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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狮子的怂恿 ...

  •   周黑雨简直要破罐子破摔,抓了抓脑袋道:“不如让王哲来?”
      陈漠河摇头:“不行,他会告诉我爸爸。”
      “那怎么办?”
      一个一个名字在周黑雨的头顶打转,让她生出眼冒金星,晕头转向的感觉。

      陈漠河沉默了一会儿,勉强在矮子中拔将军出来道:“找钱知卓试一试吧。”
      周黑雨指尖点着桌面,心中不安:“他那么讨厌你,应该乐意见得你离开学校的。可是我总觉得他不太可信……”

      苏臻奇怪插话道:“钱知卓?这有什么关系?”
      周黑雨给不知道内情的苏臻解释低声道:“钱知卓因为量化造假被撤了班长职务,你知道吧?”
      苏臻点头道:“知道啊。”
      周黑雨低声道:“他以为是陈漠河告发的。”

      苏臻瞪大了眼睛,指着周黑雨道:“不是你告发的吗?”
      周黑雨“嘘”了声:“他以为嘛,就讨厌陈漠河,咱们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苏臻脑子又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更加合适的人选:“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是完全不可用。”

      钱知卓正拿着上次周考的地理卷子,排队等着问地理老师问题。
      周黑雨手里拿着一份一样的卷子,站在了他的后面:“钱知卓,你要问什么啊?”

      同学之间交流题目实在平常,钱知卓手指点在试卷的某一个点上:“这道题,葡萄的生长温和的气候,为什么A大西洋暖流带不选。”

      “这个我选对了,我给你讲讲,虽然大西洋暖流能够让气候更加温暖,但是题目问的是相比于法国其他地方……”
      如果说吃了没是无所事事成年人打招呼的方式,天气是日常下雨的伦敦人的见面尬聊的话题,那学生套近乎就要靠讲题了。

      一题讲完,周黑雨植入主题:“对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钱知卓还在思考,下意识地回答道:“好啊,什么忙?”
      周黑雨压低了声音,眼看着四周没什么人注意,才道:“帮我把陈漠河赶走。”

      钱知卓的大脑刚刚明白了这道题,用红笔在题目上画了个对勾,不住地点头。
      下一秒才反应过来周黑雨的话中含义:“什么?陈漠河?什么赶走?”
      周黑雨长叹一口气,作捶胸顿足状,道:“你知道吧?陈漠河的组长有多难当。”

      接下来的五分钟,周黑雨喋喋不休地罗列了三十多条陈漠河讨人厌的日常行为。
      同样当过陈漠河组长,并深受其害的钱知卓频频赞同,打心眼儿里共情了。
      “所以,我们要把这个祸害赶走!你一定要帮我!”

      钱知卓点点头,问道:“可是,具体来说,我要怎么做?”
      “具体来说,”周黑雨把他拉到小角落里,清了清嗓子:“你要将一封信递给他。”
      钱知卓疑惑起来了:“为什么一封信就把他开除?”

      周黑雨的嘴唇像骆驼嚼草那样纠结地开合了几下,犹犹豫豫,到底还是将计划全盘托出。

      周黑雨越讲,钱知卓的脸上的神色就越抗拒。
      “你是说,陈漠河要和我演一出弥子瑕和卫灵公?”
      “嗯。”
      周黑雨深吸一口气,有点后悔了。她就应该把钱知卓糊弄过去的。

      但钱知卓并没有马上拒绝,又问:“陈漠河是乐意参与进这个计划的?”
      周黑雨避开他的话锋,答非所问道:“只要他能乖乖地离开,不要再给我们找麻烦就好了。”

      钱知卓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眉头在几秒钟之内迅速收拢又铺平。
      他用那种犹犹豫豫、转了好几个弯最终要拒绝,但是必须保持礼貌的声音道:“原来如此,可是我……”

      周黑雨盯着他的眉头,心中知道要被拒绝,一阵无奈。
      除了钱知卓,还有谁能替代黄毛完成计划呢?

      “但是我,用不用带上口罩呢?”钱知卓在脸上比划着问道,同时从校服口袋里抽出来一只印着HelloKitty的口罩,“这样才能保证没人能看见我的脸。”

      嗯?他答应了?
      周黑雨惊喜地眼睛里发出光来。
      但她还是急忙遏止他这个念头:“口罩?不不不,不用了,那样会显得十分不自然。”

      “好吧,那记得把信封拿过来给我。”钱知卓笑起来像一锅咕嘟咕嘟冒泡的女巫药水。
      当周黑雨把着粉色爱心的信封交给他,并眼看着他将那封信妥善保管的之后。她长出了一口气。

      危机解除!
      因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大家欢快地击掌,好像自此他们面前就是一条光明坦途了。

      这种比较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她放学回到家。
      拿着钥匙站在门前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受到了室内压抑的氛围。

      爸爸和妈妈如同三堂会审一样,并排在沙发上端坐,已经就周黑雨分科的问题商讨了多时。
      他们听见周黑雨开门的声音,马上正襟危坐起来。

      看见爸爸的嘴唇一开一合,妈妈在一旁点头附和:“明天就是星期四,我们想着你去张老师那里,在国庆假期之前先试一次课。”
      “我相信在她那里上过了一个学期的课程,你一定会在物理成绩上有所精进。”

      周黑雨本来的打算是言辞拒绝,但是她一想到可能爸爸要提着果篮牛奶八宝粥,陪着笑脸去到那个物理老师的家中,陪着笑谈下这门生意,她又觉得自己太不知好歹。

      她放下书包,坐在他们对面,很郑重地道:“我真的没打算学理科。”
      爸爸道:“但是我已经和老师说好了,你就去上一次课吧。”

      周黑雨闷闷地道:“我不去。”
      她提着书包进了卧室,把门关上,在心里骂自己真不是个孝顺女孩儿。

      好像烧水壶在到达一定热度,终于从壶嘴冒出呲呲的声音,妈妈生气时仿佛用石头划拉玻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周黑雨,你先出来。”

      但周黑雨没有出去,而且还伸手锁上了门。
      “咔哒”的锁门声激怒了门外的人。

      妈妈强行压着怒气说:“你爸爸已经找过老师了,所以你必须要去。明天下午自习课七点到九点,你听见了没有!周黑雨!多少人都想让人家老师教课呢!给你机会你还白白浪费掉。”

      她的声音逐渐迫近,要拧开门把手,但是失败了。
      于是她拍了几下门,接着对着门吵嚷起来。
      那些尖利的声音好像陶罐子摔碎在耳边,周黑雨不想听,可即使捂住了耳朵,声音还是穿过一切无用的阻隔,钻进脑子里。

      周黑雨打开卧室门,冲着门外喊道:“你看,我没有去一节物理课,你们就这么生气。如果我去上了一个学期的物理课,最后转头决定去学文科,你们又要怎么办呢?”
      妈妈愣住了,闭上了嘴。

      周黑雨缓了一口气,放软了语气:“明天物理课我会去的,但是下次再也不会去了。”

      第二天,星期四,九月二十九日,弥子瑕计划实施日。
      周黑雨一下早读,就跑去找林顺顺请假。
      由于补习物理实在是一个合理正当的理由。而且她的家长也提前打了招呼,所以此番请假称得上毫不费力。

      她攒着请假条回到座位上,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如同在高铁上吃桶装泡面发现没有叉子那样难看。

      陈漠河问:“你怎么了?”
      周黑雨叠好了假条放在书包夹层里,道:“没什么。”
      陈漠河挑起他浓密规整的漂亮眉毛,一边漫不经心地收拾桌子一边道:

      “有一年我堂哥兴致勃勃地,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才买了一瓶Prestige的香槟,后来知道是假酒。那时候他还小,想卖家索赔,可是那人早就跑到东南亚去了。”

      周黑雨道:“所以呢?”
      陈漠河把一掌可握的书摞在桌子上磕齐了:“你现在的表情,比他发现酒瓶喉头非钢印条形码是伪造的时候还要糟糕。”

      周黑雨没有因为他的话松快一点,低声敷衍:“有劳了。”
      陈漠河饶有兴味地道:“怎么有劳?”他现在像漫长假期前一天的学生那样,欢快、富有耐心、容忍力异于平常。

      周黑雨道:“如果你想让我看清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给我一面镜子就行,用不着讲那么多。”
      陈漠河耸耸肩道:“如果我没记错,镜子和手机一样是违禁物品吧?”

      周黑雨有点乐了:“你这时候倒开始遵守校规了?”
      陈漠河玩笑地咧嘴笑道:“最后一天了,给它点面子嘛。”

      周黑雨的笑容马上消下去,踌躇着说道:“下午我没办法在学校里,已经请过假了。”

      弥子瑕计划的实行时间就是今晚,但是她要在今天请假。
      周黑雨心中有些不安,毕竟这个计划是她亲手规划直至成熟完善的。那种感觉就像小孩子马上就要上高考考场了,家长还在外地出差一样。

      陈漠河收起来那一副调笑的表情,疑惑地看着她:“什么事情啊?”
      周黑雨摇了摇头,安抚道:“我七点半就能回学校,而且计划已经制定好了,实际上根本用不着我参与。”

      陈漠河穷追不舍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请假啊?”
      他压低了声音,弯腰凑近了自己耳朵:“你悄悄告诉我。”
      那只耳朵白皙、完满、阳光下覆着一层细小绒毛。

      周黑雨躲开了身子,心想,“即将离开学校”这件事,真的具有神奇的魔力。
      能够让陈漠河像一头上周刚刚出生的小狮子那样,用极大的精力去欢快地打探一切,关心和好奇草里的虫子、胡须上停着的蝴蝶、天上的飞鸟等等并不重要的细节。

      她用正常大小的分贝说道:“不用悄悄,我去补课,物理。”
      “物理?”陈漠河惊讶道:“你每节物理课都在画画,我以为你会去学文科。”

      周黑雨不带有色眼镜地平铺直叙了昨天晚上发生的情节,最后说:“我也不想啊,我爸爸妈妈一定要我去。”
      “我真的不理解,他们怎么觉得我是可以去学理科的。”她带着怨气掰着手指头道,“物理、化学、生物,我这几个排名就没有再前一百过。”

      陈漠河点点头:“所以你要学文。”
      周黑雨道:“不然呢?”
      陈漠河继续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周黑雨无精打采地道:“劝他们呗,继续劝。”

      陈漠河道:“他们如果不听劝呢?”
      周黑雨沉默了,她设想过这种可能,但她仍然不知道怎么办。她把下巴撑在保温杯上,无意识地发呆。

      陈漠河心知她没办法,就拿腔拿调地说道:“鲁迅先生说……”

      周黑雨简直怀疑他就要捻起来昂起的下巴上那并不存在的胡须了:“你好好说话。”

      陈漠河清了清嗓子道:“如果你说这屋子太暗,要这里开一个天窗,他们一定是不允许的,但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天窗了。”

      他透过眼角的睫毛瞥了眼周黑雨若有所思的表情,唇角弯了一抹像是残忍,又像是天真的笑意。
      “不要说你不想学理,也不要说你要学文。要提出一个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方案——你要当运动员、成为钢琴家、要去学演戏,他们退而求其次,就不会强求你学理了。”

      周黑雨一下听出了他建议的真实样子,道:“你是说,如果我告诉他们我要学美术,他们就不管我学文学理了。”

      陈漠河笑道:“没错,他们会转而劝你专心学好文化课。”
      周黑雨心中默念:“告诉他们我要去学美术?”

      告诉他们我要去学美术?
      告诉他们我要去学美术……
      一开始这是个问句,后来渐渐变成陈述句,变成一个念头,跟着这个念头,劝说爸爸妈妈的说辞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她要怎么劝爸爸妈妈呢?
      一直到她骑着车去上课的地方,她还在心理不停的模拟到时的场景。

      如果他们不同意她画画,她就拿出一百倍的真诚。
      如果他们还不同意,她,她可以把自己的漫画本拿出来给他们看!

      她每走一步路,每写一个字,每眨一次眼,那些十分合人心意的说辞就无法控制地,不间断的浮现。
      简直像魔术师的帽子,她投进去一个写着自己主意小纸条,就有成千上百个类似的主意的小纸条,如同安装了喷泉装置一样,闪着金光、拥挤地、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

      事后,当陈漠河重新回想起他怂恿周黑雨的时候,很清楚地明白自己一开始那种拿腔拿调的作态,是在掩饰不自然的关心。

      然而当他见证了之后种种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又不无诡异地发现了另一个重点——正是以此为节点,命运撬动了他们的道岔转辙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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