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结良缘》栀咖

1、所谓赶鸭子上架

　　上班——或者说出卖劳动力，毫无疑问是大多数人人生中一件无价值但无法逃避的事，多少人拿寸金难买的光阴换一口苦饭，或者说再高价的打工人最后好像也只混到几碗好饭而已，毕竟不掌握生产资料的人很容易被取代，“我”不干有得是人干嘛。

　　至少千手扉间坐在电脑前就这么想。

　　他看着邮箱里面的辞职信，缓慢点击了发送键，然后立刻把自己的电脑桌面换成了一条穿在竹签上的烤竹荚鱼，那条神似咸鱼的烤鱼脑袋边上，是一行黑体大字：“干完这单就回老家结婚"，图片背景是晃眼的深蓝色，以上组合确保每个经过的人都能一眼看清楚，并因为奇诡的配色感到眼瞎。

　　辞职的想法早在夏天就出现，而众所周知，这类想法一旦出现，就会愈演愈烈，越来越频繁地跳出来，就像鬼魂。

　　让他敢于将想法付诸实际的原因，是家里喊他回家结婚的电话。

　　对于结婚，千手扉间本人是不反对也不盼望的，但是他既然在从小到大的人生里都是一个听话的小孩，那就不能避免地符合着父母要求，走一条主流中被称为“别人家的孩子”的道路。从小成绩好，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成为父母的黄金小孩——虽然他知道父亲更喜欢的小孩是从小到大经常因为不听话挨打的大哥。到了结婚的年龄，再听从父母的安排，迅速结婚，然后是生育小孩，养育小孩，幸运的话他能有个和他一样优秀的小孩，但是那个小孩好像最好的选择也只是能重复他自己的成长道路。

　　虽然不可避免在心中有隐秘的“当一条咸鱼”之想法，但已经贯彻人生至今的责任心还是让扉间做好负担一个家庭的心理准备。

　　虽然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一个传统和谐的家庭应该“男主外，女主内”，这个让他不得不每天七点起床，一点睡觉，对照顾家庭毫无帮助的工作也非辞职不可。一个如此作息的上班族无法成为一位称职的丈夫和尚可的父亲，或者反过来，一位尚可的丈夫和称职的父亲。

　　扉间清楚知道父母对辞去工作不会有太大意见。那位将要娶进门的新媳妇很受她家里宠爱，因此她会有较为丰厚的嫁妆，她的价值足以弥补儿子失去的工作。

　　总之，千手扉间已经做出了决定。交辞职报告那天，他难得于阳光明媚的中午在现代都市高耸的写字楼边散步，第一次发现路边绿化植物是红黑色的蜀葵。在怒放花朵的映照下，他确实在询问自己，是不是为了摆脱不知道是否喜欢的工作，才决定跳到分不清喜欢还是讨厌的婚姻契约里去。万一两边都是坑呢?

　　出于某种潜意识里的逃避心态，有人称之为动物性本能，另一个说法是”第六感“，从小到大非常确认自己感知正确性的扉间等到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才决定回家。

　　他其实没有多少外物，长时间的工作也让他在居所里主要度过的时间都处于睡眠状态。不过退房前，收收捡捡，仍然往家里寄了几大箱东西，多半是书籍，衣物大部分簇新，他来不及穿。

　　平心而论，虽然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泉奈不算很熟。

　　对方一家子里，扉间最熟悉的是他未来的大舅子宇智波斑，这主要得益于大哥千手柱间十分乐于对所有人分享他和斑的友谊有多么的铁，这两人的关系可以用三句话形容：一起扛过枪（射击俱乐部同好），一起同过窗（都因为危险驾驶被吊销驾照，所以一起重考)，一起坐过牢（见义勇为被误认为斗殴，一起被拘留过五天）。总之，男人铁杆友谊的四大论点中，柱间和斑只差没有一起出入过特殊营业会所了。

　　只是千手扉间偶尔会觉得很怪异，比如柱间曾经告诉他斑有别人站在他身后就尿不出来的毛病，以及他的手机里还有斑早上刚醒一头乱毛看起来像狮子的丑照。这个信息是在何种情形下得知，这张照片是在什么时机拍摄的，对此扉间有些不敢深思。

　　宇智波家里，扉间第二熟的是他的未来岳丈宇智波田岛，能在结婚前就熟知岳丈秉性，主要得益于父亲千手佛间和对方愈演愈烈的斗争。

　　这两个老家伙是老相识，阔别多年后在一个颇具农家趣味的度假村撞见。

　　连续空军，发誓要一雪前耻的佛间挑灯夜战，在一条大鱼上钩，收杆对抗时，不巧被田岛不慎脱手，一路狂奔撒欢的宠物撞进了池塘，喜提再一天空军。此后每当钓鱼大业铩羽而归，佛间总会絮絮叨叨他和田岛从多年以前一见就争锋相对的二三事。

　　在扉间和宇智波泉奈正式见面之前，那条错失的鱼在佛间嘴里已经从一个前臂那么长，逐渐生长到了一整条手臂那么长。

　　在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这对嫡亲兄妹之间，还有一个田岛的养子，扉间只知道对方叫宇智波火核，从来没有见过面。

　　据称，一个男人在谋划自己的婚姻，决定娶一个姑娘时，她的老子和兄弟倒比她本人更能影响这个决定。扉间对此不置可否，因为他发自内心，从第一次见面时，就不明原因地恐惧宇智波斑，相比之下，宇智波泉奈给他留下的印象倒不深。只能说，他对于宇智波家这个有些弱不胜衣的幺女儿并不讨厌。

　　不过，结婚本来无需太伟大的爱情，彼此不讨厌已经够结婚的资本了。认同一个人一辈子也许应该结个婚的说法，乖小孩扉间对于这个父母之命的婚姻没有兴起过抵抗的念头。冬天第一场雪落下后，他叹一口气，觉得不能再拖延下去，就退掉他租的房子，拖着他的行李箱，一路回到他长大的小村庄里，去参加他自己的婚礼。

　　往年回家的流程是搭火车，转汽车，再转农村巴士，下车后走一段不近的路，就到家了。

　　但是今年不一样，出了火车站，扉间就看到冲他挥手的大哥柱间，对方露出灿烂的笑容，喊着扉间的名字。扉间有点想叹气，他三年没回家了，大哥看起来还是这么冒着傻气，虽然不可否认他的确很英俊。

　　扉间的车次路上遇上暴雪，晚点了四个小时，到达时已经是下午。

　　现在还没到返乡高峰期，火车站外人流不多，在这不多的人群里，有很大一部分正看着柱间的方向。虽然大哥的外表和大喊的姿态的确值得一看，但恐怕招致视线的原因还有大哥身旁那辆宾利。扉间对豪车没有太深刻的认识，能知道这辆车的真实身价是因为之前的董事长也有辆差不多的。

　　扉间不用细想，就知道那辆车绝对不可能归属于大哥。父母长辈讲究惜福养生，他们绝对不允许大哥购买这样的豪车。除非大哥终于在一年前咬牙决定下海，然后发挥他吃苦耐劳的淳朴本性和身体健康的特别优势，全年不休，加班加点，那么他倒有几分可能攒出这辆车。

　　再加上大哥旁边站着位头发梳得锃亮，戴着墨镜，穿一身可以去葬礼的正装的老哥，那么这车的归属确认无疑了，那一帮人总是很乐于花一些用途奇怪的钱。

　　顶着周围人群的凝视，扉间走向他们。柱间首先扑上来给了三年未见的兄弟一个大大的拥抱。柱间松开手站直后，那位杀手老哥走近冲扉间点点头：“扉间先生，我是宇智波火枫。”

　　扉间问了好，任凭大哥抢走他的背包和行李，在火枫给他打开车门后上了车。

　　坐了一整晚火车，扉间自觉风尘仆仆，面有行色，何况到了地方还有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等着，就更加难受。他感到胃向下沉，心脏一声声跳得明显，鼓膜都跟着响。他吞咽一口唾沫，有些好笑，他居然觉得有点害怕。

　　车开了很久，火枫开车很稳，停下时扉间才惊觉自己之前睡着了，似乎做了个没有剧情的梦，梦里有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看，他感到害怕却移不开视线，直到眼睛里的花纹开始旋转，他就醒过来了。

　　到家时天已经黑下来，半年前村中完成了路面硬化，车直接开到了门口，扉间看见自己家里热闹得很，人来人往。他下了车，还没来得及认出几张熟面孔，就被小姨拖走推进了浴室。

　　那个做事风风火火的枝子小姨亲热地拍着他的背，“抓紧时间啊，扉间，还有好多要准备的！”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转身走了，她真的很忙。

　　“总是要开始的。”扉间心里不太有底，只得来点逃不过不如认命的自我劝告。

　　通知他结婚时，父母的口径十分一致——这是门当户对的结合，我们对儿媳妇非常满意。

　　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扉间恍惚觉得自己家里是什么御三家隐姓埋名的纯血后裔，“门当户对”是什么神奇的形容？家里的业务不是帮人烧纸念佛打小人——俗称诈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