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十杀 ...
-
宋惊蛰感觉自己像是一颗篮球被抛了出去,在空中翻了一个圈而后重重砸向了地面。
惯性带动着他向前,落地时他下意识用胳膊挡住了脸,可身体还是不能幸免,胳膊擦过塑胶地面,凸起的颗粒带着强劲的力道撕扯他的肌肤。左腿反扣在地面,撕扯着他的胯部火辣辣地疼,他张了张嘴,想叫,想哭,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五脏六腑更是疼得厉害。
楚霜降呆愣在原地,被吓得魂不守舍。
纪谷雨率先反应过来,甩开秋千,大叫着朝宋惊蛰跑去:“宋惊蛰!”
“你没事吧?”纪谷雨将宋惊蛰抱起,拉进自己怀里。
“有没有摔疼?碰到哪里了?”纪谷雨带着哭腔慌乱地大喊,“为什么不说话?”
“很疼吗?”
“是不是很疼啊?”纪谷雨剧烈摇晃着宋惊蛰的身体,眼泪夺眶而出,一边哭一边自责地念叨,“都怪我,我不该突然推你的。”
“我不知道你没有抓紧,都怪我。”
“你醒醒呀!”
滚烫的泪水接连砸在宋惊蛰的脸上,宋惊蛰仰躺在纪谷雨的怀里,狠狠瞪着在自己面前哭得虚情假意的人。他想动动手指,死死抓住纪谷雨厉声质问,想大吼一声不要再摇了,可身体却动不了一点,甚至于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内脏快碎了,落地的时候似乎摔到脊柱了,他的四肢都开始麻痹了。
“宋,宋惊蛰……”楚霜降颤抖着声音,慢慢靠近,看着宋惊蛰双腿反折,无法动弹的模样,身体僵硬又无力。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楚霜降惊慌失措,哇哇大哭,“我不该非让你……你还那么小……我该抱着你的……”
纪谷雨侧过身体遮住楚霜降的视线,不让他去看宋惊蛰的惨状。
“去叫老师,快去叫老师过来!”
纪谷雨找回了一丝理智,慌乱大喊。
“可是我,”楚霜降动了动脚,还想凑近查看,“他是因为我才……”
“不是你,是我,”纪谷雨打断他,“是我不该推他。”
“你快去找老师!”
纪谷雨继续催促,楚霜降完全失了方寸,只能听纪谷雨的,边哭边往教学楼跑。
楚霜降的身影渐渐远去,等那小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纪谷雨这才收回了目光。
“你想叫可以叫出声。”纪谷雨的声音暗哑,语调凉凉的,表情更是镇定得可怕,仿佛刚刚哭嚷叫喊的人不是他一样。
“叫不出来吗?”
“真是可惜。”
纪谷雨自问自答,伸手撩开他沾着灰尘的头发,动作很轻,可那饱含泪水的黑色双瞳却是一片冰冷:“接下来会更疼。”
“你……”想干什么?
宋惊蛰瞳孔骤然缩紧,冷汗直冒,他想说话,却只剩下气音。
他全身仿佛木了,大脑僵硬刺痛,他能感觉到自己有些意识,可无法控制自己行为。
像是……像是一个有一丝意志的植物人。
“很热吗?”纪谷雨看着他满头大汗,眼神天真懵懂,活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我带你去树荫下等老师过来怎么样?”
宋惊蛰没法反驳,更猜不透纪谷雨的目的。
他眼睁睁看见纪谷雨像拖着死尸一般,将他拽进了树荫。
秋蝉扯着嗓子嘶鸣,日光在地面洒下斑驳光影,失去知觉的双腿从地面拖过压死了一片绿茵。
宋惊蛰感觉腿和胳膊都已经不是自己的,周身火辣辣地疼。
汗水浸湿了衬衫,血水混合泥沙黏糊糊地黏在身上,疼痛让他的大脑停止思考,就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还是热吗?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吧!”
纪谷雨歪头看着他,给他擦了擦流到下颌的冷汗,而后摘掉了他的领结,将他的外套一颗颗解开。
宋惊蛰只剩一双眼珠能动,如果他能张嘴,一定会大骂他一顿,用不着他假好心。
可纪谷雨做完这一切,他又的确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
“湖边应该凉快一点,我带你过去。”纪谷雨又拖着他往湖边挪了挪。
轻柔的风从湖面掠过,果真有了一丝凉意,有那么一瞬,宋惊蛰以为纪谷雨先前不是故意推他,可本能还是让他无法放松警惕。
就在宋惊蛰思索着纪谷雨又想耍什么花招的时候,纪谷雨脚下突然一滑,踩着湿漉漉的青苔朝湖里栽去。
连带着的,还有身体早已破败不堪的他。
两个人抱着滚向湖里,纪谷雨肩膀撞到一块巨石,突地松了手。
宋惊蛰无法动弹,在湿漉漉的水草上翻了两圈,滚向了更远处。
湖水很浅,不到十公分,连淹没他身体的高度都没有,可他此刻正面对着水面,湖水淹没鼻息,强烈的求生意识让宋惊蛰本能挣扎。
可他动不了,他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每一次挣扎换来的只是更严重的呛水。
“宋惊蛰!”纪谷雨紧张地叫他,半晌才按着发疼的肩膀起身,踩着软塌塌的淤泥跌跌撞撞走向深处。
宋惊蛰听到纪谷雨在叫他,却无法回答,咕噜噜的水灌进鼻腔,正当他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又被一双手捞了起来。
纪谷雨拽着他的头皮将他扯起,宋惊蛰被迫仰起头,无意识地接连咳了几声。
淤泥从咽喉咳出,宋惊蛰还魂般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及呼吸,又被压着脑袋强行按进了水里。
这一次是更深的水处。
淤泥堵塞他的鼻翼,塞满他的口腔,他拼尽了全力挣扎,却始终逃不脱桎梏,像是砧板上的鱼,被人箍在掌心动不了分毫。
他到底做过什么让纪谷雨这么恨他?
纪谷雨是神经病吗?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生的坏种吗?
他不过是在老师的安排下,和楚霜降成为同桌而已。
宋惊蛰的意识逐渐涣散,直到阖眼也没想明白纪谷雨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水面鼓起一连串水泡,纪谷雨一双冷眸死死瞪着宋惊蛰,看着他反抗的力道越来越小,到最后完全没了动静。
水面再也冒不起水泡。
可尽管如此,纪谷雨依旧没有放手,而是继续按着他的脑袋,在心里默数。
从这里到教学楼来回至少十分钟,以楚霜降一个孩子的脚程至少十五分钟,他刚刚浪费了五分钟,现在,他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正常人溺水两分钟就能昏厥,五分钟后就能彻底失去意识,而宋惊蛰刚刚被摔得无法动弹,纪谷雨猜测宋惊蛰脊椎多半是出了问题,这种情况下,就算宋惊蛰他身为SSR级Alpha,体质再好,也不可能坚持超过十分钟。
十分钟,足够送宋惊蛰去见阎王了。
别怪他心狠,这是他唯一能杀死宋惊蛰的机会。
等宋惊蛰长大,等他分化成Alpha,等他彻底变成一个怪物,最后倒霉的就是他和楚霜降了。
如果他能够像上一世一般转学出国,带着楚霜降远走高飞,那他也不需要动手去杀一个孩子。
怪,只能怪天道。
是天道逼我杀你。
纪谷雨双目猩红,按着宋惊蛰的双手颤抖得厉害,他舔了舔唇,咽喉一片干涸。
身下的人早已经没了动静,可他却不敢松手。
他无法想象宋惊蛰活下来后,会对他展开怎样的报复。
他必须得确认宋惊蛰死透了才行。
“宋惊蛰!”
“纪谷雨!”
“班长!”
杂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纪谷雨听到墨兰的声音突地松了手,看着身下已经完全没有呼吸的小人,纪谷雨猛地退后半步。
人来了。
已经十分钟了。
纪谷雨慌乱地四处查看,看着先前被撞的巨石,突然计上心头,拂开污秽的水草笔直地撞了上去。
鲜血染红了整张脸,看着澄澈的湖水,纪谷雨正面朝下,张开双臂,没有任何挣扎栽进了湖里。
“咚——”
“老师,在湖里!”
有人叫了一声,墨兰看着倒在湖边的人,呼吸一窒,跌跌撞撞往湖下跑。
高跟鞋陷进淤泥里,墨兰拔了拔腿,索性脱了鞋子打着光脚下水。
“高老师孩子在这边,快点!”
墨兰冲岸边高喊,踩着不过脚踝的积水,将宋惊蛰从水里捞了起来。
宋惊蛰瘦瘦小小的一团身体在她的怀里几乎没有重量,身体渐渐失温,冰得瘆骨,小小的面庞满是淤泥,露出来的一点点肌肤更是苍白得可怕。
墨兰小心翼翼将人放到岸边,伸手掏出宋惊蛰口腔里的淤泥,又拍了拍宋惊蛰的脸颊,叫着他的名字。
然而宋惊蛰一点反应也没有,鼻翼被淤泥和杂草堵住,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呼吸。
她俯下身,正打算给宋惊蛰吸出鼻腔的异物,却又听人叫了一声班长。
“小雨!”
对,还有纪谷雨。
墨兰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漏了一个人,她大叫着,心尖发颤,看着湖水里晕开的血色心脏几乎骤停。
“高老师你给孩子做一下心肺复苏,我们班的班长不见了。”墨兰也顾不上给宋惊蛰心肺复苏,转身继续下水。
拔开带着血色的水草,墨兰深吸了一口气,将头埋了下去。
老天爷,拜托,一定不能有事。
救护警铃声响彻校园,一场兵荒马乱后,宋惊蛰和纪谷雨双双被送进医院。
宋惊蛰周身多处骨折,脑水肿加肺水肿,直接被送进了手术室,纪谷雨左肩骨折,颅骨骨裂,失血过多,同样昏迷不醒。
纪岳山和廖云烟接到消息便匆匆赶到医院,宋惊蛰那边也来了人,只是来的不是宋惊蛰的父母,而是宋惊蛰正在念高一的堂哥宋祁铭。
而楚霜降作为事件唯一未受伤的涉事者,同样叫来了家长。
一时间专用医务休息室里,气氛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