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二十四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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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谷雨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密室，偌大的白色空间里，只立着一座小小的玻璃房子，玻璃房里空空如也，一眼望去就能看穿。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纪谷雨呆愣地看着那座空房子，表情僵硬而扭曲。
系统呢？
被囚禁在这里的，Alex所属系统的系统管理员茶茶呢？
纪谷雨不死心地转动着轮椅走近玻璃房前查看，透明的玻璃，明明一眼就能看清所有，他还是推开了门，仔仔细细地查找各个角落。
玻璃房的四周，雪白的天花板，甚至连墙角与墙角之间的缝隙他都没有放过。
可是，没有，还是没有。
不该的，不该的。
他明明记得茶茶是被囚禁在这里的，系统与任务者身体不能相隔太远，这间房的上一层就住着目前正处于植物人状态的Alex。
难道是肖晗将Alex转移了位置？
纪谷雨捂着发疼的脑袋开始回想肖晗可能转移的位置，他是来自未来的肖晗，原则上他们是一个人，他们的行为模式是一样的。
可现在的肖晗对世界的探索知之甚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胡乱移动任务者呢？
他要去看看Alex.
纪谷雨转动轮椅正打算后退，轮椅却被卡住，紧接着头顶罩上了一面阴影。
“你在找什么？”
鬼魅般的嗓音响在头顶。
纪谷雨脑袋后仰，视线正对上肖晗狠戾阴鸷的眸光。
空气里是令人不安的死寂，纪谷雨纤细的睫毛微微煽动，脸上连一丝慌乱都没有，镇定让肖晗都觉得不适应。
“系统呢？”
纪谷雨望着他平静开口。
肖晗听完，嗤笑一声：“连藏都不藏，直接开门见山吗？”
肖晗答非所问，纪谷雨拔高了音调，语气越发不耐烦。
“我问你系统呢？”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见肖晗不回话，纪谷雨的耐性也彻底宣布告罄。
他旋转轮椅面对着肖晗，一把拽着他的衣领，逼迫肖晗躬身看着自己：“不要告诉我你转移了位置，或者说是愚蠢的把Alex和茶茶分开了。”
“系统离开宿主马上就会丧命，以你现在所拥有的技术，根本没办法永久保存系统。”
“告诉我——系统呢？”
“跑了。”
肖晗随口甩出了一句话。
纪谷雨表情木然，不确定地重复着这句话：“跑了？”
“是，Alex和茶茶一起不见了。”
肖晗确定的回答如同雷击狠狠地砸在了纪谷雨的身上。
他整个人身子不稳，狼狈地跌坐在轮椅里。
“跑了？”
“跑了！”
他重重地拍打着轮椅扶手，癫狂大笑。
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明明在笑却是面如死灰，看起来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
Alex跑了，这个世界上仅剩的系统就这么没了！
“跑了，怎么会跑了呢？”
纪谷雨怒极反笑，自言自语，嘲笑自己的愚蠢，嘲笑天道的无情，给了他希望又一次次将他推入更深的绝望。
这一世都不会再出现任务者了。
在这有限的三世里，一共出现过三个任务者。
第一个任务者是池夏1号，也就是宋惊蛰脱离世界，成为系统管理员后所带领的任务者——幸运星。
幸运星在宋惊蛰的指挥下完成了任务，拿走了所有几分成功脱逃，以后也不可能主动进入这个世界。
第二个任务者是Alex，是第二世的任务者，通常情况下一个世界一次只允许进入一个任务者，第二世Alex出现，则池夏2号不会再出现。
占据Alex身体的这个任务者狂妄自大地想与肖晗合作，用自己所掌握的信息，诓骗肖晗，最后被剥夺了系统，永久囚禁在地下室。
第三个任务者是楚霜降，他是肖晗亲手创造的任务者，属于肖晗的试验品之一，另一个试验品则是肖晗的发小白露，可白露已经死了。
除开白露，这个世界上目前可供任务者寄居的身体只有三具，恶毒男配池夏、主角受的小跟班楚霜降。主角受的炮灰骑士Alex。
他清楚的记得，第三世里池夏的身体里没有出现任务者，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绝望，怎么可能忘记？
如今楚霜降和白露死了，Alex跑了，他唯一的机会也没有了。
如果他没有杀死楚霜降，那他完全可以利用楚霜降的系统，给宋惊蛰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他在杀死楚霜降时，根本不知道宋惊蛰失去了双腿变成了残疾。
如果他没有让肖晗杀死白露，那他还可以尝试等待新的任务者进入白露的身体，并趁机夺取系统。
可白露也死了，任务者进入白露身体的时间节点是在9月10日，如今白露死在了7月，这一世以后都不再将有任务者能借由白露的身体进入世界。
宋惊蛰没法拥有健康的身体，而他同样没办法夺回原本属于自己身体。
绝望如果沼泽将他席卷，眼泪不受控制般地奔流不止，纪谷雨看着自己的手，不可遏制地颤抖。
是他亲手斩断了自己的路。
是他亲手毁了他和宋惊蛰的未来。
得再重启一次，必须再重启一次。
他的眼神陡然狠戾，突地一把拽紧了肖晗的衣领：“你是怎么看的人？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植物人，你怎么让他跑了？”
“我替你杀了楚霜降，亲手为你铲除了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后的威胁，现在你告诉我Alex跑了？”
“没用的东西！”
纪谷雨一拳揍在了肖晗的脸上，试图激怒他。
来，杀了我。
“蠢货！”
又是一拳冲在了肖晗的脸上。
杀了我啊！
纪谷雨的眼里布满血丝，眼神凶悍，带着必死的决心。
肖晗却根本不受他的刺激，反手截住他的拳头，单手扶正了被打错位的下颌，强势地将人摁回了轮椅里。
纪谷雨眉头一皱，想要起身，腿上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他又抬起另一只手朝肖晗挥拳，肖晗偏头躲开，空出手扯下睡袍上的腰带，单手擒住纪谷雨的双手将人绑在了轮椅的扶手上。
“你到底是谁？”
肖晗抓起纪谷雨的头发，逼迫他看着自己。
他试图从纪谷雨那张清隽秀丽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可那张脸完好无缺，没有任何整容或的痕迹，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
肖晗只能将这些归结于神力或者系统道具。
可太奇怪了，如果面前的纪谷雨是任务者，那他为什么会想要Alex的系统？
任务者不是都拥有系统的吗？
可如果说他是纪谷雨，也甚是勉强。
纪谷雨遇事没有他这么暴躁，纪谷雨如果知道Alex被囚禁多年，也不该是这种平静的反应。
而且他的第一句话是——系统呢？
面前的这个纪谷雨知道Alex拥有系统，可在肖晗曾经为纪谷雨编织的故事里，他对任务者的所有了解都是来自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池夏2号，而不是Alex.
纪谷雨不该知道系统，也不该知道Alex是任务者，更不该知道Alex的藏身地点。
可纪谷雨知道地下室开启的方式，知道密室的密码，甚至能够自行破解肖晗亲自制作的程序。
面前的人绝对不是纪谷雨！
“小雨人呢？”肖晗紧紧注视着他的双眼。
纪谷雨唇角紧抿，一个字也不愿意回答。
肖晗见他沉默，掐住纪谷雨的脖子将人推到了玻璃墙面上，手上的力道极大，几乎单手就能把纪谷雨和轮椅上拽起来。
“你把他怎么了？！”
他歇斯底里地暴呵，纪谷雨撞上身后的玻璃房子，瘦弱的身体被凌空架起，咽喉几乎要被人拧断。
窒息的感觉朝他猛然袭来，他没法说话，没法呼吸，大脑也开始缺氧，眼前一片漆黑。
他的双手被绑在轮椅的扶手上，没法做出任何反抗，两股力道一个把他往上扯，一个将他往下拉。
身体仿佛要被撕裂成两半。
疼痛席卷全身，可他依旧硬气地没有回答一个字。
就这样杀了他。
世界重启，一切就能重新开始，他的噩梦会结束，世界将迎来新的开端。
纪谷雨唇角扯起一抹轻蔑的笑，默不作声地暗中鼓励着肖晗杀了自己。
可就在他脸颊发紫，再没有一点反抗力气的时候，肖晗松了手。
纪谷雨的身体重新跌坐会轮椅里，脑袋无意识地歪向一边，眼前的黑雾渐渐消散，视线开始变得清晰，耳边的声音嗡嗡的，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好半晌他才从那强烈的窒息感里挣脱，回过了神来。
“小雨人呢？”
肖晗的质问隔着那嗡嗡的轰鸣声传进耳朵，纪谷雨听到自己用微弱的声音说。
“死了。”
“怎么可能！”肖晗将他重新拎了起来，“小雨是主角，他是世界的中心，他死了世界会重启。可现在根本没有重启，找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死！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对吗？”
“你是什么时候进入世界的？又是什么时候夺走了他的身体？”肖晗满脸疑问，“Alex曾经说过，主角攻受是不可能成为任务者的，你是怎么进入世界的？”
纪谷雨眼神挑衅：“我也很想知道，如果你找到了真相，麻烦第一个告诉我。”
“纪谷雨！别以为我不敢杀你！”肖晗怒不可遏。
纪谷雨望着他，毫无畏惧：“如果你怀疑我不是纪谷雨，那么现在就杀了我。杀了我，你自然就知道我的身份。”
“如果世界重启，那就是你的判断错误，我就是纪谷雨。”
“如果世界未能重启，那就是你的判断正确。我的确不是纪谷雨，你可以在我死后去找到真正的纪谷雨。”
纪谷雨那张秀丽的面庞沉郁森冷，唇角嗜血的笑容难以言喻的邪气：“我很期待和你的下次见面。”
说完，纪谷雨便挺直了身狠狠撞向了他的下颌。
肖晗吃疼，下意识退后躲闪，下一秒，纪谷雨便驶动轮椅朝玻璃房子狠狠撞了过去。
“咚——”的一声巨响，高透的玻璃墙面上绽放开艳丽的红花。
玻璃房子的边角被轮椅撞开了一丝裂缝，顷刻之间轰然倒塌。
纪谷雨的身体随着惯性倾倒，无数的玻璃砸在了他的身上，那张苍白的脸被无数玻璃碎片划伤了脸
肖晗还未来得及靠近，纪谷雨便从地上随手抓起了一块碎片割向了颈部。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肖晗的眼。
他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从未设想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从来没有想过纪谷雨会以这般刚烈的姿态在他的面前自杀。
鲜血顺着脖颈汩汩下流，纪谷雨的咽喉像是张了血盆大口要将人吞噬，不过一会儿他的身体便失控地抽搐 ，头发紧贴在了脸上，周身大汗淋漓。
半晌肖晗才反应过来，脱下了身上的浴袍，死死按压在纪谷雨的伤口。
纪谷雨的喉头涌出一口鲜血，灼热的血烫得肖晗心颤。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失控地下流，一滴滴砸在纪谷雨的脸上，歇斯底里地怒吼：“不准死！”
“纪谷雨，不准死！”
“我命令你不准死！”
“你什么都还没有告诉我，幸运星还没有回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怎么敢死？”
鲜血沾满了肖晗的手，他的双目通红，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说不清楚是在为纪谷雨的死亡落泪，还是在为他过激的行为愤怒。
鲜血一口口地往外涌，纪谷雨抬起手，看着肖晗那慌乱的表情，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勾住了他的脖子。
肖晗的脖子被迫压下，眼泪重重地砸在纪谷雨的身上。
纪谷雨扶着他的肩，窝在他的颈窝，长长的喘了口气，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交代最后的遗言：“如果世界未能重启，你一定要找到真正的纪谷雨，他是主神——”
“是统管时空管理局的最高首领。”
纪谷雨指甲深深陷入肖晗的肉里，他周身疼得要命，却还是强撑着一字一句地说：“世界之所以会重启不是因为纪谷雨是主角受，是因为——他是神，他具有让所有生灵再生的能力。”
“Alex之所以还活着，之所以还拥有系统，就是因为上一世主神死前，Alex还以植物人的状态活着。重启后，主神赋予了他永生的力量，带着他一起重生了……咳咳……”
纪谷雨猛地咳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如纸。
肖晗的眼倏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那简短的一句话给他带来他的信息，几乎可以击碎他建立起来的所有三观。
“纪谷雨是主神？”
肖晗大手拖着他的脸，拇指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脸上的血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你说纪谷雨是主神？”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纪谷雨怎么可能是主神呢？如果纪谷雨是主神，那你呢？你是谁？和我交往了三年，和我有过婚礼的纪谷雨又是谁？”
肖晗几乎癫狂，他的人生仿佛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和他交往三年的纪谷雨是主神，和他有过婚礼的池夏是任务者，所有人都没有真心对待过他。
所有人都在利用他，利用他的感情，没有人真正爱过他，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妄。
“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在骗我！”
肖晗呆坐在地上像个无助又愤怒的孩子，纪谷雨看着他的脸，突然升起一股心疼。
他无比清楚肖晗此刻的感受，当年发现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时，他也同肖晗一样愤怒又无助。
他原以为觉醒意识是世界赋予他的礼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追求自己的所爱，到最后却发现，只有他一人清醒的世界有多么的孤独。
曾经他以为世界上至少还有纪谷雨陪伴他，至少还有纪谷雨和自己是一类人，可当他因扰乱时空秩序被无数重兵押解，跪倒在主神面前时，才发现纪谷雨就是主神。
他像只蝼蚁，被主神以及他的一众部下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被主神强加。
神授天命，他不过是主神滋养的情感容器，有朝一日果实成熟，等待他的即是被吞噬的命运。
“呕……”
纪谷雨再度吐出一口鲜血，面庞痛苦到近乎扭曲，他想继续跟肖晗解释，却没有时间告诉他更多，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努力说完自己的最后遗言：“如果，咳咳……如果找不到纪谷雨，去杀了宋，宋……”
纪谷雨猛地抽了一口气，指甲在肖晗的脖颈上抓出五条鲜艳的红痕，话还没有说完，便挺直了身，身体僵硬地倒向地面。
“纪谷雨！”
“纪谷雨！”
肖晗连滚带爬地匍匐在他的身前，抱起他的身子，一次次地呼喊：“杀谁？你让我杀了谁？”
“宋什么？”
“宋惊蛰？还是宋冬雪？或者是宋家的其他人？”
肖晗用尽了力气摇晃纪谷雨的身体，试图将他唤醒，让他说完最后的话，可纪谷雨却不再有任何反应。
他身后去探纪谷雨的鼻息，那里却已经没有任何呼吸。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二十四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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