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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云起 ...

  •   兰泽还和一众姐妹在溪谷练琴,某人便策马奔袭恨不能将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与她。
      如今兰泽已年满十八,教坊史也很通情理,看到眼中只兰泽一人的陆修远。
      先是派人将刚下马的他请来清溪亭中。
      两厢行礼,“在下文岘山,不才是这教坊的教坊史,不知陆员外郎可是今日休沐清晨来这溪谷游玩的?”不等陆修远回答,文岘山直白道,“我教坊二百余人每日来溪谷习琴曲,京城内无人不知,饶是现在”眼神看向远处山林中冒出的几些脑袋,“也只敢远观罢了,像陆员外郎这样的,倒是坦荡、少有。”
      说着文岘山还不忘给陆修远双手递去茶水。
      兰泽身旁,竹栀靠近,兰泽怕自己眼花瞧错,间歇小憩右手拿出手帕,“是他吗?”
      “嗯,应当是的。”
      “你可瞧见他神情了?”
      竹栀摇了摇头,“倒是看见被教坊史请进亭内了。”
      “去打听看看,若是需要……”又自嘲笑笑,“他是六品上,我又有什么能力帮得了他,算了,不必去了。”
      “是。”
      不多久,第二曲结束,教坊史派人来请,甚至在兰泽提出要继续练习时,来人还特地告知,“说,有更紧要的事等着姑娘,若云袖姑娘拒绝,便教奴才自个儿看着如何能把你请过去。”
      犹豫,却依旧身不由己,不如认清现实,趁着面子上过得去的时候。
      到清溪亭,云袖行礼,然后问,“不知有何吩咐?”
      “陆员外郎有事找你,我瞧这天怕是有雨,便先行一步了,云袖就劳烦陆员外郎了。”
      “您客气了。”
      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
      周围的人也被文岘山早早清了干净。
      车夫和竹栀在远处等着,现在亭内、周围,只余两人。
      “泽儿。”
      “既然来找,你家中答应了?”
      “答应了,我父亲母亲都同意,近日父亲便会帮着你脱籍,我也找了大哥,由他告知长嫂,由长嫂和柳姑娘陪你待嫁。”
      一个说得欣喜不已,一个听得意料之外。
      “你说,你家答应了?你父亲母亲都答应了?你家哥哥嫂嫂不反对?我如今出身教坊,就算你不在意,你爹爹、娘亲、哥哥他们都不在意吗?我若是嫁了你,你父兄官声,甚至于你嫂嫂家的声誉都不要了吗?”
      陆修远道,“所有还要委屈你一番,脱籍后,我家嫂嫂说她会出面,让侯府官家认你为女,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所以只是义女,然后以这般名义出嫁,只是婚嫁之礼上多少会委屈了你,自是八抬大轿相迎,可这聘礼就……不过你放心,待你入门我的一切皆交由你做主,对外不能多,但单子上的绝不会少,不知、你可否满意?”
      兰泽背对着他,从背影中陆修远根本察觉不出她神色变化。
      靠近,又问了遍,“不知,你可还愿意?其实在你昨日答应那刻你不知我有多欢喜,生怕你反悔,我便立刻回府求了母亲父亲,好在,今日晨曦便等来了好消息。如今,你不说、不问,我倒是怕了。”
      兰泽问,“怕什么?”
      “怕你说,这一切都不作数了。”
      兰泽笑了笑,“为什么?”
      他疑惑地“嗯?”了声。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出尔反尔的人?”
      她的回答在他意料之外,笑看着她,“你真的、真的考虑好了?”
      “这话合该我问你才是,你、”她向他靠近一步,仰着头,黑黝黝的眼珠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他双手抚住她肩头,喜不自胜道“当然!”
      一路,兰泽心事重重。
      陆修远却还沉浸在即将和心上人成婚的喜悦中难以自拔。
      畅想着未来的生活,想象着日后的美好,一再地询问是要东家的布料还是西家的首饰,是喜欢南家的点心还是北家的蜜饯?
      兰泽先是由开始的“挺好”、“不错”到后来的“你做主就好”和“都听你的”结束。
      陆修远看着神色恍惚的她,拉着她手放在自己左掌上,双手护着,右手拇指不断摩挲她手背,给予她安慰,还不忘劝说,“放心,我今日会忙一点,待处理好,亥时便能过来寻你。”
      “好。”
      一整日,虽是在弹琴,且一个音都未出错,可还是被李湖林听出她的心不在焉。
      “你有心事。”
      他不是询问,而是笃定。
      “嗯,有点。”
      “听说,清晨那位是国公家次子,新晋陆员外郎。”
      “嗯。”
      “国公嫡子,如今这般模样,定是对你动了情,又和教坊史谈过,且被允许送你回来,定是决心要迎你进门了。”
      “如您所料。”
      兰泽不知道的是,某人袖袍下的手已紧紧攥成了拳,指尖都嵌进了掌心肉里。
      “姑娘有些许惆怅?”
      “太过突然,许是一时间还未适应。像是大梦一场,又怕这梦太美好,醒来终成空。”
      “就没想过,自己唤醒自己?”
      兰泽笑了笑,“美梦之所以是美梦,就是明知道不是真的,却还是忍不住心生向往,沉醉其中。”
      正巧有人来叫,兰泽笑了笑起身,“不打扰李乐师观景了。”
      从落日余晖到暮色苍茫,一曲接着一曲,一首完又继续。
      终于停歇,竹栀进来看见兰泽捏着自己手腕、指尖,心疼之余关切问,“姑娘手又疼了?”
      坐下,靠近,不断为兰泽揉捏十指,缓解疼痛。
      兰泽一如往常闭上双眼,“姑娘稍等,我取了热水和帕子来。”
      “好。”
      累的躺在床榻上小憩。
      听到开门声,以为是竹栀也没多在意,从衾被中伸出右手,“麻烦你了,忙完事还要来照顾我。”
      正巧竹栀进来瞧见,悄声放在桌上。
      榻上闭着双眼的人继续道,“要不是你帮我用热水敷手,我这双手怕是早就弹不了曲了。”
      某人才明白她是伸手目的。
      这手敷上,兰泽伸出了另一只。
      某人只好拿来手帕,拧干水,想为她敷上时才发现里边这只手位置有点远了。
      一手撑着床榻边,一手正要为她敷好时,榻上的人却睁开眼睛了。
      顿时那人撑在榻边的手一滑,就这样不出意料得向着她脸颊而来。
      兰泽的脸转向另一边,适时躲开他的。
      “你……怎么进来的?”
      “她们说你身体不太舒服,在房里休息。我就想着来看看,然后就听见你说……说照顾你。”
      “这热水还有手帕是你拿来的?”
      “竹栀进来放下,而后出去了。”
      “哦”然后问,“或者,你先起来?”
      “哦哦,是我、失礼了。”
      还未动身,就听见陆修远边推门而进边说,“泽儿,好了,办妥……了”看到眼前这幕,“你在干嘛?”
      拉起晏华,“三月后,我将与泽儿大婚,帖子写好后,我会亲自送去府上,届时还望晏大人拨冗赏光。”
      大婚?三月后?
      看向兰泽,落寞失魂,你、选了他?
      兰泽整理衣袖裙摆,行礼道,“待我大婚之日,我与员外郎恭候晏大人夫妇。”
      行礼,“恭祝陆大人、泽……妹妹新婚。”
      不止陆修远、兰泽,连门口的竹栀都能看出藏在晏华心底的落寞,虽未言明,可他早已将兰泽视为未婚妻,更是他心上人。
      到头来,一场变故让一切都化成泡影。
      待晏华离开,陆修远将门关上,耐心询问,“他、是来找你的?”
      “应是吧,毕竟在我房里。”
      她说得云淡风轻,更让陆修远气不打一出来,而出口的话却还是极尽温柔,“刚才,是你默许的?”
      正在喝茶的兰泽不断告诉自己,忍。
      陆修远也告诉自己要宽容,可面对其他任何男人都可以,唯独晏华不同,只有晏华会击破他最后的防线。
      温柔的语气,质问的表达,“你可知即将要嫁我?”
      此话一出,兰泽觉得他无理取闹,不由分说就开始怀疑、质问,想到自己每晚都在酒桌推杯换盏,即使弹奏完也要喝上几杯,如果他连这点都不能忍,又何必来娶?
      听完,兰泽拿起未喝完的茶杯,一手将陆修远推向门后,喂他喝完,随手将茶杯放在花盆侧,左手依旧抵着他胸膛。
      “陆员外郎”右手指尖滑过他脸颊,“历经三载,到如今,你觉得我还是曾经的故人吗?”
      故意靠近他耳侧,温热的气息向他喷洒而来,垫起脚尖,勾住他脖子,咬耳呢喃,“若是在意,我不介意陆二公子随时喊停。”
      陆修远深知她说的“停”不止现在,更是婚期、承诺。
      他出乎兰泽意料地抚上她柳腰,“谁说我要反悔?”
      她冷笑,盯着他双眸,指尖挑起他下颌,“可我要的,不是一个随时随地都会质问我的夫君。”
      “那又怎样?”在她腰间的手忍不住扣的更紧,“如今、由不得你。”
      靠近他唇,撩拨他鬓边发,“我虽人微言轻,但也可决定,三月后花轿里的,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还是……”
      他冰冷如霜的眸子狠狠盯住她,另一手的拇指和食指紧紧扣着她下颌,扬起她脸颊,语气带着威胁,“你敢。”
      “小女子命就一条,机会就一次,不过大人你可以试试,毕竟不损伤您分毫。”
      忍不住的怒火,两只手比刚才扣地更紧,却又冷静下来,“为了你父母兄长,你敢。”
      “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去信,告知你我成婚,三月后定有音讯。”
      “你有我家人消息?”
      见她惯来落寞失魂的双眸一时间如三年前那般神色灵动,他心底慰藉。
      陆修远缓和自己心绪,拉上她手。
      她期待着他的回答,也没有继续争执,而是任凭被他拉进内寝。
      两人并肩坐在床上,他帮她热敷揉搓,冷冷回答,“没有。”
      “你明明说……”
      “我什么都没说”松开她双手紧抓着自己的胳膊,将凉掉的帕子浸湿,“竹栀,再添些热的”。
      “是。”
      再次拧干为她敷上,“你先下去,这儿有我在。”
      竹栀看了眼兰泽,见她微微点头,才放心回应退下。
      “你有我家人消息?他们在军中可好?”
      “年前路过西北,他托我带书信给你,只是过年事务多,前日上元灯节我便同晏华一起,想来给你”从怀中露出书信一角,却又怀揣回去,“现在、想来你是不需要了。”
      “哪里不要”说着就要伸手去拿,某人却从兰泽身旁起身经过屏障到房间另一侧的桌案,坐在交椅上了。
      兰泽追着去抢,但哪里抵得过身姿挺拔俊秀的陆修远。
      见情势,兰泽只好选择“智取”。
      先动手去拿,趁着他转身躲开时故意品碰到指尖,一声不吭地揉捏左手被撞处,一副疼痛不已却又一声不吭地模样。
      惹的陆修远心疼,着急过来检查她手,却不想她趁着自己双手捧着她受伤左手时,右手从怀中拿出信件。
      就要去抢,却一个莽撞将她扑倒在交椅上,饶是如此兰泽也没放下。
      她举高的右手就这样重重撞在背后书架。
      这下真疼得兰泽红了眼眶,泪水也在眼里打转。
      “陆二哥哥。”
      时隔三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如以前那般叫他,陆修远不由得恍神,“嗯?”
      此刻他俯身在她身上,而她的手抚上他腰际,“修远”看到他红透的耳根,另一只手不断摩挲着他耳垂,又柔声细语问,“可以这样唤你吗?”
      他没有回应,但兰泽看得出他心底是欢喜的。
      双手攀着他脖颈,轻微转身便将他送坐在交椅上,顺势落座他身,他帮她揉伤。
      她缓缓开口,“方才以为是竹栀,后来以为是你,睁眼才知错了,刚知道是误会你就进来开始质问。”
      “我哪里质……”调整语气,“不是质问。”
      她作罢,继续道,“可那些话就像是在揭开我心底深处的伤,知你在乎,可我自尊作祟,话到口边,却不知道怎样回答,加上你动气模样,我也会生气嘛,然后就怒火更盛、口不择言了”解释后,看到陆修远神色缓和,她靠近他脸颊,“现在、还愿给我看吗?”
      他道,“本就是给你的。”
      看到信封上的字迹,不由得欣喜,“三哥哥?”
      等她捧着三年才得来一封的家书,逐字逐句看完才说,“兰洲兄在西北戴罪立功,这三年已成为副将了。”
      “是吗?”不禁拉住他胳膊继续询问,“那我大哥、二哥呢?”
      “他们虽不在一起,但兰渊兄在北境、兰瀚兄在西南都很好,也都成了副将、军师。”
      “真的?”
      看向她摇晃着自己胳膊的双手,不由得欣喜,唇角上扬,“嗯,他们都很好。”
      她长舒一口气,欣慰开怀,“那便好。”
      ……
      许久,竹栀没听到屋内动静,借口送茶水推门,没想到居然看见自家姑娘靠在陆修远怀中睡着了。
      “陆员外郎,我这就伺候姑娘就寝。”
      说着就要上手来扶,没成想居然被陆修远拒绝。
      直到陆修远抱她入内室,将她轻放在床榻,为她脱掉鞋袜,盖上被子,擦拭脸颊,甚至于取下发簪。
      拿着帕子,边擦手心的汗水边从内室出来,然后问,“泽儿今日弹了多少首曲子?”
      “大概……十几曲,要是加上溪谷的,可能不下二、三十。”
      “每日都这么多?”
      “差不太多,生病时可以不去溪谷,不过最少也不下十几曲。”
      “三年来,日日如此?”
      “现在好些,至少生病还可以被关照着不去溪谷吹风。”
      “以前病了,还要坚持去吗?”
      “不止,以前若是生了病、受了伤、挨了打,也还是要去,奏乐时若是错了一个音,也要挨罚,轻则用细长的竹条,重则打板子、挨鞭子的都有,曾经进来,说是磨砺性子,实际就是让我们认清如今的身份,饿上几日,拿潲水来,当着一众人吃下去,也是有的。”
      竹栀从陆修远神色瞧出他对自家姑娘的心疼。
      末了,陆修远只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顾她。”
      顺带着还把他身边人带的所有银两都拿来给了竹栀。
      只可惜,要走进看透了世事的一颗人心却没这么简单。
      待陆修远克制着自己的心绪,看到她睡着后放心离开那刻,兰泽却醒了。
      竹栀问,“姑娘不曾睡着?”
      兰泽没有回答,竹栀也已经明白。
      兰泽交代,“把这信收着。”
      “收着?”不是收好,而只是收着?竹栀问,“不是三公子亲笔?”
      “我看了落款,不是三哥惯用来写给家人的。”
      “姑娘何以见得?”
      “三位哥哥笔书,惯常只留名,若是单写给我,一般会写作“长兄”、“次兄”,唯三哥哥会写“洲,兄留”。如今却落款却写着“兰洲兄留字”。”
      竹栀问,“那姑娘刚才对陆员外郎?”
      “若无意外,早晚要嫁,示他以弱,绝无坏处。”
      “那如今我们又该如何?”
      “即使这封信是假,但字迹能模仿得如此相似,他也一定费了番心思。况且能清楚告知我三位兄长如今身居何处、官拜何职,足以表明他的用心,信虽是假,但从内容看来,目的只是让我安心,至少目前他不会害我,选他也并非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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