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联酋没有冬天》晨山岚

15、第 15 章

　　沈星河站在帆船酒店的观景餐厅，脚下踩着厚厚的地毯，看着下方一半是大海，一半是建在沙漠上的迪拜城区，她一阵恍惚，这一个月的经历让她感觉是如此的不真实。来了阿联酋好几年，从一个青涩腼腆的大学生变成了成对工作应付自如的酒店职业人，礼貌的微笑就像被刻在脸上了一样，随时保持着，制服永远一尘不染没有半丝褶皱的套在笔直的身躯上，住的宿舍也从八人间变成现在的两人间，以为自己看惯这里的纸醉金迷，酒店停车场里永远都有从来没见过的私人定制限量款车，酒吧里客人们每晚的挥金如土，丰盈的中东歌手、舞娘紧身的演出服里被塞满了美金，码头上停得越来越多的豪华游轮......总觉得自己与这个浮华的世界格格不入，也不曾参与其中，更像是一个旁边观者，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幕。在自己以为马上要被裁掉的时候却突然被调来了帆船酒店，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好运会砸中自己。成为了帆船酒店的一名管家，工资底薪2000迪拉姆，加其他语言补助、服务补助，差不多底薪5000迪拉姆，再加上小费，运气好的话可能一个月能有七、八千迪拉姆。员工的吃住行全包，集团旗下所有的酒店，餐厅都能享受打折，还有每年30天的带薪年假。做到高管岗位，除了薪资提高，还会有独立公寓、子女教育津贴，综合福利待遇很优厚。不过不可能像国内传闻那样，这里的薪资比国内高出五、六倍。但做这行也没那么容易，要上夜班，也是有三班倒的，很多人可能只做了几个月就坚持不下去了。沈星河在工作上一直都是严格要求自己，以百分百认真负责的态度来用心对待每一位客人。
　　直到两个月前，自己在服务的时候有个声音叫住她：“star，你还记得我吗？”她回过头看到这个穿白袍的阿拉伯男人，打开大脑，使劲搜寻着......只到这个男人拿出一块白底绣金色图案的手帕，她恍然大悟，“是您？！”忙从包里掏出同样的手帕，“一直想找机会还您的，可是我又换了工作，就不知道怎么给您了，今天又见面可真是真主的安排。”这块手帕她可是仔细洗好熨好，没事的时候她会反复来出来看。“你不会真以为今天又遇见我是真主的安排吧？”阿拉伯男人笑着说。“从上次见到你之后，再到把你调到帆船酒店都是我专门安排的。”“啊！”沈星河呆在原地。原来自己命运背后无型的手是他！
　　阿联酋总人口900万，本地人差不多只有10%左右，其余全部都是外国打工人，很少会和本地人打交道，更别说有些什么交集了，在沈星河这样的中国人眼中，当地人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只要出生在当地就什么都不用愁了，阿联酋政府为本国公民提供了免费的医疗和教育，从出生到大学毕业，所有的医疗和教育费用都由政府承担。此外，政府还为公民提供了住房补贴，根据不同家庭的情况，每月可获得几千美元不等的补贴。并且还为本国公民提供了就业保障，所有公民都有工作，而且薪水很高，平均月薪在20000迪拉姆以上。政府还为公民提供了各种福利，包括退休金、抚恤金、社会保险等。此外，还有各种生活福利，如水电费全免、免费旅游等。政府还为公民提供了各种补贴，如住房补贴、食品补贴、交通补贴等。所以，女人很少出来工作，男人工作也全部都是政府机关，本国大企业，其它的辛苦工作全部是来自世界各地其它国家的人做了。沈星河吃了一惊：“我调到帆船酒店都是你安排的？！之前酒店收到的那些感谢信也是你写的吧？”“那是当然啊，既然不喜欢工作的地方就换个地方吧，总要让自己心情好啊。”阿布杜拉回答到。”沈星河心想：也就是你们有钱有势才可以这么随性了。“我请你喝杯咖啡吧，在新工作环境习惯吗？”沈星河点点头，两人一同前往了大堂吧。
　　交谈下来她才知道这个男人叫阿卜杜拉，往上数三代也是阿联酋人，是地地道道的本国人，大学毕业后就被家里安排进入了迪拜财政部，跟国家基金、财团打交道比较多，政府投资的酒店行业也非常熟悉。所以就理所当然的把她调到这个全球最顶级的酒店工作。临走的时候阿布杜拉说：“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了，看到你这个漂亮的娃娃脸当时哭得梨花带雨的，我就马上心疼了，心里想不想让她这么难过。”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礼盒递给沈星河“第一次正式介绍自己，这是个给你的小礼物。”沈星河一打开发现是卡地亚的腕表，看到上面镶了一圈闪亮的钻石就知道价格不菲，“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的工作需要的，在这样的地方，你站的位置不同，接触的人也不同，这个非常符合你的气质，快收下吧，我美丽的东方娃娃。”沈星河感到不安与压力，她陷入诱惑与挣扎，一方面觉得礼物过于贵重，对方的意图也非常明显，收下是表示不拒接他的好感，另一方面自己是非常喜欢这个礼物的，是啊，我工作很需要，这样的表配上自己穿在制服里凹凸有致的身材，我在所有酒店管家里也是亮眼的存在，
　　这样的礼物对他而言也不算什么，她半推半就的收下了礼盒，心想无功不受禄，我该如何回报呢？
　　柳春子的海鲜店正式开始装修，她每天忙得不亦乐乎，王老板继续操持老店的生意，新店前期筹备所有事情都交给了柳春子。她不得不跟装修公司的工头巴基斯坦人阿贝天天打交道，半英语半手语比划来比划去，英语口语倒是提高了不少。“阿贝，我跟你说哦，这里的瓷砖一定要用蓝色，大海的蓝色，包房这里的灯必须是暖色光，还有射灯不能直接打在座椅上，照着客人的脸不行的，要打在餐桌上......”,“你的工人怎么这么懒？中午不干活，要休息4个小时，我这赶工期怎么完得成啊！”“柳小姐，不要催不要催，中午太热了，没法施工，他们会按进度来的，一定会给你按时按量的完成，你就放心吧。”两人开始天天都在吵，一个总说工作偷懒，一个又说她又不懂又天天指手画脚，好在柳春子每天都在研究图纸，要求按设计图来施工，越来越熟悉，跟阿贝沟通也越来越顺利。“柳小姐啊，工人们都非常辛苦的，离开家几千公里来到这里，就是挣点糊口的钱，大部分的工资都要寄回家的。”“我知道啊，我们大家都一样的。”“一样？不一样的。明天正好是工人休假一天，我带你到劳工营去看看。”
　　柳春子乘坐阿贝汽车驶出迪拜城市的主道、驶进未经铺设的小道时，目之所及是一片低矮的建筑。路上挤着身穿不同公司制服的人们，他们或是正要赶去上工，或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巨型巴士来来往往，乘客清空又被装满，如此反复。他们经过了好几个劳工营。“那个是alHabtour”阿贝说，指向一个迪拜建筑公司。“这个是al-‘Abbar。这些都是大公司，有着不容通融的安保团队，以及对工人更为严格的管控,外面的人根本不能进去，要混进这种公司实在太过冒险。”
　　他们拐了个弯，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这里的保安甚至不在保安亭里。穿过公共厕所，来到一个筑有高墙的院子里。院子的每边都有六七个卧室，一个公用厨房和一个带椅子和沙发的电视区。阿贝带她走进一个40平方英尺的卧室，里面有两张单人床，两张上下铺，带有自己的厨房和厕所，以及一个连接天线和音箱的电视，阿贝说“相对于其他工人的住宿条件来说，这是最好的房间了，这在劳工营里算是相对奢侈的。”一位热情的南亚工人欢迎了他们，并为他们倒了茶。柳春子已经是全副武装了，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用头巾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是盖不住屋里令人窒息的汗味和辛香料混合的味道，她连杯子都没敢去碰。这位工人不会说英语，阿贝帮她翻译：“通常这样一个房间要容纳20个工人，但这一间只住了4个。其他人后面陆续会过来”。春子完全无法想像这样一个简陋的工棚挤进20多人会是什么样。
　　这位工人继续摇头晃脑的介绍说，他来迪拜超过三年了，是从家乡的一个中介那里找到这份工作的。大约花了600美元，他得到了一个签证并支付了飞机票，剩下的开销都由公司来承担。他的签证需要三年更新一次，每次花费260美元。每两年他都有两个月的带薪假期，公司还允许他在紧急情况下回国。公司收走了他的护照，但在他需要旅行时会还给他。他每月的工资是300美金，总是现金支付，不过，他有时也会两、三个月拿不到工资，有时则更久。
　　这时候进来一个工人，说自己是从巴基期坦来的。不像阿贝是一个工地总监，他从事的就是日常的建筑工作。来之前，他向□□堡的劳工中介支付了旅费和签证费，当他抵达迪拜时，公司拿走了他的护照，并索取一笔保证金，用来确保他们不会“潜逃”。他说每周工作48小时左右，工资是150美元，支付了支付住宿费、电费，还有自己吃饭的费用，每月剩下来100美元左右，全部通过中介寄回了家。他说他们的条件不算差，还有的，特别是不像迪拜要接受来自国际劳工组织监督的，像沙迦（Sharja）这样的地方，条件更恶劣，都是被黑中介骗过去的非法工人，他们英语、阿拉伯语都不会，没有热水，有没电，甚至没有食物，有些公司项目做完就跑了，工人们连护照都拿不到，回国都没办法。
　　“我没有一个很大的、确定的目标。我一步一步地努力，也不知道自己想在迪拜留多久，只能干一天算一天，也许那天就死在这里了。”回去的路上，柳春子一直在回想着那位巴基斯坦劳工说的一句话。从到达这个国家的第一天，他们的护照在被雇佣的第一时间就被公司没收。此后，他们被安置在受到严密监视的劳工营里，按照国籍进行薪资水平的分类，每日通勤的唯一交通工具也是公司设在劳工营外的拥挤不堪的巴士。
　　他们是这座城市天际线的构筑者，也是其华丽外表下不可或缺的基石，他们参与建设这座浮华的城市，但这座城的豪华奢侈、高福利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他们的日常生活往往充满艰辛，清晨，当城市尚未完全苏醒，他们已身着统一的工服，头戴安全帽，在建筑工地开始一天的劳作。烈日炎炎下，他们在高达数十层甚至数百层的建筑骨架上攀爬、焊接、浇筑混凝土，挥汗如雨，面对高温、粉尘和高强度的工作压力。夜幕降临，当万家灯火照亮迪拜的夜空时，他们或许仍在加班加点，确保工程进度按计划推进。像大多数在这个国家的务工人员一样，他们对于本国人来说相当于不存在，几乎是隐型的，但对这个完全需要靠外国劳工的国家来说，这些人像蚂蚁一样无处不在，但他们隐于这些浮华之下的尘埃之中，没有人会记得他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