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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舱内惊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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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郁凉。”
“年龄?”
“未成年。”
“血型?”
“没测过。”
“血液纯净度?”
“最低多少?”
面前的雌虫医生停下手里一直不停的记录动作,抬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奇怪为什么有虫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对面的雄虫年龄看着确实不大,一头略显杂乱在虫族异常少见的乌黑头发,脸色苍白失血,精神恹恹。但是好在一双眼睛生得黑白分明,黑得似夜,白得如云,不仅让虫多看他几眼。
雄虫随意地摆手,不太在意道:“算了,就往最低的写。”
垃圾星的雄虫,恐怕血液纯净度也高不到哪里去。雌虫医生思忖着,盗猎者的舰群并没有配备雄虫的检测机器,此次检测也是为了让这只雄虫的二次发育期好过一点,最好能不那么早变成一只废虫。他一边想着一边按照雄虫的话在登记表中写下数值:E-Ⅲ级。
“可以了。我先给你打一针镇痛剂,这只镇痛剂是在雌虫所用镇痛剂的基础上经过稀释来的,不知道适不适合你的体质,两个小时后再来复诊。”
郁凉苍白着脸点头,管他适不适合,先打了再说,他已经被这疼痛折磨疯了。
听医生说,雄虫的二次发育时间持续一个周期,也就是一周。
在这期间,前期最明显的症状便是高热和疼痛,到了中后期,雄虫会陷入昏迷,身体、器官以及腺体开始发育。在这期间,雄虫能够感受到外界以及自身的改变,但是却不能自由地操控身体。
所以这个过程才需要引导员和舒缓剂,这两者的重要在于,引导员会引导雄虫正确地激发以及掌握后期产生的精神力,舒缓剂则会为雄虫提供身体所需要的能量以及缓解□□层面的疼痛。
舒缓剂在市场属于违禁品,是雄保会麾下商会的一款产品,只有雄虫才能买到。
一针下去,郁凉的疼痛明显好了很多。
他谢过医生,可能是异兽的缘故,医疗舱中塞满了虫,全部医生都忙得焦头烂额,病房更是爆满,连走廊上都装不下了。现在药物匮乏得厉害,要不是因为他是雄虫,可能现在也得拿着号码牌,哪怕异兽毒腐蚀了造血系统和全部内脏,只要还有一口气,统统都得去排队。
郁凉被分配在医疗舱的一间病房中,房间整洁干净,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有专门的洗浴室和一个小小的厨房。房间的正中央则摆放着两张铺着雪白被套的单虫床。
让郁凉意外的是,床上竟然还微微隆起着一个幅度,一个虫——郁凉猜测他应该是个雄虫,因为他看起来异常瘦小——脸色灰青,要不是胸口还在小幅度地起伏,郁凉几乎以为他已经凉了。
病房对面的房间,可就没有他们轻松,分别在不大的空间内挤着四个雌虫,其中两位正是尼尔和那个擅自打开传送舱的叫哈该的雌虫,和他们车上受伤的同伴,以及另一个被异兽毒腐蚀掉半截小腿和翅膀的雌虫。
尼尔和哈该是被首领派来监视他,以防他逃跑的。而那个叫安德森的雌虫因为有行医经验,被医疗部叫去当帮手了。
郁凉走进淋浴间,关上门。
“样貌不错,资质也行。嗤,连二次发育期都不一定能撑过去的小崽子,尼尔,哈该,你俩看着他,等发育期一过再带他来找我。”
雌虫首领的话还历历在目,郁凉垂下双目,从袖口拿出在废弃大楼藏着的另一把锈刃。原本迟钝的刀锋已经被磨得锋利起来,郁凉打开喷头,喷洒的水声遮盖了磨刀声。
不,这还不够...
一把不够锋利的刀,哪怕是割喉,割到最深,这群怪物说不定也能修复。
他沉默地把刀别在小臂上,原身衣物材质很好,挺阔有型,即使再大的动作也很难看出异常。
走出浴室,另一张床上的雄虫竟然起来了,此时正呆坐在床边。
郁凉以为对方也要用淋浴室,没多想,“冲了下身体,里面有水,不介意的话可以去。”
听到声音,对方缓缓抬起头来,慢吞吞将脑袋扭到郁凉这个方向,几乎要脱眶而出的眼睛中眼黑占据了极大的比例,就这样呆滞而无神,直愣愣地盯着他。
郁凉眉心一跳,背后莫名发凉,他避开对方视线,向自己床走去,“不用算了。”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对面床上的虫才缓缓起身,他的动作奇怪极了,就像才刚刚驯服自己的四肢,动作生涩僵硬,抬腿的过程像一帧帧放映片,好半天才从举起到落地。从床上动作迟钝僵硬地站起来,他才缓缓拖动步子向淋浴室走去。
见他消失在淋浴室内,郁凉的心才稍稍落下。
整个房间根本没什么消遣,郁凉翻找半天,才在床头缝隙中找到一本战术读物,应该是一届军雌住院留下的。
郁凉随手翻开,他心思烦乱,根本没啥心事看书。
郁凉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就怕鬼,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所有小孩当中,就他需要和别人一起睡,不然就怕得睡不着,一个人躲在被窝流眼泪。福利院的小孩不多,但大家都很讲义气,一人一天轮流着陪他睡,随着长大郁凉这毛病才渐渐好起来。
郁凉心不在焉地翻着书,沙沙作响,屋子里寂静得厉害。
但郁凉却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劲。
猛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对方不是去淋浴室了吗,咋这么久一点声音都没有。郁凉浑身僵硬地抬头,就见淋浴室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缝,一只漆黑的瞳孔正静静地盯着他,不知道盯了多久。
“刷——”
郁凉猛地站起来,差点将凳子掀翻。他喉咙发紧,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个...用....怎么?”干涩,别扭,不成调的语句从对方口中断断续续地发出。
“......”郁凉缓缓意识到他应该在问墙壁上的淋浴花洒,“...调旋钮,往右旋是温水,左冷水。”
对方也不点头,也不要摇头,就这么僵硬地站立在那里,过了好半响,他好像才明白郁凉的意思。
“...不...明...白...”
“...进...来...”
“...进...来...”
“...进...来...”
“...进...来...”
他一直重复着这个话语,无神的瞳孔死死地盯着郁凉,越说越狰狞,就像一只野兽在疯狂嘶吼。
郁凉再也坐不住了,夺门而出。
...
郁凉靠在墙上平复自己的心情。
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走廊短短一个小时之内竟然空了一大半,跟刚才的盛况截然不同。
而自己那两个监视者竟然也不见了踪迹。
有什么事情能比看管一个雄虫更加重要。
虽然在舰队逃离的可能性极低,但也不代表不需要监护者。
郁凉皱着眉头,他原本打算跟那俩雌虫说一下屋内雄虫的事情,看起来是不行了。
他去医院找那雌虫医生,却也没找到虫。
来来往往的虫都脸色凝重,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郁凉拦住了一个穿白大褂的雌虫,对方先是瞪圆眼睛,“雄虫?”但紧接着想起最近前线清剿成员似乎带了个雄虫回来,于是马上恢复原态,“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想找这个医生。”郁凉指着工位给他看。
“他有事,还没回来,到时候我会通知他。”雌虫说完,想起什么又补充道:“您最好别出门,发生些了一些事情,恐怕会威胁到您的生命。”
还没等郁凉再说些什么话,雌虫便急匆匆地走了。
莫名其妙。
郁凉边想着边往回走。
却见对门舱门突然打开,屋子里仅剩下一个瘸腿雌虫,他面色虚弱,坐在机械椅上,因为翅膀也被异兽毒腐蚀的关系,收不回翅膛,只留下被锯掉腐蚀部分的翅根,被绷带围着他胸膛紧紧缠绕一圈。
雌虫半死不活的,竟然开口说话了,“阁下,你这是要去哪?”
郁凉停下脚步,回头,“跟你有什么关系?”
雌虫虚虚咳嗽两声,“现在我应该算是你的监护者,尼尔和哈该走之前拜托我照顾你。”
看来他之前还是小看他们了。
这么急都不忘留下监管者。
郁凉冷笑两声。
“不过你要跑,我也拦不住。”雌虫淡淡地笑笑,看向自己的双腿,“毕竟我是个瘸子,还不能飞。”
郁凉随着他的视线打量过去,雌虫的军裤明显短了一截,空荡荡得刺眼。
“...不是说,雌虫的治愈能力很强吗?”
雌虫摇头笑笑,“这是毒障者的毒,一旦被沾染上,它就会顺着血液循环流往全身,并且会在肺部久久逗留。我已经没救了。”
郁凉喉咙滚动两下,雌虫将自己的生死说得平淡,却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悲伤。
他静静地注视着他,却没在他眼中看到一分惧怕,只有一望无际的纯粹平和。
雌虫虚弱地朝着他微笑,他似乎是一只非常爱笑的又十分温和的雌虫,看起来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郁凉突然说,“我也要死了。”
雌虫哑然失笑,“阁下,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怎么会死呢。你还这么年轻、健康......”
郁凉打断他,自顾自地说,“不过不是现在,如果有那天,我会先杀死他,再自杀。我讨厌这个地方,我遇到的总是糟糕的事情。”
雌虫静静地听着他讲话,也说道:“我也讨厌这个地方,混乱而没有秩序,充斥着鲜血与暴力。”
他对着郁凉笑笑,“不过我没有资格这么说,我的命是前任盗猎者首领救的,幸好这辈子足够短,没有在讨厌的事情上耗一辈子。阁下,我遇到的事情好像也总是很糟糕。这么想的话,大家都一样,是不是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
郁凉低着头久久不语,半响,他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扔到雌虫怀里。
雌虫一愣,拿到手上定睛一看,是一颗糖,透明纸包裹着奶白的硬糖,散发出清甜的香气。“阁下,我......”
“房间厨房拿的。”郁凉慢慢说,“吃颗糖的话,就没有那么苦了。”
只有雄虫会吃这种甜甜的食品,在虫族的世界里,五岁的小虫崽都不吃糖了。可是眼前的雄虫似乎并不知道。
真是一个不一样的阁下,却又意外地心软善良呢。
雌虫慎之又慎地将糖裹紧在自己的手心里,“这是我的第一份礼物,我一定好好珍惜它的。”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把原本的监护者叫走?”
雌虫低头回忆,“是他们的战友,一只昏睡的雌虫。早在一个小时前,医生前来为这只雌虫诊断,在途中,那只雌虫突然睁开眼,就在我们都以为他清醒了的时候,他突然对着面前医生张口撕咬,模样异常狰狞,怎么也不松口。尼尔一拳把那雌虫的下颚砸断,他才因为咬合不住而被迫松开,在他的被砸烂的嘴中,我们看到了密密麻麻血红色的线虫,海藻一样,在空气中拼命地扭动着躯体,看起来...就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
“然后,这只雌虫就跑了出去,尼尔和哈该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一个去追,一个去向首领汇报。”
“...那医生呢。”郁凉眉宇拧起。
“医生倒地不起,很快被虫抬了出去。”
雌虫摇摇头,“不过,我清楚地看见,医生的耳口鼻已经生出了同样的血红色线虫,应该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