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不如偷（女尊）》柯雾

31、花谢

　　气氛略显怪异。

　　崔鹉皮笑肉不笑，直勾勾地看着谢得。

　　“鹉儿，你几时到的？”崔主君打破了沉默，笑着问道。

　　谢得抱着紫尘的手颤了颤，紫尘大眼睛闪烁：“爹，你眼眶怎么红了？”

　　紫尘童言无忌怎么能逃过崔鹉的耳朵，锐利的目光在谢得脸上一扫而过，走过来提起紫尘，与她视线平齐。

　　“你看清楚，他是你爹吗？”崔鹉心气不爽，看着凶巴巴的。

　　紫尘短短的腿在空中扑棱，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了眼前的年轻男子不是爹爹，倒像照顾他的大伯。

　　“大伯？你怎么变小了？”紫尘说道。

　　一旁的崔主君被这混乱的情景彻底搞晕了，忙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孩子怎么一会儿爹，一会儿大伯的，究竟是谁的孩子？”

　　早已查清原委的崔鹉轻嘲，勾起一抹坏笑。

　　“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谢郎来做个解释吧。”

　　谢得抬眼看了一眼崔鹉，她一天换一个称谓，和性子一样喜怒不定。

　　“紫尘是我表弟谢欢的孩子，因为一些原因，大多时候是我在照顾他，偶尔也会回谢家生活。”

　　“这孩子生下无母，后来紫梧桐见他可怜，认了他做义子。”

　　崔鹉不言不语，神态自若，肖十六跟着她多年，和映松小声说道：“我怎么觉得庄主比较可怜？”

　　映松："......少说话，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欢身份隐秘，又是庶子，连带着他的孩子也不受谢家的重视。

　　尤其这孩子和紫梧桐有纠葛，怕触了紫薇霉头，谢家竟对紫尘不闻不问。

　　谢得有些后怕，要不是崔鹉偶然间发现紫尘，后果难以想象。

　　今日阳光明媚，天气很好。

　　崔鹉的心情似乎也很好，眉宇桀骜带着一丝平和，衣衫轻扬，优雅落座，执起茶壶为崔主君和谢得斟茶，俨然当家待客的风范。

　　“爹，喝茶。”

　　谢得见崔鹉投来目光，眼中平静淡然，将清澈的茶汤推到谢得面前。

　　“喝吧。”

　　谢得点了点头，心里轻松了不少。

　　平静的生活，安然无恙的女儿，还有吵吵闹闹的孩子，崔主君心满意足，什么都看开了，笑道：“一会儿我再喝。”

　　谢得举起茶杯的手一顿，热气氤氲，扑在白净的脸上。

　　崔鹉突然起了戏耍的心思，半是好奇半是恶意，笑眼成了两弯月牙。

　　“谢郎，你也一会儿再喝？”

　　听起来浑不在意实则不满的语气，谢得早已摸清，垂眸轻叹，慢慢饮尽了茶水。

　　面上若无其事，搁下茶杯，指尖红了一片。

　　木头石头一样的美人，无趣。

　　崔鹉无言。

　　要是谢得开口说话，喉咙怕是烫哑了。

　　崔鹉抚着下巴，铁石心肠掉了层渣渣，笑着开口：“不烫吗？”

　　谢得莞尔摇了摇头，闭口不言，显得格外乖巧。

　　“怎么可能不烫？鹉儿，你是中了什么邪，还不叫人给谢得看看。”崔主君惊讶地看着谢得，还有坏心眼的女儿。

　　“书室有伤药，我带他进去看看。”

　　崔鹉从善如流起身，走到谢得身后，笑意淡了不少。

　　沉默中，崔鹉推着谢得进了书室。

　　书室宽敞，在谢得眼中，狭窄到目光装满了崔鹉的背影。

　　如果五年前相安无事，他们的孩子，恐怕和紫尘一般年纪。

　　心里密密麻麻的刺痛，朦胧了谢得的眼眸。

　　“为什么哭？很痛？明知道烫，为什么要喝？”

　　“把自己搞得这么凄惨，膈应我？”

　　高高的身影遮住了眼前的光亮，一切昏暗了下来，勉强算得上温柔的手指抹去了谢得眼角的泪水。

　　“我从前都不知道，你这么爱哭。”

　　重逢的每一天，他似乎都掉了眼泪。

　　崔鹉分出几缕思绪回想，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其中自己的暴行。

　　谢得慌张摇了摇头，四目相对，无措地挪开了眼。

　　崔鹉呵呵一笑，鹰眸凉凉：“算了。”

　　“张嘴。”

　　崔鹉蹲了下来，矫健的身躯像一只慵懒的大猫，挑起谢得下巴，薄凉的目光在谢得殷红的舌尖扫了几眼，眼瞳由浅转深，幽暗难测。

　　不出崔鹉所料，谢得上颚烫了几个血泡，口水嘶嘶，谢得难受蹙起眉。

　　“舌头伸出来。”

　　谢得一愣，崔鹉指尖沾了药粉，好整以暇等着。

　　“我自己来。”

　　“呵。”

　　拒绝的嗓音又闷又哑，崔鹉烦上加烦，耐心耗尽，两根手指撬开了谢得的牙关。

　　一根轻轻点在谢得伤口，一根压着谢得舌根，有意无意使坏磨了磨。

　　“唔。”

　　谢得双眸涌出泪花，舌根被作乱的手指欺负，感觉又疼又麻，晶莹的口涎来不及吞咽，顺着唇角流出，钻进了衣襟里。

　　崔鹉小臂一紧，攀上了一只颤颤巍巍抗拒的手，五根苍白的手指在崔鹉戏谑浮浪的眸子里晃来晃去。

　　“我给你涂药，你怎么还起了反应？”

　　女人在谢得耳边询问，抽出了水光四射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擦在谢得大腿。

　　“不，这是...”

　　谢得温润清雅的脸一瞬间弥漫红霞，瞠目结舌支支吾吾，形象展示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什么？”女人笑了一下，俊美多姿的相貌连男子都自叹弗如。

　　崔鹉站起来，长身玉立，轻衫像一团青绿色的水雾泼落，美得如梦如幻。

　　谢得的心怦怦然跳动个不停，剧烈如擂鼓。

　　清冷端正的谢得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崔鹉挑了挑眉，眉宇难以自禁，雀跃着几分得意明快。

　　“哼，这也很正常。”崔鹉笑道。

　　“不过...”崔鹉凑到谢得面前，唇珠微翘，笑容促狭，“你刚才的表情太不正经了，要是被其他女人看见，很危险的。”

　　“有你在，怎么会被看见？”谢得上身脱力，向后倒去，雪白纤长的颈子起伏，像只孱弱无助的白鹤。

　　崔鹉眼瞳幽深，暴虐的黑雾在其中翻涌。

　　他说得对，谁要是看见，她会先挖了那个人的眼珠子，再杀了那个人。

　　晚些时候，芙蓉君难得露了面。

　　谢得回来白马山庄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芙蓉君。

　　芙蓉君人如其名，肌肤像花儿一样娇嫩细腻，摇着扇子，身姿婀娜，对靠在太师椅上的崔鹉欠身，献上了一封信件。

　　“庄主，这是您交给芙蓉办的事，都办妥了。”

　　谢得坐在崔鹉身边看书，两人和平相处了几个时辰。

　　崔鹉看了一眼谢得，走了出去。

　　“出去说。”

　　芙蓉君光临，谢得悄悄攥紧了书册，文字像一只只黑蝶，在他眼前乱糟糟飞舞着，许久，谢得放弃了挣扎，余光暗自留意二人的交谈。

　　芙蓉君陪在崔鹉身旁，笑得花枝乱颤，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缱绻的目光在崔鹉身上流连。

　　“芙蓉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谢郎君会是庄主的夫君，按年龄算，庄主岂不是束发就成亲了？谢郎君真是好福气，庄主当时懵懂，肯定很好骗。”芙蓉君笑吟吟说道。

　　确实很好骗，否则也没有今日了。

　　崔鹉读着信件，分神看了一眼芙蓉君。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山庄有你照看，我很放心，月底去支银子，看看想要多少，你自己做主取来，不必过问我。“

　　芙蓉君的扇子轻轻搭在了崔鹉手臂，声音凄凄：“庄主，芙蓉不要银子，只要...”

　　崔鹉笑了，视线在信件上看得仔细：“芙蓉，不要说了，我对你无意。”

　　“不要越线。”

　　她的拒绝斩钉截铁，绝了芙蓉君的念想。

　　芙蓉君如开败的花朵，蔫了下去。

　　“我讨厌他。”芙蓉君难过地说。

　　崔鹉笑了笑，将信件收进怀里。

　　“映松都和我说了，我把人带回来后，你从没来过。今日要不是我在这里，你也不会出现了。”

　　芙蓉君嗔道：“庄主，你都知道，不会怪我吧？”

　　“人之常情，怪你作甚。以你的手段，你不出现，我比较放心。”崔鹉笑道。

　　“谢谢你让他活着。”

　　芙蓉君一窒，忿忿道：“我是怕你生气，你那天抱他回来，我从没见过你这么着急过，他年纪那么大，又老又丑，庄主你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他？”

　　“......”

　　“好吧，他是有几分姿色，可是再过几年，庄主风姿依旧，恐怕他年华已逝，满脸都是皱纹了。”

　　——他老了，一定也很好看。

　　崔鹉听见自己的心声，双眸轻轻睁大，讶然，伴随而来的是自暴自弃，对自己很无奈。

　　事到如今还不肯放弃。

　　回忆过去就像把伤口又搅动了一遍，崔鹉负手而立，浑身透着密不透风的冷漠，内心再度封闭了起来。

　　“少妻老夫，佳偶少见。”

　　“芙蓉君莫不是忘了，你也虚长我三岁。”

　　“民间有句俗语，男大三抱金砖。”

　　“这般说来，大九岁岂不是可以抱三块金砖。”

　　“......”

　　芙蓉君的伶牙俐齿，在崔鹉面前，都变成了哑口无言。

　　“事情说完了，就回吧。”崔鹉道。

　　两人聊了许久，书室里，谢得的影子有几分单薄。

　　“庄主今晚在这里睡吗？”芙蓉君酸溜溜问。

　　崔鹉果断摇了摇头 。

　　“不。”

　　“那芙蓉送庄主回去吧。”

　　“...也好，走吧。”崔鹉一愣，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妻主。”

　　崔鹉停住脚步，望向被门槛阻拦的谢得，白玉般的脸有几分不自然和羞赧。

　　“何事？”崔鹉回道。

　　芙蓉君听见崔鹉回应，满腔情意在简单的一来一往中泄了气。

　　世间男子，能这么唤庄主的，只他一个。

　　而庄主，一直都有回应。

　　“今夜不留下吗？”谢得鼓足了勇气，邀请崔鹉留下。

　　崔鹉目光深沉，流露出几分思索。

　　“芙蓉，你先回去。”

　　芙蓉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