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玫瑰》雪梨川贝

14、第 14 章

　　冬季的周末总是要睡得更久一些，等到大家起床，外头暖黄的朝阳早已经划破了厚重的灰白雾霭。临近岁末，不仅林序他们放了寒假，就连远在谯城厂矿的林景年也结束了工作，正在赶回家的路上。

　　按计划，林景年乘坐的飞机应该是下午两点落地，所以齐渊他们三个人睡个懒觉，再起床吃个饭，也完全来得及去机场接他。

　　齐渊端起最后一盘菜，刚要转身催他们吃早饭，背后突然“咔嚓——”一声脆响。

　　还没来得及灌满牛奶的玻璃杯摔得粉碎，齐泽瞪圆了眼心虚地往后撤退，扶着桌面的林序神色更是十分复杂，惊诧之中带着尴尬。

　　“你们怎么回事？”齐渊上前把他俩拉远，确定两个人都没被玻璃碎片割伤，才安心快速地收拾地面。

　　奇怪的是，他的问题抛出来，居然没得到任何回应。

　　齐渊抬眼看了看贴在墙角的齐泽，自己弟弟埋头不语的模样，简直是将浑身都写满闯了祸很心虚。再调转目光去看林序，林序也很不自在，目光闪烁无处安放。

　　在这静默尴尬的氛围里又沉静了半晌，方才听见林序支支吾吾的解释。

　　“他刚刚要我抱他，我想着那就抱一下。可是……他抱得……贴得太紧了，我突然……就是他那里……顶着我。”

　　话音未落，齐渊“啪”的一巴掌甩向齐泽，直把人打得栽倒在地。

　　身侧瞬间点燃的怒火惊得林序一愣，眼见着齐渊抬腿又要往齐泽身上踹，他赶紧奋力将人拦住。

　　一向在自己面前温文有礼的齐渊，丝毫不听劝，推开林序，又要上手去打齐泽。

　　林序扑过去抱住齐渊，大喊一声：“你干嘛？”

　　拔高音量的斥责起了作用，齐渊收回手，冲瑟缩在墙角的齐泽沉声命令：“滚进去！”

　　虽说齐渊对齐泽算得上颇为严厉，但正儿八经对弟弟动手的次数并不算多。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要动手教训他的地步，齐渊就一定会彻彻底底将齐泽打服打痛，打到他再也不敢为止。

　　已经知道即将被揍的齐泽，不敢再望向林序求救，只能默默缩回卧室，等待来自哥哥的血脉压制。

　　一直以来，大家似乎都将齐泽看成一个大孩子，在许多人眼里，齐泽永远都定格在了孩童时期，时常忽略了他早已经是个成年alpha的事实。林叔叔常年在外，阿泽又不能送到特殊学校接受教育，所以齐泽的教育一直都处在被忽视的处境。

　　齐渊虽说是哥哥，但毕竟只比齐泽大了不到十分钟，几乎所有青春期的变化都是兄弟俩同步进行。很多时候，他都会后知后觉到自己对弟弟的教育延迟了很多，欠缺了很多。

　　哪怕在同居之初，齐渊意识到了一些问题，也及时进行了引导和教育，但很显然，效果不好，还是出了纰漏。

　　弟弟对林序的冒犯是无意，但已经足够让齐泽烦躁焦虑，自觉是自己教育不当，他蹙着眉头道歉：“阿序，对不起。”

　　林序正要劝说，一口气还没提起来，齐渊直接推开门进了齐泽卧室，反手就把门锁了。

　　目瞪口呆的林序看着在自己面前合上的房门，直到“咔哒”一声落锁。

　　一开始，并没有听见两兄弟说话的声音，林序只是担心地在门口劝说：“你好好说不行吗？他又不懂。”

　　没一会儿，里间接连传来闷闷的钝响，他才惊慌地冲上前去推门。齐泽很快便受不住痛，挣脱嘴里塞的东西，叫得有些凄惨。

　　林序听得心惊肉跳，拍打着房门冲里头喊：“齐渊，你在干什么？不许再打了！”

　　房门一关，好似一道结界，齐渊仿佛直接将林序屏蔽了，专注地教育弟弟。

　　直到齐泽连声哀求“不敢不敢了”，自己也觉得揍人的尺度刚刚好，他才停下手。把齐泽拽起来扔回床上扒光，齐渊从柜子里找出伤药，再按从上往下的顺序给人把药在伤痕上抹匀，接着扯来被子给人盖上，最后才起身开门出去面对早已经沉默不语的林序。

　　这样暴力的行为让林序有些生气，却没想到，打了一顿不算完，齐渊居然还把齐泽反锁在了卧室里。

　　知道齐渊在气头上，说来也是为了自己，林序看了眼桌上早已经凉透的饭菜，抓住齐渊手臂轻晃：“你把他放出来吧，他都没吃饭。”

　　“他房间里有零食，饿不着。”齐渊的神色有所缓和，温柔地牵起林序的手握住，“你没事吧？”

　　“没事。他只是个孩子，又不是故意的。”以为齐渊的愤怒值有所降低，林序慢慢眨了眨眼，“让他出来吧，爸爸回来了，今晚还要一起回家，你别气了。”

　　齐渊不为所动：“他不去。”

　　林序眉头一皱，不悦地警告：“齐渊，你差不多够了啊。”

　　面对林序明显的不满，齐渊依然不让步：“你先回去，我晚饭前一个人到。”

　　终究是没能拗过齐渊，不能错过接机时间的林序，只能一个人开车回家去和妈妈汇合，再一次去机场接爸爸。

　　林家院子坐落在城郊半山，公共交通并不算十分便捷，齐渊下地铁后，又在寒风中打了一辆出租车，十分钟后终于到了门口。

　　天气冷白昼短，齐渊到的时候才下午六点半，但是低矮的山群却几乎隐没在了暗色里，只有一路缠绕而上的路灯星星点点，连接起一座座灯火通明的私人院落。

　　王妈来给他开门时，急匆匆地捂住嘴说：“阿渊啊，你妈妈来了。”

　　心里沉了一沉，齐渊有些不好的猜测，快步走进餐厅，便瞧见林叔叔一家人整整齐齐围着偌大的圆形餐桌。在这些衣着光鲜的亲戚里，坐在林叔叔和林序之间的是齐渊齐泽的母亲，李巧。

　　看得出来，今天她来这里也是提前收拾了一番。妆容得体的她依稀能瞧得出年轻时的美貌，但她身上那件杏色套装，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款式，即使她身材不曾走样，但这早已过时的样式、稍显褪色的厚重布料，还是在这一众宾客中凸显出格格不入的刺眼。

　　局促的蛛网丝铺天而下，将齐渊笼罩其中，他机械地按照从容大方的标准走向餐桌 ，未及停步，便听见母亲一声笑。

　　“齐渊回来啦。快来谢谢你林叔叔，他会借钱给我们，帮你弟弟治病做手术。”

　　李巧笑盈盈地端起酒杯塞进齐渊手里，拉着他要给林景年敬酒答谢。齐渊能感受到所有人神色各异，却全都齐刷刷望着自己，林序的目光最为灼热，齐渊甚至能读懂他眼里的几分怜悯。

　　林景年手一挥接过酒杯，笑着拉齐渊坐下：“有什么好谢的，赶紧过来吃饭。”

　　“谢谢叔叔。不过不用了，我自己有钱，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这话一出，众人了然的审视淡了许多，李巧也满意地抿唇微笑，只有林序担心地不时打量齐渊。

　　聚餐结束后，亲戚们还要在这边聊会儿天再散场，林序趁着大家不注意，拖着齐渊回了房间。

　　门一关上，他便急急开口：“你哪儿来的钱？我怎么不知道？”

　　今天在场的众人只有林序最清楚，李阿姨今天提出的数字，齐渊根本没有能力承担。他这分明就是在逞强，可是逞强变不出钱，林序根本想不到齐渊该如何圆谎。

　　齐渊不想再说借钱的事，语气有些生硬：“这事儿你别管，我先送她回去。”

　　“要不……用我的，我还有钱。”

　　林序一心想着齐渊弟弟的手术费怎么办，既然齐渊拒绝了爸爸的帮助，那用自己存下来的钱应该也可以解决。

　　齐渊有些倦了，疲惫地重复：“谢谢你，真不用，我可以处理。你早点儿休息，我可能要去医院一趟，完了就直接回去。你就在自己家待着，别管这些。”

　　“齐渊……”林序牵起他的手放在心口，试探着钻进他怀里。

　　“林序。”齐渊合拢手臂，将人轻轻圈在怀里，紧贴着吻他仰起的鼻尖，“拜托你听话，好吗？”

　　忍耐下想要帮他解决困难的冲动，林序决定允许齐渊先自己逞强，他拍了拍齐渊的背脊，摩挲着抚慰他：“那你如果有需要，还是要记得找我。”

　　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林序裹着毛毯倚在阳台上，远远瞧着齐渊母子和大家一一告别，拐到了入口庭院，他便再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