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海岸》齐杳咛

14、皮皮虾

　　次日，江隅被曲光烨在卫生间偷偷搜搜跟女朋友打电话的声音吵醒了。
　　手往枕头底下一摸，空空如也。
　　哦，是了，他的手机还在黄玲玲那里，没有闹钟，再加上梦里被一桶水迎面兜下来，很难不被梦靥卷进回忆里。

　　他慢吞吞地靠靠背上，将被子拉到肩膀上，窝在里头换衣服，心想，幸好及时醒了，没有被大反派骗回他阿婆看守的那座灯塔，否则这梦就彻底醒不过来。

　　曲光烨自以为蹑手蹑脚地走出卫生间，嘴里还在不停安抚女朋友，用气音说：“知道知道我帮你问，先挂了啊，乖，你可千万别来，我们项目现场忙得飞起，老吴那暴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喜欢记小账了，嗯呐，mua~”

　　走到床边，便见江隅顶着一颗毛茸茸的黑短毛脑袋发呆。
　　一双似醒非醒的雾眼，鼻梁挺秀，真是漂亮得让人很难把持住。
　　咳咳，把持，把持，你可是有女朋友的顺直男。

　　曲光烨见他醒了，凑到床边讨好道：“江隅，你醒了，是我把你吵醒的吗？”
　　江隅的四肢在被子底下鼓动，脚不慎踢到曲光烨正想坐下的尊臀，动作一缓，整个人又滑进被子，嘟嘟囔囔：“我没醒。”

　　“嘿嘿，不醒你梦游呢？”曲光烨自认跟他睡了一个屋，就是过夜的交情了，没什么需要见外的，便嘿嘿笑着比出一双龙爪手，要伸进被子里捣乱，还企图用絮絮叨叨麻痹江隅的防备之心。

　　“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莲莲大清早连发5条60秒语音，吓得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结果就是热搜爆了，楼上内彭大帅哥拍戏受伤，给送去医院了。你说我一晚上睡得死沉，我哪知道他咋了，话说，你不是跟他有交情么，要不你帮我问问？”

　　“我手机丢了。”江隅说。

　　曲光烨以为他就是随口说笑，没当真，正经人谁手机丢了还能睡得着的。
　　手抓住江隅的小腿，一扣，他彻底不动弹了，于是忍不住说：“江隅，你可真够瘦的，但又不是排骨那种干瘦，有啥塑形绝招教教我老婆，省得她节食饿肚子一餐就那几口米，老鼠打一顿牙祭都比她吃得多。”

　　江隅平躺着，就像盒马鲜生店海鲜柜里仰面朝天吐泡泡的皮皮虾，濒死中，捞上去了不管死活都算你的，曲光烨开玩笑得不到回应，便也觉得这行为有点幼稚，或者说，有点越矩。
　　虽然没遭人家骂，但那躺平任摸还一声不吭的样子，搞得就跟他有多倒贴似的，曲光烨悻悻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心想，平常男人之间不都这么玩么。

　　关于彭蠡泽的事，江隅是半个字都不想回，曲光烨似也感应到他的抗拒，暂时作罢，等江隅去洗漱，他又扒着门八卦：“你跟玲玲——昨晚干啥去了？”

　　“呵噜噜——tui！”江隅含一口水在喉咙转悠一圈，吐掉，抿抿唇，“为什么这样问？”
　　曲光烨道：“昨儿个小琴可是在群里问了好几次找黄玲玲呢，她出去挺晚才回来，你不也出去了么，我就想，嘿嘿？”

　　江隅不愿毁坏黄玲玲的名誉，正色道：“我找她出去请教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我比她先回来的，如果有同事问到，请你帮我作证。”
　　“行行行，这有什么，小事一桩！”曲光烨冲镜子里的他挤眉弄眼，刻意放低声音，“我就是有点好奇，你出门前已经洗过澡了，回来怎么又洗一次？”

　　“不小心掉鸿兴桥水里了，水里有垃圾，很臭，而且我有些擦伤，得清洗消毒。”
　　江隅走到门边，让曲光烨看自己的脸：“我涂了急救的特效药，好了一点。”
　　一张恬静秀美的脸颊，被伍超凡揍过后残留的巴掌印变成几道青紫，有点吓人，阳光下能看清上头添了密布的血痂，是擦伤。

　　乍一看跟被人家暴了似的。

　　曲光烨心中关爱之情再次熊熊燃烧：“小伍是不是还没跟你道歉？”他紧跟在江隅后边，看见江隅轻轻摇头，又转到面前保证：“靠，你放心，等吴哥来一定会好好说说他！这不是破坏团结嘛！”
　　江隅检查好书包，背到身上，很承曲光烨的情，却又万般无奈。

　　一巴掌换一个息事宁人，物美价廉，干嘛还要再二次销售呢？
　　以伍超凡的性格，恐怕这项目组是没法共存了，大家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与其等吴波为了照顾江隅调走伍超凡，不如自己先申请换组。
　　这样既能跟黄玲玲避嫌，还能彻底跟彭蠡泽say goodbye，一箭三雕，江隅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就是有点可惜他做的那些询证函了。

　　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制作的IPO项目询证函，光母公司银行数目就高达八家，囊括了八大股份制上市银行和地方小银行，账户多达200个，有票据保证金账户，有久悬账户，甚至还有双康案出现过的代管关联方账户。
　　他一个小菜鸟，应付这么多百花齐放的类型自然很吃力，但这也让他稍稍有了些考上CPA、进入审计行业的实感。

　　考试前后花费九年，与彭蠡泽相恋相分的时间段完全重叠。
　　这九年里，他为了证明自己，选了个如同空中楼阁一样的目标，信誓旦旦一定要实现它，每年都报6门，雷打不动，持之以恒地送报名费，主打广撒网捡漏。
　　年年充满希望地走进考场，年年查分颗粒无收，成绩单均分30，愧疚得他在床上怎么逗弄都软踏踏，唉声叹气。

　　性生活不和谐自然导致彭蠡泽心有怨怼，备考期间江隅不准他爬自己的床，分床睡。
　　彭蠡泽越来越出名，赚钱越来越多，房子换了又换，后来干脆只买大平层，单室，除了主卧哪个房间都没有门，甚至墙都没有，就是为了防止江隅锁门。

　　他一边压着江隅顶，一边还要嘲讽，说：“一年备考两次，一次备考半年，你还没认清自己的脑子适合干什么吗？江隅，老实做我的天鹅……”他伏下身去，精壮的手臂牢牢锁住江隅的肩膀，仿佛在威胁，“否则，我这湖水可就浪到别人身上去了。”

　　江隅幽幽抬眼望他，长发散落在雪白的枕头上，让彭蠡泽呼吸一窒。
　　“多选题第三道。”江隅说，“我应该全选的，唉。”
　　彭蠡泽：……

　　妈的养胃。

　　**

　　就算把彭蠡泽三个字分六种排列组合拉入社交软件黑名单，江隅的生活还是要被他强行进入。

　　去倒水，水房聚集着三五个姑娘，忧心忡忡讨论彭蠡泽的伤势。
　　“要不我们请假吧，就请病假，我找人打听下阿泽在哪个医院，我们偷偷去看望他~”

　　吃午饭，佳媛和小琴俩眼睛跟粘在手机上似的，时不时给对方看最新情报：“照片，有站姐拍到照片了！555，他的脸色好苍白啊，心疼死了。”

　　回酒店，厅内厅外围得水泄不通，灯牌把沉黑的天空都照蓝了，闪着诡异的光，很有十八层地狱阎罗殿的氛围。
　　有人躲在树上，用望远镜扫射上面高层，江隅担心地打开窗户，说了句：“小心。”
　　那人尖叫一声掉下去了。

　　江隅抱着脏衣服去洗衣房，楼梯口鬼鬼祟祟窜出来的两个女孩儿，吓得他第一反应是把衣服往自个儿头上蒙。

　　“小哥哥，这，这是，是几楼了呀？”一个女孩儿气喘吁吁地问。
　　“17楼。”江隅嗡嗡答。
　　“小哥哥，我们能不能借你的卡能不能刷上24层？”另一名女孩儿见他好说话，眼珠子一转就抓住他的手哀求，“我们就上去看一眼彭总，真的，绝对就一眼，看完就走！小哥哥你行行好，帮帮我吧。”

　　“我的卡只能刷到3层和17层，对不起哦。”江隅软软地把女孩儿手给推开，拔腿就跑。

　　打开滚筒洗衣机门，把衣服塞进去，调成高温消毒模式。

　　彭蠡泽不是在医院吗？为什么粉丝都在酒店堵他？

　　江隅不禁回想黄玲玲说的那番话。
　　这一整天，黄玲玲的心思完全在随着江隅走，早上见到江隅，先把手机悄悄塞过去，休息时小琴佳媛二人讨论的话题，她心不在焉没法参与，但只要江隅一动，她的眼神就跟着飘出去了。

　　最后总算借着晚餐后散步的光景，跟江隅有了独处的机会，江隅不愿出门被人看见，黄玲玲就约他去凭证室。

　　凭证室共有五排旋转柜，塞满鼓鼓囊囊的凭证和档案后足有千斤重，但机械装置设计十分巧妙，四两拨千斤，只要按下一个开关就能随意控制上下排凭证调换，排与排之间间隔60厘米，隐蔽又安全。

　　“江哥，昨天我回去找过你，可是你们都睡了，没听到我敲门。”黄玲玲上来眼眶先红了，江隅刚要出口安慰，就见她吸了吸鼻子，让他先别说话。

　　她继续说道：“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剧组的导演硬不让我照看你，非说有医生在，叫我别担心，而且他们把你手机拿走了，要跟我谈条件，我没办法，才让他们把你带走，后来我上楼找你，有个工作人员跟我说你已经走了！我这才知道你先回去了，你，你别生我的气，是我不好。”

　　一口气解释完，黄玲玲眼巴巴地看着江隅，江隅自是一通没事没关系没有生气，把她哄笑了，才疑惑道：“他们跟你谈什么条件？要我们赔钱吗？”

作者有话说

　　（我阴暗爬行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