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引》荒景记流年

18、第 18 章

　　漓凤稀奇地接过那玲珑精巧的香囊，沉浸在喜悦中。

　　咚咚咚……一阵阵沉重浑厚的钟鼓之声，穿越重重云层破空回荡，余音缭绕千里，漓凤下意识心中一凛。

　　“天鼓？”西王母遥望天边，紫气飘飘，光华耀空，淡淡道：“这是在召集你们了。”

　　她轻轻一拂袖，半空中，漂浮着一朵彩色的祥云，“让我送你一程。”

　　漓凤依依不舍地跳了上去，乘着彩云离开鹿鸣园。一路飞掠，靛蓝的天幕中，身着各色霓衣的仙女飞驰，身后的仙界楼阁，悠远而梦幻。

　　不知不觉间她降落在一处宽阔的广场上，此时人头密集，不时有人三三两两的交谈着。

　　左顾右盼的梦麟终于在人群中找到消失许久的人，又忧又喜：“你这是迷路到那里去了，找的我好辛苦。”

　　“说来话长。”漓凤见人多嘴杂，不愿意细说，梦麟也就不深究了。

　　钟声停罢，众人也随之安静下来，抬首望向东方，静候仙人降临。天际紫气蔓延，屡屡妙音随着一片馨香而来，“诸位，我来迟了。”

　　紫华处显出真容，却不是瑶萱仙子，而是天帝之女琉玥仙子，她携一群仙娥踏云而来，联袂落于广场高位之上。

　　众人纷纷起身见礼，屏住呼吸的注视着。

　　“三日已过，大家修为境界也应有所提升，自不赘言。离别之际，有数言特来嘱咐。”琉玥仙子眉弯如月，娴雅文秀，月白的裙裾亭亭泻于地面，裙上暗纹隐绣白莲，微风拂动间气质出尘。

　　“自从绝天通地之后，神殿崩碎，六界始成。如今神谕降世，关闭万年的神域即将重启，乃旷古未有之幸事。诸位皆是通过试炼的佼佼者，必定能为天界共襄盛举，擘画未来。”

　　听到仙子的肯定，众人油然生出喜悦和自豪感。

　　“开启神殿需要四御十二宫归位，可惜它们散落六界，茫茫不可知。”低语中仿佛带着某种遗憾，“为此有劳各位不吝辛苦收集四御之印，星辰之石，戮力同心，以安三界。”

　　琉玥仙子手腕轻抬，薄纱飞舞，所有人手中多了一只黄铜色的盘状法器，厚约一公分，外沿刻八卦符纹，盘上有七孔七窍，依照北斗方位排列。

　　“这是天星盘，能显示九州天文地理，由神殿的星辰碎片制作而成，所以也能感应到神殿的力量，替你们趋吉避凶，指引迷途。”

　　梦麟新奇地拨动着这件神器，试着往里面注入灵气，随即发出嗡嗡的运转声。

　　“各位手中的天行令牌，十分重要，不仅是荣誉与实力的象征，更是通行三界的有效凭证，在危急之时你们也可以通过它发出求救信号，天界会及时施以援手。”琉玥徐徐扫视人群，问道：“诸位还有不明的地方吗？”

　　漓凤沉思了一番，语出惊人道：“可不可以退出？”

　　在她看来，能成功走上神途的人在毕竟是少数，在普通人中只占零星一点，可以说是千里挑一，甚至是万里挑一，绝大部分人还是平庸的过完一辈子，所以她得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条不归路。

　　此时广场一片沉默，虽然她的话有些冒失，却也问出了许多心中潜藏的说辞。

　　琉玥仙子没有丝毫讶异的神色，依旧微笑着，缓缓道：“不仅可以自愿退出，我们也会定期清理那些依仗天威，违背天伦的修行者，还望诸位明德正行，勿造杀戮。”

　　闻听此话，人群中表情各异，有的人脸上阴晴不定，有的人疑惑不解，有的人害怕畏惧，各怀心思。

　　“当然，天地广阔，山高路远，难免会遭遇种种不测，为此天界会根据每个人的情况给与仙丹助力。并且，”

　　琉玥仙子对着广场中央的天际一挥，缕缕莹白色光上升，一个巨大的方形石碑迎天耸立。

　　“这是……”

　　长风浩荡，拂过石碑顶端发出飒飒之音，白色的光华在九天的风里摇曳，缥缈如缕，纯白如雪。

　　琉玥仙子解释道：“此为纪石，是天界特意为此次征程树立的石碑，你们的名字和功绩都会镌刻在上面，供后世流传。”

　　此话一出，众人仰望着万丈高的石碑，光滑璀璨，这是何等的高大与宏伟，震撼人心，仿佛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不少人热血澎湃，心潮涌动，如此扬名立万，轰动三界的壮举哪里能轻易放弃。

　　“机遇难得，征程有期，还望诸君只争朝夕，我去也。”琉玥仙子干脆利落一扬手，仙娥们转瞬消散。

　　石碑闪烁着金属光泽，四周刻着繁复的花纹，中央映照出一行行名字。安静的人群立刻涌到巨石旁边，争相寻觅着自己的名字。

　　“哈哈，我的名字。”一个中年修士从拥挤的人群飞身而出，身下坐着一只狮子骢，脸上尽是的得意，炫耀着自己上榜，大喊一句“神域，我来了”便风驰电掣下界去了。

　　于是，广场上此起彼伏地响起不少豪言壮语。

　　梦麟只觉得闹腾，漓凤一反常态地拼命往里面挤，不过她要找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那个人的，可惜都被了挤出来。

　　梦麟知道她心中的小九九，拉住还要冲进去的人，“别费那牛鼻子的劲了，你看，你要找的人在那呢？”

　　漓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瞥见一方银绣浅兰的衣袂：顾云曦在离他百米的地方淡然伫立着。

　　她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丝，展眉一笑，难抑惊喜地追了上去，唤道：“恩人。”

　　脆生生的呼喊打断了一旁安静沉思的人，顾云曦看到久违的女子，微微有些诧异，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意外救助的女孩也有这般机缘。

　　他定了定神，“你也来了。”

　　漓凤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发出了隐藏很久的邀请，“恩人，你愿不愿意与我一道……”

　　顾云曦看着那张期待的脸庞，眼神定了几秒，思索了片刻，摇头婉拒道：“姑娘盛情，本不该推辞，可惜我已和师兄弟同行。”

　　卓飞从云上降落，脸上洋溢着微笑，“原来那上面的名字果真是你，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漓凤眨动闪闪发亮的眼睛，“我就知道两位恩人肯定能通过试练。”

　　卓飞用手拍了拍漓凤的肩头，有些歉意的道：“刚才的话我也听到了，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惜我们有职责在身，难以同路。我见姑娘已有好友在侧，旅途应该也不会很寂寞。”

　　“这样啊！真有点遗憾了。”漓凤眼睛里的神采黯了下去，这个结果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之间只是几面之缘，羁绊不深，顾云曦没有理由为她放弃同道之间的友谊。

　　顾云曦见她颇有失落之色，心中一软，取下一张符纸道，“你若有急事，可用这符箓解燃眉之急。”

　　漓凤接过符纸，莫名的哀伤涌了上来，略带惋惜语气的说道：“既然两位恩人有职责在身，漓凤也不好勉强，愿你们一路顺利。”

　　说话间，体形消瘦的余其也走了上来，他面色偏白，脖子上过着一层厚厚的围脖，小声的提醒道：“师兄，时间不早了，该启程了。”

　　卓飞看着广场上修仙者或三五成群，或只身影单飘然远去，便微微点头，行了一礼，道：“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漓凤强按心中的惆怅，目送他们飘然远去。

　　梦麟望着那远去的背影，顺道多瞅了那个怪异的弟子几眼，走上来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相逢和离别都在眨眼之间，巨大的落差让漓凤有些难受，她抬起迷迷蒙蒙的眼神，摇了摇头。

　　梦麟最怕女生落泪，慌忙安慰道：“没事，不论艰难险阻，我都会一路陪你的。”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漓凤被他真诚的话语感动，晶亮的眸子闪动着泪花，双手环抱了一下，“一言为定。”

　　“呦，真是郎情妾意，被人嫌弃了就投入另一个怀抱，你这速度，在下佩服佩服。”

　　漓凤一听熟悉的冷嘲热讽，缓缓转过身子，就看到菡锦负手立于一侧，身旁站着两个人，低着头，不发一言。

　　梦麟面容铁青，辩解道，“休要胡言乱语，我们是君子之交。”

　　“好一个君子之交？怕是口是心非吧，这么苍白无力的辩解没谁会信吧。”

　　面对她的挑衅，漓凤反击道：“我和他之间是朋友的惺惺相惜，就算不是，又与你一个外人何干？”

　　菡锦一时语塞，沉默了一会，“事实上怕是没人愿意和废柴为伍，你两才勉强凑一对。”

　　“废话真多，我们走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更何况与有心找茬的人更是不能多说一个字。她拉着梦麟扭头就走，不再想理会这个女人。

　　背后传来一声幽幽地警告：“你最好以后见着我就绕道走，天界不适合大动干戈了，人间我可不客气。”

　　“阴魂不散。”漓凤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小心翼翼将符箓折叠好放进新收的锦囊里。她翻动口袋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一个长方形的物体发着光芒，她好奇抽了出来，竟然是一个微缩版的卷轴。

　　“这，难倒是？”漓凤心里一颤，低声惊呼。她又翻了翻，缩小的羽衣也静静地安放其中。这是换上素衣时一同系上的锦囊，难道那一切不只是个梦！那为何？西王母为何要如此善待自己，瑶台沐浴，乾坤赠图，还有那一枚火凰蛋，背后究竟暗藏什么玄机？

　　“怎么了？”梦麟摇了摇发愣的人，漓凤缓过神来，“没事。”

　　看着广场上剩下寥寥几人，梦麟招来一片云彩：“我们也走吧。”

　　“好。”说罢，两人登上云头，随着他人的足迹一同前往人间。

　　光影班驳，片片浮云在身后倒退，漓凤回望天光里的九重宫阙的琉璃瓦，一片叠着一片，是如此的巍峨壮丽。天界如此，那人间呢？所谓三界芸芸众生，是什么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