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汽水》除刻

3、安心

　　下午的课上完，裴栩灵和秦综到岑箬的办公室吃饭。
　　阴瑭一中高三生的晚饭方式，大致可分为三种，其一，跑到学校食堂；其二，在教室吃带过来的盒饭；其三，到教师办公室。最后一种多为教职工子女。
　　裴栩灵算是个不是意外的例外。

　　“……咱们这次国庆就放三天半……”
　　裴栩灵不是偷听别人讲话的人，但是谁让她的耳朵一听到放假就自动锁定声音。

　　教研组组长的话如同在饭菜里下了毒药。
　　三天半！怎么好意思只放三天半的！这个学期的假我难不成要指望中秋吗！吼，忘了，三天里面有一天是中秋。
　　裴栩灵苦涩地在心里疯狂咆哮。

　　老师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主任让我们出的卷子会不会太多了些？”
　　“放假回家谁高兴写作业，卷子多有什么用，纯粹是抄了，半点没思考。”
　　“谁不是这么过来？”
　　“……”

　　裴栩灵差点没被这些信息整得反胃，美味的食物此刻失去了诱人的魔力。

　　秦综给她递了一杯酸梅汁。
　　“压一压。”

　　尽管裴栩灵在放假前坚持做了一些无力回天的祈祷，但事实最后还是没有改变。

　　放假的第一个晚上，裴栩灵先是狠狠地睡了一觉。
　　生物钟醒了，关掉，继续睡，一直到日上三竿。
　　成功跳过早餐，迎来一顿非常丰盛的午餐。

　　之后的时间，除了吃饭、洗澡和上厕所，裴栩灵就把自己锁在房里，进入疯狂学习状态。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第二天放假的深夜。裴栩灵终于写完所有作业。

　　第三天下午三点多，秦综拿着家里自制的橘子罐头敲了裴家的门。
　　罐头是秦综的父亲做的。
　　秦综的父亲是闻名百里的厨房杀手，凡是亲身体验过他厨艺的人，无一例外地怀疑人生。不过，很神奇的是他对制作罐头极其拿手。

　　作为十几年关系亲密的朋友和邻居，裴栩灵一家没少被投喂。

　　秦综进来的时候，裴父正在陪裴母看家庭狗血剧。
　　相当炸裂的剧情走向，颇为罕见的叙事方式，以及错综复杂的人伦关系。秦综在陪同观看之余只觉得自己身处迷雾之中，根本辨不清方向。

　　好在不只有看剧这一件事情。

　　裴母：“栩灵今天就出来吃了个饭，其余时候全待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手机快被刷出火星子了。”
　　沈念秋话还没说完，一门之隔传来了裴栩灵狂放的笑声。

　　也许是血缘的联系使得裴家父母此时也笑了出来。
　　就是笑声有那么些许尴尬。

　　“明天一早要上课，裴栩灵现在好好放松，之后才有力气继续学。”秦综往卧室门看了一眼，语气平静地说。
　　“对对对啊。”

　　裴栩灵小嘴能一天到晚叭叭个不停，她的父母同样是相当健谈的人，并且在分寸感上把控得很好，所以秦综只需要顺着话题接下去就可以了。

　　身后轻微的动静响起。
　　秦综转过身看。
　　卧室门只敞开了一点距离，刚好够裴栩灵探出脑袋。

　　乱蓬蓬炸开的头发，四处张望的灵动双眼，还有看到他时笑盈盈挥手的样子，都让秦综觉得，她一定是降落尘世的精灵，轻而易举施展魔法。

　　裴栩灵大概只是想和他打个招呼。不一会儿，门被轻轻关上，脑袋也悄摸摸缩回去。

　　晚上，到了裴栩灵出来觅食的点。
　　水果罐头摆在饭桌上。她找了个碗倒进去，清甜的香气瞬间占据鼻息。

　　裴栩灵吃了两勺，感觉心情一下子舒畅起来，“秦叔叔将来退休专门做水果罐头肯定能火遍大街小巷。”

　　沈念秋打趣她：“就你秦叔叔做得好吃，平常怎么不见你夸我和你爸呢？”

　　裴栩灵反驳说：“除了今天，我每天都有夸好吗？”恨不得现场来一首《世上只有爸妈好》。

　　放完假回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换座位。
　　教室的座位安排成并列的四组。他们这次要从最北的一组换到最南边的一组。

　　拖拖拉拉半小时，楼下的的同学才从桌子刺啦地面的声音中解脱出来。

　　裴栩灵是个没骨头的，这次换到南边之后，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倚着墙坐着。

　　在这里坐了三天，谈兮偷偷和裴栩灵说，“最近总有别的班的人到咱们教室门口，我听大喇叭说是楼下有个男生喜欢上班长，估计是那个班有人来看热闹的。”
　　知道有人喜欢班长对他们班来说并不是意外的事，因为班长的优秀实在是有目共睹。

　　不过这次，裴栩灵确实不知道。
　　因为下课的时候，她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偷摸着睡觉，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的事。

　　谈兮在和她说话的时候，裴栩灵感觉到有一股视线正看向他们这里。搜寻的时候，猝不及防和班长的视线对上。

　　裴栩灵顿觉心虚，假装镇定自若，实则手在课桌下拍了拍谈兮的腿。她用气声和谈兮说道：“别说了别说了，班长好像在看这里。”

　　按照一种往年的惯例，国庆假期结束后，学校会组织高一、高二年级的学生进行运动会。
　　这对于高三生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

　　谈兮每天上下学的路上都能听见有大傻子说自己不愿意参加，宁愿在教室多背两个英语单词。
　　听得谈兮是气血上涌。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点是这次高二会有一个很帅气的男生参加4×100m的接力赛。
　　最喜欢看帅哥跑步了。

　　肖照川守着楼梯间门口，不解地问：“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趁着下课躲在楼梯间？”

　　裴栩灵给他指出关键点，“脸，颜狗。”谈兮喜欢的脸既要有姿色，又要有新鲜感。截止目前为止，除了一个叫顾浔的小糊咖没人能满足她的要求。

　　肖照川扶额，“我怎么忘了这茬。”

　　裴栩灵见谈兮举着望远镜一动不动，内心很复杂地说：“谈兮你多少是有点变态在身上的。”
　　谈兮突然发出邀请，“所以你要看吗？”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秦综看过去。

　　裴栩灵承认自己确实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好奇，迟疑了三秒钟，“给我也看两眼。”

　　“哇哦。”裴栩灵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看，内心毫无波澜地说，“谈兮，你们家奶茶店好歹占据了阴瑭的半壁江山，为什么你买的望远镜，清晰度比我的肉眼还要低！”

　　肖照川噗嗤笑出声，秦综暗暗放松。
　　谈兮自知理亏，辩解道：“九块九还包邮，真的很难拒绝啊。”

　　一句话噎死三个人。

　　“回去了。”负责望风的肖照川眼瞧着任课老师从办公室走出来，“再不走只能等着老刘的长篇大论了。”

　　裴栩灵本以为刚开学时的学习强度已经是巅峰了，没想到学校还能安排得更强。
　　最近几天真的让她产生了活在书山卷海的感觉。为了晚上能多睡一点，他们选择中午留在学校。

　　午饭错峰到食堂三楼解决。
　　三楼出了新菜品，算是这段时间辛苦生活的调味剂吧。

　　午餐过后，他们慢慢走回教室，这是一天当中为数不多可以称得上休闲的时间。
　　走到教室的过程，勉强当做是消食了。

　　裴栩灵从书包里拿出两个苹果，徒手掰开，一人手里一半苹果。安静被咯吱咯吱的咀嚼声打断。
　　裴栩灵写完练习册上的规定课时后，想趴在桌上睡一会儿。
　　趴了一会儿不是手麻就是胳膊骨头硌人。

　　“裴栩灵。”秦综叫她，把卷成枕头的外套递给她。
　　“谢谢！”裴栩灵高兴接过，“不过你怎么睡呢？”

　　“我午觉一向不怎么睡得着。”秦综阐述事实。

　　对于秦综说的话，裴栩灵一向是绝对相信的，于是她心安理得枕着秦综的外套枕头。
　　呼吸间夹杂着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气。
　　是很好闻的味道。

　　周二早上，裴栩灵和秦综负责卫生区的打扫，所以来得比平时早一点。
　　到了之后，她发现前排的周璐璐和李谊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便和她们闲聊了几句。

　　周璐璐是住宿生，班主任对住宿生的到班时间要求要早于走读生，所以她们两个自然是班里到得比较早的那一批。
　　要是来晚了，免不了被班主任叨叨。

　　周璐璐忍不住和裴栩灵抱怨说：“昨天晚上寝室楼有个女生一直在哭，哭就算了，还那么大声，大声也就算了，还每次都在我要睡着的时候嚎两句。”

　　周璐璐的表情顶着黑眼圈满脸杀意，“我真的恨不得当时过去给她后颈一手刀，真的是吵死了！”

　　同寝的李谊加入话题，“宿管阿姨去劝了好几次才消停。我只想说，谁学习压力不大，怎么最后就她不管别人死活发疯啊。”

　　“有情绪需要发泄大家都可以理解，但是最起码的，不要影响别人睡觉啊。”

　　裴栩灵根本说不上安慰的话，因为这两人可能比起需要她说话，更想要她倾听。

　　裴栩灵看了一眼教室后面的时钟，“你们现在快再眯一会儿，我今天扫走廊，老班来了我就敲玻璃提醒你们。”
　　话音刚落，两人就直挺挺倒下了。

　　班主任今天应该是有事耽搁了，往常这个点人已经到班督促大家背书。
　　裴栩灵扫完走廊，秦综负责拖地。

　　心里揣着事情，裴栩灵暂时不想进班，抓着扫把在地上划拉两下摸鱼。

　　终于憋不住了，裴栩灵靠近秦综，小声问：“秦综，你最近学习压力大吗？”

　　之前她们说话的时候秦综离得不远，发生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不要担心，我心理调节能力还不错。”
　　“哦。”

　　裴栩灵说完，换了个地方摸鱼，等秦综拖到她的位置时，又说，“我不是啰嗦啊，就是，如果你觉得不太开心，可以和我讲。”
　　秦综眉眼温和，“放心吧，我知道的。”

　　天气渐渐转凉，秋意融进了每一片开始泛黄的树叶。
　　阴瑭下了一场久违的暴雨，也因此，最近裴栩灵和秦综上学都是家长接送。

　　上次目标院校的事情，班主任再次提及。

　　下了车，秦综攒聚了很久的勇气，做了一大堆心理建设后，神色自若地问：“裴栩灵，你现在有想考的大学吗？”

　　裴栩灵俨然忘记了班主任说过的话，被提醒后才恍然想起。
　　她有些纠结，但也没烦多久，“这次先随便写一个上去，到时候再说。”
　　主要她现在正处在在哪里上学、学什么专业都可以的状态。

　　晚上回到家，秦综打开手机，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三人小群里——他、肖照川和谈兮。
　　群主是肖照川。
　　群里已经热火朝天地聊起来了。

　　肖照川：【家人们，不得了了，杨桥那小子要回来了！】

　　谈兮：【你这消息真的假的，人家不是早去外省上学了】

　　肖照川：【[图片]他亲自找的我】
　　秦综点开图片，是杨桥和肖照川的聊天记录。
　　大致是说，杨桥近期会回阴瑭，想问肖照川他什么时间找裴栩灵比较方便。

　　——杨桥。
　　一个会让他产生自卑感、挫败感的名字。
　　秦综已经有快一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