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引》荒景记流年

6、第 6 章

　　六月的青江宛若光洁的绣缎蜿蜒，江水清澈秀丽，一叶轻舟自山崖间轻盈转出。船声欸乃，在安静的午后里悠悠荡开。

　　船夫一身黝黑，熟练地摇着撸，木浆划破清澈晶莹的江水。

　　一身浅紫罗衣的漓凤立在船头，迎着舒爽的江风，身姿轻盈，秀发轻舞。自从紫云峰下来，紧赶慢赶，一路风风雨雨，走了月余。下山之时，按照清风的嘱托，他们修道之人，不看重黄白之物，所以行李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药材和几件衣物。不过，漓凤这种俗世之人得用，她只得想办法卖了其中几味药材，才凑足了盘缠，才来到此地。

　　两岸青山巍巍，猿啼虎啸，不禁让她想起来刚读过的诗词：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前面就是玉屏山，在青江的东侧，最早日出的地方。”漓凤盈盈而笑，听着船夫的介绍，

　　“过了玉屏山就是白帝城，白帝城盘踞阳城蜀中，据说城中一井常年冒着腾腾白气，宛如白龙，便以此命名。”

　　漓凤眸子显得清亮，赞叹了一句：“看来是龙兴之地。”

　　半盏茶之后，小船靠了岸，漓凤目光一掠，玉屏山巍巍而立，雾气缭绕。

　　“城里可热闹了，姑娘不先进城逛逛。”船家一脸笑意的问道。

　　漓凤给了银子，速度下船，笑着回应：“待我办完事，会的。”

　　“好勒。”

　　和船家分别后，漓凤独自前行了一段距离，一条石阶赫然眼前，拾级而上，不多时，出现了一门两柱单门式石坊，竟有种一眼千万年的感觉。石柱两侧皆有裂痕，染上时间的斑驳。牌楼上上书有“下天门”三字，笔力遒劲，镌刻岁月的风霜。

　　漓凤踏过石坊，雾气速度消散，视野开阔起来，出现了东、西两条路，心下明白此处是交汇点。

　　那到底走那条路呢？她目光游移，一条葳蕤长道，宽阔轩朗，一条林木茂密，看不分明。

　　举棋不定时，耳朵灵敏的听到有脚步声，她心中一动，左顾右盼间看到一棵茂盛的榕树。足尖一点，轻松上树，顺道将身姿隐匿其中。

　　也许那个梦是真的，漓凤发现自从身体恢复起来，自己的五感比以前更加清晰许多，脚步愈发的轻盈，有时候跑路都跟飞一般，如此机缘皆归那人所赐，心中不免更加感激。

　　她躲在大树上，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仿佛朝觐般望东边山上走去。她倒没有急着跟着，观察着大部分人的行走的方向，若有所思。

　　傍晚，夕阳如残酒浸染了天边，她终于等来第一波下山的人，一老一少，手中皆带着佩剑。

　　“你们怎么回去了？”珠玉般圆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略显落寞的两人循声望去，在繁密的叶子间露出一个倩影：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一袭碧色的衣衫，长长黑发直直垂下，满面好奇之色。

　　“你是何人？从来自何处？”年轻人率先出口发文。

　　“小女漓凤。”漓凤眼珠一转，笑道：“来自紫云峰，一处小山。”

　　年长者一愣，旋即压低声音笑道：“隐匿人间，自然是名声稀薄，但是在灵修界还是闻名遐迩的。”

　　另一个人也搭话道：“灵钧弟子？我前几日还碰到过一批，你莫不是走散了？”

　　漓凤心中一喜，看样子来对地方了，索性从高高的树杈上跳了下来。

　　年轻者好心建议道：“不过，你得加油追上了，离规定的期限还差两日。”

　　漓凤一愣，有些茫然的重复，“规定的期限？”

　　“是的，此次试练七日为期，再过两日试炼结束，玉屏山的峰顶就要封闭了。”

　　“既然还有两日，那你们现在放弃，会不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年长者坦然道：“我们资质平平，区区两日，也闯不出啥名堂，还不如知难而退，在人间落得个逍遥。”

　　一股清凉的微风轻扫而过，树叶簌簌作响。漓凤似乎想起什么，指着西边的台阶问道，为什么不从那条道上山？”

　　她在树上察看了许久，那明明是条捷径，可以省下一半的路程，却无人踏足。

　　他们瞅了那条小道，面面相觑，如实回道：“那是禁区。”

　　漓凤一双侬丽的大眼晴忽溜一转，“是书上写的，还是别人说的？”

　　“那倒没有，不过有人拐过去，上面倒是立着一块禁区的牌子。”

　　原来如此，漓凤见两人对自己的提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心中十分感激，躬身感谢道：“多谢两位指点，我赶时间。”

　　想着只剩下两天的时限，漓凤下意识的就忙加快脚步，转眼便消失。

　　他们面面相觑的互望了一眼，这少女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年轻人不由得赞叹道：“年纪轻轻，就能参加如此重要的试炼，果真灵钧高徒辈出。”

　　年长者也是感叹不已：“毕竟是天下第一宗的分流，实力肯定不能小觑。”

　　顺着九十九级台阶而上，漓凤很快就来到了他们所说的禁区面前。右侧椭圆形的石块上刻着深红色的“禁区”。初生的青苔，如同拉了一道警戒线，也许是暮色笼罩，前方幽幽暗暗，显得诡异而神秘。

　　她站在石块前，思索良久，夜色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山中的温度急剧降低，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氛开始笼罩整个天地。东西方对自己来说都是未知，犹犹豫豫只会耽误行程，两日时限并不充裕，自己必须兵行险招，才能弥补错过的五天。她心中注意一定，毫不犹豫地踏过青苔。

　　夜色深沉，为了安全起见，漓凤借着月色，大部分时间都在树间行走，好在此处树多林密，不用跳跃得那么辛苦。

　　三更时分，感到疲倦的人屈膝半卧在一根树杈上。紫色的裙裾散在树枝间，在莹莹月色点缀下腰间的琥珀光华潋滟。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的人，很快就被一阵长吁短叹打扰。尽管那声音很轻，但是在万籁俱静的密林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漓凤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拨开树枝叶低头一看，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公子徘徊在树下。他生的一张圆圆脸蛋，额发整整齐齐的束在脑后，五官清秀而精致，唇红齿白。身上也是上好的锦袍，腰间配着一块蓝田暖玉。嘿嘿，一看就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唯一欠缺的是他走路慢，似乎有点跛脚的感觉。

　　“小公子，你是不是迷路了？”

　　少年怔了一下，抬头正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尴尬道：“你怎么知道我迷路？”

　　“他们都不敢走这条道，而且我见过你好几眼，来来回回一直兜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