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令》白鹭柒歌

6、第6章 送别

　　谢忱的脸色如常，但却让桑莞心里格外害怕。

　　“我.....你........”

　　“你是不是觉得，是我作假，诬陷宁家？”

　　桑莞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谢忱便一语道破她的心思。

　　他说出这话时，表情依旧淡漠无波，就像在陈述别人的事情一样。

　　可越是如此，桑莞就越觉得他可怖。

　　她咽了口唾沫，小声回答：“是......。”

　　谢忱点了点头，眼中带着笑意，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起码她很诚实，没有骗他。

　　“你我不过都是他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事情的真相，莫要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办到。”

　　谢忱的眼神变的凌厉起来，冷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种冰凉的感觉，瞬间从脚底窜上心头，让她不寒而栗。

　　尽管如此，桑莞仍旧强硬的反驳：“但是你不去做，怎么会知道自己不行！”

　　“是吗？”谢忱微挑眉梢，眸中闪过一丝嘲弄，继续道：“你凑请太后入国子监，想必也是为了宁锦淮吧？”

　　外人许是不知，可谢忱能不知道桑莞入国子监的真正的用意吗？

　　桑莞一怔，“是，却不全是！”

　　她从来不是那种一心扑在男人身上的女人，她有理想，有抱负。

　　她帮宁家完全是因为她自幼与宁锦淮青梅竹马的情分而已。

　　谢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的盯着桑莞。

　　被这样一双眸子盯住，桑莞只觉浑身发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不想再在这里跟这样一个冰冷无情的人继续待下去，于是转身欲走。

　　谁知，谢忱的声音突然又响起，“你是想去送宁锦淮吗？”

　　桑莞的脊背蓦地僵住。

　　怎么她的心思，他都知道？

　　谢忱不急不慢的走到身后的书架旁整理着刚刚桑莞弄乱的卷宗，漫不经心道：“你若想见，我可带你去。”

　　闻言，桑莞猛然转过身，上下打量起谢忱，似乎是不太相信。

　　“跟我走吧。”

　　谢忱将最后几份卷宗放进柜子里，随后朝门边走去。

　　桑莞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咬牙跟上了谢忱的步伐。

　　*

　　宁家被判流放，敢来送他们离京的，这整个大晋怕是只有桑莞一人了。

　　城门外的囚车上，宁威和宁锦淮父子二人坐在车内，神情皆十分萎靡。

　　但宁锦淮看到桑莞出现的那一刻，原本晦暗不明的瞳孔陡然亮起。

　　他冲着桑莞张了张唇，似乎想喊她的名字。

　　但当视线触及谢忱时，他抿了抿唇，又闭上了嘴巴。

　　而坐在他旁边的宁威看到谢忱时，脸色阴沉，怒火更盛，旋即转了身，闭上了眼睛。

　　一旁本想牵马离开的小厮看到谢忱的那一刻，忙低下头，恭敬的站在马车旁，等候吩咐。

　　桑莞看了谢忱一眼，几乎是用跑的到囚车的面前。

　　“莞莞，你怎么来了？”宁锦淮激动之余，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在掌心，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锦淮哥哥，此去一定要保重自己，照顾好自己。”

　　桑莞看着宁锦淮苍白的面容，眼眶红红的。

　　宁锦淮看着她，心疼的点点头，“你快回去吧，被人看见了，连累你就不好了。”

　　桑莞摇摇头：“我既然来了，就不怕被别人看见。”

　　谢忱站在车辕处，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脸色变了变，身旁的莫风看了眼谢忱的眼色，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宁锦淮立即噤声，扭头恨恨的看向谢忱。

　　“若是有人趁我不在欺负了你，等我回来了，一定替你讨公道。”

　　桑莞知道宁锦淮话中所指，也回头瞄了一眼谢忱。

　　只见，谢忱正居高临下的睥睨她，眸光深邃，不辨喜怒。

　　桑莞收回视线，点点头，然后从袖口中拿出一张翻折起来的小纸条悄悄塞进宁锦淮的手中。

　　“锦淮哥哥，我等你回来。”

　　说完，她侧过身朝着正闭目养神的宁威礼貌的福身拜别。

　　宁锦淮看到桑莞递给他的小纸条时，心里咯噔一下，但并没有急着摊开，他只默默的捏紧，随着马夫的驱赶，缓缓驶离了城门。

　　桑莞直到囚车远去了才收回视线。

　　她抬眼望向天际，阳光刺眼灼热。

　　可她的心里却冰冷彻骨。

　　出了城门，入了城郊，宁锦淮才小心翼翼的展开了那张叠成方形的纸条。

　　熟悉清秀的字迹跃然入眼。

　　长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济沧海。

　　少年慢慢映红的眼眶，渐渐染上水雾，手指抚摸着纸条上的字迹喃喃重复着桑莞的话。

　　“长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济沧海。”

　　他何尝不懂这是这她对他的期许呢？

　　只是.......

　　他何时才能乘长风破万里，重新挂起云帆，踏上回家的路。

　　……

　　桑莞被谢忱的马车送回永阳侯府时，已经临近傍晚。

　　下了马车远远的就看见青萝焦急的在府外附近徘徊，看到她平安归来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大姑娘可算回来了，听说您在公主府掉进湖里，我吓死了。”青萝说着便扶住了她的胳膊。

　　桑莞浅淡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我已经没事了，别担心了。”

　　青萝闻言仔细端详桑莞，确认她确实没什么异常了这才点头安心许多。

　　桑莞刚一迈步往里走，迎面便碰上了同样刚刚回府的两个姨娘。

　　“大姑娘可算回来了，听说昨日大姑娘在公主府溺水了，可把我们吓坏了，如今是不是好些了？”

　　张氏说完又拉着桑莞左右瞧，关切道：“幸亏昨日是谢大人及时出手救了大姑娘，否则真是.......”

　　后面的话虽未说完，但桑莞已然知晓张氏想表达的意思了。

　　她垂眸敛眉，不置可否的笑笑。

　　一旁的王氏也适时道：“是啊，不过听说昨日是谢大人当着长公主的面把大姑娘抱出公主府的，许多的人都看着呢，怎么说我们莞莞都是未出阁的女子，这要是被传出去.......唉。”

　　桑莞微怔。

　　她虽晓得是谢忱把自己带回府的，可没想到是这样“带”的。

　　大庭广众之下，谢忱是抱着她走出公主府的。

　　还是当着长公主的面！

　　桑莞突然觉得脑仁儿疼的厉害，脚下一刻也不犹豫的绕开两位姨娘继续往府里走。

　　青萝看了两个姨娘一眼，行了礼后忙跟上去。

　　昨日之事她需得从亲眼可见之人的口中问清楚才安心一些。

　　索性桑莞适才进了府就赶忙到了二妹妹的院子里找她。

　　桑云笙坐在窗台边的软榻上看着医案，听到屋门响了，才抬头看向桑莞，露齿一笑：“大姐姐，你回来啦！”

　　桑莞应了一声，打量了下周围。

　　屋里就只有一个丫鬟和两个婆子，看见桑莞的那刻纷纷屈膝行礼。

　　桑云笙看出桑莞并不是来找她说闲话的，放下医案，便打发着丫鬟婆子退下了。

　　“大姐姐找我有事吗？”她乖巧柔顺的问道。

　　桑莞抿着嘴，有些难以启齿的问道：“昨日，我是怎么离开公主府的？”

　　桑云笙歪头疑惑的盯着她看了半晌，“大姐姐不记得了？大姐姐在公主府溺水，好在是谢大人及时把大姐姐救了上来，后来便带着大姐姐离开了，还让青萝去府中给父亲母亲姨娘报信，说等大姐姐醒了便会让人送回来。”

　　桑莞皱眉，“那我走后，长公主是何态度？”

　　桑云笙愣了愣，细想了一会恍然道：“好像大姐姐走后，长公主就没了兴致，宴会也不了了之了，后来听说长公主不知为何生气，把陛下赏赐给她的东西全砸了，皇后娘娘劝了几句，长公主才便歇火了。”

　　看来这谢忱真的是那长公主心仪之人没错了。

　　那谢忱把她堂而皇之的抱出了公主府，究竟是救她还是害她？

　　桑莞心烦意乱，与桑云笙告辞后匆匆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青萝早已备了茶点在桌前等候，见她回来忙招呼道：“大姑娘，国子监送来了帖子，通知您明日去学堂准备开学仪式。”

　　“国子监？”桑莞喜笑颜开，“国子监开课了？”

　　“是呀，初六便要开课，帖子都送来了。”

　　青萝将手里捧着的精美烫金帖子交给桑莞。

　　虽说是恼了长公主，不过也算这帖子来得及时，够她远离这是非之地好一阵了。

　　桑莞迫不及待的翻开帖子，看清楚内容后，唇角立刻勾起一抹满足的弧度。

　　她如今也是国子监的女弟子了。

　　眼下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