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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徐望桥将银票往怀中一揣:“既然稿件已送到,那我就先告辞了。”说罢,徐望桥再不管这忘忧楼一众,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徐望桥离开后,小二捧着茶壶来到老掌柜身边,宾客们都安静地听着故事,他也终于得了片刻空闲。小二远远望着徐望桥远去的背影,问老掌柜:“徐公子这就回府了?”

      老掌柜摇了摇头,“看他离去的方向,应该不是回徐府,而是去幼安坊了。”

      “幼安坊?”

      老掌柜眼里满是赞赏之意:“徐公子每期赚的稿费,都投到这幼安坊里了。”

      听罢,小二肃然道:“徐公子年纪轻轻就有一颗善心,真是帝京里难得的好人。”

      至于幼安坊是什么地方?民间一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倘若你生下了孩子却不想养,那就只管送去幼安坊,那坊主是菩萨心肠仙女转世,专门下凡来替你消灾解难的。

      简而言之,幼安坊是帝京中专门收养年幼孤儿的地方,幼安坊内的孩童多数先天残疾,或眼瞎耳聋,或断手断脚,也正因如此,故而生来便被抛弃,不过幼安坊中也不乏一些四肢健全的孩子,也因各种原因流落至此。

      总之这些孩子来到了幼安坊,头顶就多了一柄遮风挡雨的伞,天冷时有衣添,困了有床睡,饿了也有饭吃,总归能让他们这群被抛弃的孩子在帝京有一片立锥之地。

      幼安坊的坊主名叫宋留云,她是个年逾四十的妇人,整日板着一张脸打点上下,幼安坊的孩子都叫她“干娘”。

      宋留云收容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教他们识字、知礼,有时也会从外头聘请先生来教这些孩子一些谋生之法,好让这些孩子们在未来离开幼安坊后也能凭自己的本事吃上一口热饭。

      徐望桥就是被聘请的“先生”之一,他虽然才十三岁,但少年老成,身形高挑,论身量并不逊色那些成年男子多少,加之徐望桥多才多艺,又会讲故事又会各种奇淫技巧,故而幼安坊的这群孩童与他最亲近。

      宋留云聘请徐望桥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徐望桥不收幼安坊的钱,不仅不收钱,每回徐望桥来到幼安坊时,还会带上一张银票,用以资助幼安坊。

      对于这个古道热肠的少年,宋留云既感动又愧疚。她感动于这样一个少年都能不遗余力的帮助她、帮助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又愧疚于她没有任何地方能够回报他。

      而徐望桥之所以对幼安坊这么上心,与他本人的来历也有着不小的干系。

      徐望桥本是华夏一名学生,他无父无母,又无姨舅叔伯,他吃百家饭长大,接受社会的资助完成学业,闲暇时靠写同人文赚取稿费。只是某一天深夜赶稿时,他忽然眼皮狂跳、左胸剧痛,而后便一头栽倒在地。再醒来时,他已变成了一名襁褓婴儿。

      他出生时,母亲柳桥难产,血崩而逝,父亲满含热泪,取柳桥的“桥”字,给他起名叫“望桥”。

      徐望桥一直铭记着上辈子那资助他上学的好心人,可如今他身处异世,再不能报答其恩情,便把满腔热血都投到了幼安坊。

      徐望桥在听说幼安坊的事后,便想资助幼安坊,可他在徐府的月银也不多,苦于囊中羞涩,便动了赚钱的心思。

      他自觉身无长技,只写得一手好故事,便又投身于同人文事业。不过徐望桥的同人文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却是地地道道的原创作品。叫人拍案叫绝的一个个故事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慢慢的,他的名声竟在帝京传开了。

      徐望桥揣着今日赚来的银票,思忖着这些钱能不能给幼安坊的孩子们添上一层薄被,一时想得有些出神,一头撞在了树上。

      徐望桥揉了揉红肿的额头,又抬眼望了望天色,只见云层厚重,遮住了大半天光。

      “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幼安坊和忘忧楼有着一段不短的距离,徐望桥一边念叨着,一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幼安坊的孩子们都知道今天徐望桥会过来,一个个都守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外头,希望能早一点、再早一点看到他们那个最喜爱的徐先生,想从他的嘴里听到他们最爱的仙魔故事。

      照往常的习惯,坊主宋留云会陪着这群孩子一起等徐望桥,可今天,她却出奇的没有这么做。

      “找到了吗?”宋留云焦急的在厅堂内踱步,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不少痕迹,而幼安坊的琐事就好似一柄刻刀,更加重了那痕迹的深度,让这位不过四十出头的妇女露出了老态。

      “还没有。”一旁的老妇亦是愁容满面,“坊主,帝京太大了,要找一个小孩无异于大海捞针……”

      老妇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妇人,欲言又止。

      “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话就说!”

      老妇跺了跺脚,道:“坊主,要不您去找一找太子爷?有他帮忙的话,没准能够找到……”

      听完老妇的话,宋留云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当日他离开太子府时,和太子闹得很难看,此时叫她去找太子帮忙,实在是叫她左右为难。

      就在她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听得门外传来了孩子们的呼声,那呼声如同潮水一浪更比一浪高,把她满头思绪搅得稀碎。

      “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了?”

      老妇道:“坊主您忘了,今天是徐公子来给孩子们讲学的日子。”

      宋留云苦笑一声,“坊里走丢了个孩子,我哪里还有心思记得这个。”

      徐望桥并不知坊主的愁苦,他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前来到了幼安坊,门口的孩子们一见到他就欢呼雀跃,聋哑的孩子高举着他们的双手,残疾的孩子口中发出呼哨声,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欢迎着徐望桥。

      这些孩子们无论男女,统一穿着灰布衣服,脸上都挂着一样的笑容,明亮的眼睛就像谪下人间的繁星,叫徐望桥看得心头微热。

      徐望桥小跑过去,孩子们顿时将他围在其中,但也有一小撮孩子躲在一旁没有凑这个热闹,他们好奇地往人群中张望,不明白眼前的少年为何会有如此之高的人气。

      “这个月又来了新伙伴呀。”徐望桥一眼就看到了不少怯生生的眼睛,那都是他往日里未曾见到过的陌生面孔。

      一名扎着羊角辫的独臂女孩说:“是干娘昨天刚带回来的,一共有十二个!”

      “十二个?”徐望桥记性颇佳,幼安坊的孩子他都数得上号,故而只扫了一眼便发觉不对,“这不是只有十一个吗?”

      “丢了,丢了!”旁边的孩子们不满羊角辫女孩在徐望桥面前出风头,七嘴八舌的嚷着。

      “刚带回来第一晚就丢了!”

      “不是丢了,是跑了 !”

      “他不肯换衣服,不肯吃饭!是个怪人!”

      “他不是怪人,他是个哑巴!”

      “他不是哑巴,我听到他偷偷地哭,一边哭还一边喊娘!”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着,仿佛是在比谁的嗓门更大,而那些不能说话的孩子则夸张地做着手势,像是要在徐望桥面前分出个高低。至于那新来的十一个孩子则完全被眼前的大场面吓住,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徐望桥听着孩子们的叙述,原本轻松的神色变得愈发凝重。

      这些孩子们讲述的东西或许前后矛盾,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个孩子确实从幼安坊消失了。

      这在幼安坊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为了保护这些孩子们的安全,宋留云下重金在各个门口安排了护卫,一个孩子,是怎么突破这层层护卫跑出去的?

      没等徐望桥想,也没等徐望桥问,宋留云便匆匆走了出来。

      “干娘。”众孩童本就惧怕这位严肃的坊主,见她此刻板着一张脸,更是一同化作鹌鹑,整个幼安坊瞬间安静了下来。

      “徐公子来了。”

      宋留云疲惫的神情已经遮掩不住,但仍旧勉力支撑着自己和徐望桥问好。

      徐望桥从孩子堆中站起,朝宋留云行了一礼:“听说坊里走失了一位孩子?”

      宋留云长长地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徐望桥神色凝重:“近期帝京内人牙子猖獗,顺天府收到的案纸多如牛毛,这件事甚至已经惊动三法司,此时走失一个孩子,只怕……”

      宋留云明白徐望桥的担忧,幼安坊的孩子多是天残地缺,若是落到人牙子手中,只怕下场会比一般的孩子更惨。

      “我已派了不少人出去寻找,只是幼安坊人手不足,帝京又人多地广,实在是有心无力。”

      徐望桥道:“坊主,此事我会尽力帮忙,还请坊主将走失孩子的画像交予我。”

      宋留云闻言喜出望外,徐望桥虽然只是一名十三岁的少年,但他的父亲徐正行却是刑部侍郎,若是徐望桥能说动徐正行出手帮忙,那找到人的概率无疑会高上许多。

      “徐公子肯帮忙就太好了,只是那孩子昨日才来到幼安坊,还未来得急画像。”

      宋留云见徐望桥脸色为难,连忙补充道,“虽未画像,但却极易辨认,那孩子约莫八九岁的样子,左脸上有一块紫黑色的斑,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宋留云话音未落,徐望桥便心中一跳。

      “是他?!”

      宋留云豁然抬头:“徐公子见过他?”

      徐望桥回忆道:“约莫在一个时辰前,曾在积山街见到,我见他衣衫破旧,形容消瘦,脸生紫斑,本以为他是一位乞儿,却不料竟是幼安坊的孩子!”

      宋留云闻言大喜,“对!没错!一定是他!他不肯换上幼安坊的着装,故而衣衫破旧,形似乞儿。”

      徐望桥虽疑惑这孩子为何不肯换下那身破烂衣裳,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他匆匆向前,将怀中的银票交到坊主手中,“坊主请放心,在下一定把他安全带回。”

      说罢,徐望桥抬腿便往门外走,但幼安坊的孩子们哪里肯放过他,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盼了足足一个月才盼到徐望桥,可徐望桥还没说几句话就要走,这让他们如何忍受?有些孩子甚至当场哭了起来。

      一开始是一个孩子的哭声,紧接着这哭声便连成一片此起彼伏,即便是宋留云也镇不住孩子们满溢的悲伤情绪。

      听着孩子们的哭声,徐望桥心里也不好受,但事有轻重缓急,他不得不暂时丢下这些孩子。

      “不要难过,明天!明天我会再来的!”

      徐望桥挥了挥手,天色也于此时彻底黯淡下来,他就这样踩着满地月光,拖着长长的影子匆忙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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