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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33章·论语言艺术与应用技巧 ...

  •   也不知道綦北星到底用什么手段训的孩子,第二天我去旁观他们的理论课,米熳和小葫芦居然和没事儿似的安稳坐着,完全没有受罚的痕迹。

      ——除了黑眼圈,那是他俩自己熬的,跟人綦北星没什么关系。

      无聊,旁观了下这十几个小家伙的课本。

      和我对这个时代少儿教材的预期不太一样,綦北星的书里不囊括《孟子》《中庸》《礼记》,却额外补充了《老子》和《庄子》——光从这一点也能看出他们是修仙课程而不是科举课程。

      “你们现在……是什么朝代?”

      “这不好说,我们的历史朝代从秦以后就和你们那边不一样了。接受你的到来以前,那个主导者说,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从生产力水平和思想状态来说,大概是相当于你们的……呃……‘宋’?”

      哦,宋,六经注我的时代,程朱理学的时代。

      不知道谁教着他说“生产力状况”这个词儿的,出现在这个语境里,莫名有种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违和感。

      算了,拔就拔吧,我又不是树上的鸟儿,谁拔的树跟我有什么关系。

      诶,不过照他这意思,这个平行时空,秦没有二世而亡,汉也没能如我那边的历史一样建立起来——或者说,建立起一个类似于“汉”的统治机构的,不是我所熟悉的那群人了?

      这倒蛮让人惊喜的。

      “那你们朝廷的官学是?”

      “儒学啊。”

      得,还是一个德性。

      换了个平行时空,这家伙还是顽固地存活下来了。

      不过,照这么说来,那现在,也应当是将四书五经作为最经典的时代了。

      綦北星居然干脆将四书五经中的书目删去三本,倒也是个气节。

      “修仙的,学那些做什么。倒不如说,剩下的几本书成为他们的教材,不是因为它们属于经典,而是因为它们有在修仙道路上教育人心的能力。”

      “那你学过吗?”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没读过书。”

      那你在这儿忙着上升价值干什么啊老铁!

      我将书籍还回,又一次意识到大侠李一槿状态的不对劲。

      “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俩都在呢。”

      方士李一槿好整以暇道,旁边还传来歌手李一槿的附和声。

      得,这回比上次还忙活了。

      脑子里面三个人,再带上我自己个儿,讲老实话,但凡现在是个近现代的场景,我高低得打个麻将。

      跑题了,还是回想到眼下、发现大侠李一槿突然开始发生转变的这个话题上。

      老铁,这种转变还用想吗,妥必妥的是昨晚有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煽风点火了啊!

      “你们趁我昨晚休息都聊啥了?”

      “冤枉啊清汤——啊不是——青天大老爷!我昨晚还没来呢,今早我才来的!”

      歌手李一槿率先把自己摘出去。

      “也没聊啥啊,就聊聊江湖事,聊聊过去,聊聊是怎么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的——诶,我俩对你印象可一致了,想知道是什么不?”

      不想,我一点儿都不想。

      ——再说你这个一说到我坏话突然变得兴奋起来的语调是什么鬼啊!果然不能用正常思维理解,你这个在上个时空还在和当时的敌人共情的死变态!

      “话可不能这么说,当时的敌人现在已经成为‘朋友’了。再说,我昨晚也没说什么啊,就是陪这个大侠聊了会儿天,我保证,一句假话都没说。”

      还用得着说假话?

      那个把咱们四个凑一块的哥们儿也不说假话,你看我,如此聪慧过人,不一样被玩得团团转吗?

      呵呵,语言的艺术。

      “我也就是给他分析了下现在的局面而已,你放心,我不会捣乱的。”

      方士李一槿终于玩够了,一本正经地说。

      “比如说?”

      “比如说,接受这些小孩和綦北星,因为这是完成任务的一大重要因素。”

      我总觉得这话好像有夹带私货的嫌疑。

      “你又是哪儿知道的?”

      “我揣摩的。”

      上一边儿去吧,上次穿到你那儿去你还说啥也不知道呢,说得这么肯定,一听就是撒谎。

      算了,没必要,他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

      还不如想想,方士李一槿为什么会有意识地引导,说接受这些熊孩子和綦北星,会是重要因素。

      假如单纯是接受这些熊孩子、接受作为师父的身份,那就对上了我之前给大侠李一槿提出的第一种可能性;

      假如单纯是接受綦北星、接受自己的各种意义上的“新生活”,那就对上了我给他提出的第二种可能性。

      但现在,他说两个都是重要因素……

      我脑瓜子又疼起来。

      不是吧,真要我一手抓考研、一手抓考公啊?

      我觉得这一切听起来都有点儿太扯了,但我也没什么更清晰的想法,只能勉强接受。

      或者说,勉强的只有我这个负责行动的人,我看大侠李一槿态度转变得挺快的。

      又被自己背刺了。

      事已至此,我抬起头来,一眼便望见了不远处的綦北星。

      还是一丝不苟的造型。

      整齐的束发,总使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几个时辰以前,敲开他房门时,所见到的那一头青发。

      散下来是流动着的、灵动的泉水,束上去,却变成一块优雅得体的黑檀。

      我有种上去拔了他发簪的冲动。

      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綦北星有一衣橱长成这样的白衣,不然何以解释,我每时每刻见到他,他的衣着总是如此得体,又一尘不染?

      这个时空的綦北星,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綦北星都活得精致。

      不是我出租屋里那个喜欢在特定场合把自己收拾得板板正正的綦北星的精致,不是狐狸綦北星生就的面容的精致,不是制作人綦北星妆容优雅、神态自若的精致,眼前这个专心修仙、不问尘俗的綦北星,有着任何一个时空中都没有的、将自己规规矩矩放在束缚之中的精致与淡定。

      那是一种,将自己融入另一种境界中的精致。

      连神情都是精雕细琢出的淡然与灵动。

      恍惚间,我似乎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在綦北星口中“昏庸无道”的皇帝,会将他误当作下凡的仙人。

      假如真正的仙人不是这样,那一定是仙人的问题,而不是綦北星的问题。

      但仙人总是会乘风归去,而凡人会扎根泥土,把脖颈仰到酸了,也再望不见一点儿衣袂的影子。

      ——那我呢,我是什么?

      我隐约察觉出,这不全是我的想法。但,我也并没有听见这样的一句话在我脑海中炸响,只觉得心里有些难受,鼻子也有些发酸。

      直到他放下书本,开始抽查那些小家伙的背诵情况和理解情况,神情也略变得轻松了些,我才忽然有种如梦初醒之感。

      綦北星似乎并没有察觉出这边有什么异常。他只是一个接一个地问过去,又一个接一个地留下任务和建议。语气没什么格外严肃的痕迹,对每个孩子也几乎一视同仁,情绪波动小到基本不可见,只是偶尔才从眉眼间溢出一点儿或赞许、或批评的小情绪。用词没有区别,语气也基本没什么不同。

      很稳定,就像一棵树。

      但很奇怪,我很难在綦北星身上找到我自己从小到大见过的老师的影子。

      教师,作为一项社交性很强的工作,工作者的情绪化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标签。情感波动可以小,可以大,但总是会存在,因为人与人的交流势必带有情感。

      当然,我那间接性发作的社交恐惧也基本源于此。

      无法揣摩的情感,和无法预测的情感波动,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很多时候都太过于不稳定了。

      偶尔会害怕不稳定,偶尔也害怕社交中任何一种可能出现、哪怕只是最小概率、影响范围最小的失控和不可预估。

      而我追求的稳定,总是会被不稳定所吸引,然后,逃跑。

      但眼前的人儿,虽然担任着最不稳定的工作,但,居然给我一种很稳定的感觉。

      我有种莫名其妙的、要凑近些去看他的冲动。

      但,我忍住了。

      深呼吸。

      然后我听见一阵心跳声。静下心来才发现,是来自脑海深处的声音。

      “谁的?”

      “我的。”

      大侠李一槿坦然道。

      “是想到什么了吗?”

      “和你想的……在本质上差不多吧。”

      本质上?

      是关于“稳定”的那部分?

      电光火石间,我忽然想起大侠李一槿给我讲的、他那带着海棠花香的故事。

      饥荒,死亡,分别,流浪;

      绝望,恐惧,无力,迷茫。

      他藏得太好,总使人忘却了,武功第一的身子里,其实藏着的是一条曲折的灵魂。

      哪怕成了武林第一,对于他而言,他也依然是那个眼见着妹妹在怀里逐渐冰冷的、被饥荒和死亡折磨到绝望的孩子。

      就像大侠李一槿自己说的,他对尘世没有恨,但也没有爱。对这个热闹的、沸腾着的人间,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离开,也可以平平淡淡地留下。

      他没有说的是,正因为没有恨、也没有爱,他始终只能是个流浪者,扎不了根,也看不见明天的希望。

      他是一颗风干的种子,没有扎根的欲望,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充足的水。能做的,就是跟着风流浪。没什么太多的希望,也磨灭了绝望的能力。

      当失去了期待,绝望就不可能重演。

      所以,他也早就忘记了,在最初时,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稳定的地方,和安全的生活。

      ——不,那也不是忘记了。

      我依稀回想起,穿越之前的那个摸鱼的上午,我曾经趴在工位上偷偷摸摸浏览的心理学论文。当我试着为自己的一阵萌动找出一个莫须有的原因时,阴差阳错地却看见了,有关大侠李一槿的线索:

      回避型人格障碍。

      不那么典型,但是也接近。

      他失去的太多了,所以也不想再获得。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重获新生”。

      我懂了,这次是真懂了。

      所以,我需要做的,并不是去完成什么任务,也不是让这个世界的故事发生什么转机。

      我要做的,就是让大侠李一槿接受这里的每一点。无论是人还是环境,他必须融入其中,也必须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他绝不是孤身一人。

      如果说在上一个时空当中,我是保证对话正常进行的一层堡垒的话,那么,在这一个时空中,我就是一层社交面具。在我之下,大侠李一槿才有可能真正的放松自己,无意识地融入到无名阁的生活之中。

      而我要做的第一步,就该是再和綦北星谈一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33章·论语言艺术与应用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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