上都戴着镶宝石的金色戒指。女人一进门就叫嚷来菜单点菜，枊春子立刻拿了菜单笑嘻嘻的迎了上去，旁边的小娟却马上白了她一眼，拉着春子，嘴里小声嘟嚷道：“别管她！让那些男的去！”春子不自主的收回了手里的菜单，看到别的服务员去招呼了，也就去忙其它的了，听着他俩人声音挺大，中国话夹着别扭的英文聊天，不时还传来大笑声，男的那双黑黢黢的手不停在女的裸露的大腿上蹭。晚上关店打扫，春子才问小娟刚才怎么回事，来的不都是客吗？小娟才悠悠的说：“那个女客人，我们叫秦姐，是店里的老客户了，东北的，成天在跟那些外面不三不四的印巴佬们鬼混赚钱，是个鸡，丢我们中国人的脸！”“鸡？！”春子立刻反应过来“妓女？这里还有这个啊？”“怎么没有？这些人，这么大把年纪，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这个，真的是丢人啊，丢我们中国人的脸啊。她坐过那个位置，等会你仔细用洗洁精多擦几遍，脏！”。“嗯。”春子点头，转身就过去打扫了。

　　后面，秦姐也会时不时的来店里，她一般都是下午2、3点来，那个时候客人不多，小娟就会说她是才下班。打扮还是那个样，超短裙加高跟凉鞋，一来就咋咋呼呼的点菜，只是旁边挽的男人不停的换着。春子见着熟悉了，只是对着她浅浅笑一下。这天秦姐却对着春子说：“姑娘，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春子没想到她会对着自己说话，就“嗯”了一声。没想到秦姐又说到：“你是哪的人啊？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啊，真俊啊，眼睛大大的，鼻子弯弯的，睫毛、眉毛好浓啊，都不用画的”，春子只能应付着回答到：“我是云南人，哈尼族的，来了快半年了”。“哦哦，在迪拜很少遇到云南人，哈尼族的我们都没见过呢，难怪这么好看哦”。春子又回答说：“云南人都是家乡宝，家里气候好，也有地种，都不愿离开家呢”。店里客人少，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春子才知道，秦姐也有个女儿，和自己差不多大，在国内上大一了。秦姐吃完饭，还跟春子说，这里我忒熟，有空下班我带你去转转哈，金街、香料市场、去迪拜河坐坐船啊.....”“嗯嗯，好的。”春子敷衍道，心想谁会跟你去啊。
　　一天秦姐照常来吃饭，却在餐厅门口看到在一旁偷偷抽泣的柳春子，“这么热，你怎么站在门口啊，赶快进去呗”，秦姐对着她说。“这班上不成了，干不了，干不了了，呜呜呜”，春子边哭边说，秦姐问了才知道，原来餐厅老板为了拉生意，要给他们服务员换装，这本来是好事，但是的换什么呢？换旗袍，光旗袍还好说。但转过身一看，这是个露背的镂空旗袍，背上裁剪了一大块心型的镂空，里面是一览无遗。春子把衣服抖出来给秦姐看：“您说，姐，这衣服我们咋穿呀？这丢人现眼的露这么多在外面，那我们里面穿啥呀？里面啥都没法穿啊。秦姐拿着这衣服。一看，哎哟，这不是吗？这衣服小姑娘穿着这个衣服服务那不是啥都漏了吗？里面还不能穿啥？她立刻拉着春子进去，拿着衣服找到王老板。“王老板啊，您这衣服是好看，也有中国特色，但你这后面这么大个洞，这算啥呀？不伦不类，这中国人看不明白，外国人也看不懂的，小姑娘们都要干活的，穿成这样怎么干啊？遇到那个手脚不干净的客人摸一把扶一把，咱办？”秦姐把这衣服扔在柜台上，朝王老板一顿数落。王老板看到是客人也不好发作，边陪着笑边说：“是是是您说的对，本来想着这衣服多好看啊，我们是中国人嘛，中国人就穿着中国自己民族特色的，您这么说确实也是。但这衣服也已经置办了。她们不穿也不行啊。”秦姐嗓门也大，在店里嚷嚷：“哎哟，你这老板怎么能这样子啊？让那小姑娘穿成这样，你们是中餐店，别人还以为是什么店呢。”这一嚷，店里所有的人都听见了。最后的结果就是王老板妥协了。让门口迎宾服务员穿就行了，谁迎宾谁穿，然后里面招待的服务员就不用穿了，还是穿以前的工作服。这样大家也都有台阶下，这事也算得到了解决。
　　这事以后，柳春子对秦姐看法有了改变，和秦姐也算是熟识了。秦姐也偶尔会约着她出去逛逛。还带她去吃了次阿拉伯菜。春子第一次吃阿拉伯菜。觉得这玩意，哎呀，跟中国菜差的太远了，主食，只有烤饼和米饭。所有的肉类都是烤，羊肉是烤，鱼也是烤，再配上各种豆子磨的酱加橄榄油，一盆生蔬菜。难怪中餐厅能在全世界开的这么好，他们的烹饪方式太单一了，中餐且不说丰富的食材，光烹饪方法都有;炒、熘、爆、炸、煎、腌、卤、熏、焖、汆、蒸、烩、炝、烧等等几十种，阿拉伯可直是美食荒漠啊，只有在老城老街的巷子里印度人开的Cafeteria店里有出售便宜又可以果腹的小吃，有Karak chai（印巴奶茶）、黄油卷饼、Shawarma等等，还有些便宜的汉堡、三明治店，这些是生活在迪拜大部分底层打工人的胜地。她们还一起去逛了迪拜黄金街，黄金街位于老城区，它也是世界第三大黄金交易中心。这整条金街只有一条街，全长不到一公里。然而，街道两旁却有很多种商店和出售的黄金。夜晚灯火通明，暖黄色的灯光几乎让柳春子睁不开眼。走到这里，出现在眼前的全是钻石，宝石，黄金的各种各样饰品，看到这些设计漂亮又富有浓郁的中东风情的饰品，她不停的感叹，我还是得拼命赚钱啊。
　　一天，秦姐喊柳春子去她的家里吃饭。她才第一次走进这栋橙红色的公寓。虽然房间很小很小，只有十几平，卫生间、浴室还是公用的。还是让柳春子羡慕，毕竟这是属于自己一个人住单间，不用像柳春子她们那样，几个人挤在一间房。上厕所都得排半天的队。秦姐那天也没做什么饭，就做了一道:东北的特色菜猪肉炖粉条，当然还有她亲手包的饺子，让春子很吃惊，居然还有猪肉吃，还有中国的大白菜，她来了以后就没有吃过猪肉，这对她来说真的是很奢侈的一餐。秦姐说，这是她特地去华人超市买了一小块五花肉。大家都吃的很开心。边吃边聊，秦姐说，她的女儿和春子差不多大了，19岁了。在国内上大一，学的是传媒专业，她想进电视台，秦姐从床头柜里翻出了女儿照片，一聊到女儿秦姐满眼是光，连眼角的皱纹看上去都是流光溢彩的，她已经48了，但比实际年龄看着要年轻些。柳春子才慢慢的知道了秦姐的故事：她和老公都在一家机床厂工作，老公是车间主任，她是在厂里的采购办，本来日子过得踏实满足，但那一年东北国企改革，夫妻俩前后双双下岗，俩口子从摆地摊到打临工什么都干过，也只是勉强糊口，后来老公查出了肺癌，是晚期。她便约老乡们商量了一下，通过中介来到了迪拜，因为她们年纪大，来中东容易办签证，想着这里华人多，应该好做，可没想到来了以后，发现年纪大，没有哪家餐馆要她们，要做生意也没有本钱，在带来的钱快用完，马上要被遣返或露宿街头，实在是没办法了，后经同乡姐妹的介绍做起了皮肉生意。“你们是不是很看不起我们？”秦姐突然抬头问春子，春子想起之前脸一红说：“不是的，不是的，各有各的难。”春子才知道这个被人诟病特殊的群体，在华人区并不少，而且大部分都是40多50多岁的，她们大多都没有身份，黑在当地，东躲西藏，成天除了担心赚多少钱，还要担心移民局、劳工局的突袭检查。她们的客人有华人，更多是的当地大量的印巴底层劳工，她们收费低廉，最好的归属就是有人能长期包养，甚至能娶了她们，但现实这样的情况少之又少，因为他们的大部分客人也都是在异国他乡最底层挣扎的人群，每月收到工钱把寄回家后，扒拉出来那么一点解决下身体深处最基本的生理渴望。她们大部分人的结果都是拖着一身病体，揣着为数不多的的钱，回到故乡。看着秦姐柳春子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至少还有个正经工作，吃着工作餐，住着宿舍，衣食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