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2纪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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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很清楚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告诉我：混乱带来危机，但希望总是诞生于危机之中。”
从奥菲利亚的讲述中，达蒙似乎看见这位老朋友，在远处背对他，回过头来朝他微笑，达蒙城内一片混乱，而佝偻的他望向北方，燃尽最后的生命，只为寻找一个真理，一个答案。
“这些年，我一直寻找越过那片沼泽地的方法，每年三分之一的时间，我都待在瑟卓尼斯河岸的哨站，但这么多年，除了看见一个个年轻的生命被黑雾吞噬，我一无所获。”
奥菲利亚已经失去她的优雅，悲伤笼罩她的眉眼，她如此执着，不只是为了继续弗诺克涅的研究，更多是因为，把老师独自一人留下的愧疚。
逃离达蒙城前，没有人知道那片土地会成为如今的样子。
但所有人都知道，在混沌女神的眼底下死去，灵魂将永远无法安宁。
“这么多年过去，老师肯定早就去世了。但至少，我希望能带回他的骨灰，让他安息。”
她的眼睛不再和年轻时一样清澈，可以依靠的人也一个个离去。
白塔的人都说，如果她能专注于魔法研究，以她的天赋，必定是下一任塔主。但她无法抛弃弗诺克涅的研究，正是靠着这份执念，她强撑着走到了今天。
如今，似乎上天终于给了她希望，她隐藏了许久的无助与疲惫浮现，以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对上达蒙深邃的黑瞳，仿佛那双黑眸可以吸走她的所有脆弱。
达蒙扫过奥菲利亚眼尾的皱纹，这位步入中年的女性，在达蒙面前，还是那个15岁，因为撕毁画像而无助又恐惧的小女孩。
窗外，云层被微风拨动，一束阳光从云层中透过，穿过拱形花窗，在达蒙的侧脸映射出繁杂的花纹。
他起身，越过奥菲利亚，指尖轻碰拱窗冰凉的纹理，微微用力翻动窗扇，清风挟着明媚的阳光，闯入这间工坊，满墙的图纸也随之舞动。
“让我陪着你吧。”达蒙回头，背对太阳，他的轮廓泛上一层光晕，“走吧，一起去哨站。”
……
达蒙如愿以偿坐上了飞毯，飞毯上绣着太阳纹章，四散的光芒延展到飞毯边缘，与边缘垂落的流苏自然融合，流苏尾端微微翘起，形成一个不可视的屏障，将盘旋于天空的飓风与飞毯隔绝开来。
飞毯由掠影鸟的羽毛织成，这种能超越音速飞行的鸟儿早在几十个纪元前灭绝，导致每一张飞毯都弥足珍贵。尽管它是现存速度最快的代步工具，但也鲜少有人能使用。
达蒙盘腿坐在柔软的飞毯一端，单手托腮，欣赏着飞速掠过的云层。
奥菲利亚端坐在另一端，她将法杖平放于膝盖前，视线看似投射在无限远的天空尽头，实则凝固于慵懒的达蒙身上。
闪电划过，飞毯掠过雷云，毫发无损，达蒙甚至听不见雷声，在飞毯上安稳地打了个盹，大概过了几个小时，他缓缓睁开双眼，一整片黑色映入眼帘。
和乌黑的雷云不同，那片黑色密不透气，令人窒息。从上到下，从一侧到另一侧，看不见尽头，仿佛那里就是世界的边缘，盯着这片黑色的帷幕，会怀疑自己跌入另一个维度。
飞毯缓慢下落，蜿蜒的河流像一条地平线，隔开了黎明与黑夜。河岸上，本应是绿色的芦苇被黑雾衬得褪去颜色，像一片被焚烧的杂草。
死气沉沉的河岸边，一栋通体雪白的建筑在满地黑灰色中格外显眼。
奥菲利亚察觉到达蒙的视线，解释道：“那是神殿的哨站。”
飞毯已经接近地面，达蒙得以看清这座哨站。和神殿其它建筑相比，这座哨站稍显朴素，整体由经过赐福的白垩木构成，呈现十字形。外部没有过多的浮雕装饰，高耸的塔楼从大门两侧隆起，一位身着神殿制服的青年推开大门，朝他们挥手。
二人稳稳降落在神殿大门前，飞毯被奥菲利亚折叠好，消失在她手中。
“奥菲利亚大人！您来的正好！”青年热情地奔向奥菲利亚，“昨天又多了一具尸体，我们已经对其进行洗礼，只等您来处理了。”
奥菲利亚点头示意，随青年进入哨站，达蒙则以奥菲利亚助手的身份，跟在他们身后。
哨站内部保持了神殿一贯的纯白色调，内部装潢得更像是一个礼拜堂，大型彩色玻璃穹窗环绕大厅，尽头的三层台阶上放置了一个被五只天使环绕的祭坛。达蒙四处张望，并没有找到神像的痕迹，对于神殿管辖的建筑来说，这点很不寻常。
三人穿过西边的侧门，绕过一个回廊后，青年在一扇木门前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把铜质钥匙，拧开门锁，一股腐朽的霉味从门缝中涌出。
推开门，暖色的烛光饱满到溢出门外。达蒙踏过门槛，屋子里没有窗户，但满墙的烛火冲淡了阴湿的气味。地上整齐摆放着四个由简陋木板钉起来的棺材，每一个棺材上方都绘制着金色的同心圆。
“这段时间沼泽地吐出来的人都在这了，没有人活着。”青年语气淡然，对此习以为常。
奥菲利亚蹲下，抚摸粗糙木板上那金色的圆，烛火映照在她浑浊的瞳孔里，达蒙盯着她眼中跃动的烛火，和青年的不以为然相比，他从中窥见了一丝悲伤。
“您是奥菲利亚大人的助手吧，可以帮我一把吗？”青年吃力地抬起棺材的一角，有些腼腆地望向达蒙。
达蒙没有拒绝，很快，四副棺材卧在河岸的芦苇丛中，奔流的河水带起水珠，溅射在布满划痕的木板上。
奥菲利亚立于河岸，举起法杖，飞溅的水珠停滞于半空，化为冰晶坠落。一个微小的漩涡在河中间生成，逐渐扩大，肆虐翻腾。
她向前挥动法杖，法杖顶端寒光闪烁，冰冷的结晶从漩涡最外侧环形的浪峰开始蔓延，将整个漩涡覆盖。
漩涡一侧的河流仍然奔涌，试图打破冰冻的漩涡，然而每一波奔浪接近漩涡，只能为螺旋波纹再增一份寒色；而另一端的河水避开纷争，平静的犹如湖泊一般。
冰苞从奥菲利亚脚下蔓延，冻住湿润的泥土，与巨大的漩涡边缘相接，形成一级级向下的阶梯，通向深不见底的漩涡中央。
达蒙与青年顺着阶梯，将棺材搬入漩涡中央。
漩涡底部并不像从外边看着那样恐怖，奥菲利亚走在最前面，用法杖为他们照明，很快，他们抵达尽头——一间空荡荡的密室。
“这里曾经是白塔的哨站，但确认黑雾是神的手笔，而不是魔力紊乱现象后，白塔的其它人便抛弃了这里。”奥菲利亚朝达蒙解释道，走向密室另一端的墙体。
法杖的光芒穿透半透明的墙体，现出满墙的棺材，这些棺材被摆放的整整齐齐，像砖头一样成为了墙体的一部分。
“正如你所见，后来，这里成为了墓地。”奥菲利亚转身，掀开他们搬运的棺材。
一张黝黑而干枯的面庞显露出来。
光芒流转于法杖之上，冰晶从尸体的脚底向上攀延。
达蒙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他从尸体的脖子向下望去，视线锁定在尸体的胸口处，那里有一处突兀的凸起。
达蒙蹲下，不顾蔓延的冰晶，一把掀开尸体的上衣。
“喂！你在干什么！”一旁的青年想要推开达蒙，被奥菲利亚制止。
冰晶停止蔓延，停留在尸体的大腿处，再向上，黄金制成的锁链缠绕着尸体发灰的躯干，从腹部到胸腔，锁链层层缠绕，在胸骨处尤其繁杂。
“啊！这是什么东西……”青年惊恐道，往后退了几步。
达蒙在看见锁链的那一刻眯起双眼，眉头紧锁。
他再次将目光移向那张黝黑的脸庞，没错，这是将他从海底捞起的那个渔民。
从鳞裂群岛到瑟卓尼斯河，除非像他这样用飞的，否则一个普通人，要如何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飞跃大半个伊弗罗亚呢？
混沌女神……到底想要什么？
达蒙在心里默念“卡俄斯”这个名字，他没有耐心，不想再等待了，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那就继续向前吧。
“建议你们把这人烧掉。”达蒙起身，如果关于混沌女神的传说是真的，那么这位神祇应该惧怕和光有关的一切东西，
“你的飞毯可以借给我吗？”他向奥菲利亚请求道。
青年看着达蒙的一举一动，痛斥他没有礼貌。而奥菲利亚看出了他的意图，沉思片刻后，缓缓道：“我可以和您一起过去。”
“不可以，在这里等我，等不到就回去吧。”达蒙踏上漩涡中的阶梯，头也不回地离开。
“沼泽地”很危险，但对于达蒙来讲，没有什么是真正危险的，毕竟他死不掉。
他本来就不准备带上奥菲利亚，诅咒是他一个人的，他会一个人前往那座城堡，一个人找到答案。
达蒙抚摸着口袋里的玻璃瓶，这个动作已然成为习惯。黑色粉末摩擦玻璃瓶内部，抚平达蒙内心的躁动不安。
寒气褪去，踏过河岸，黑雾近在咫尺。阳光被遮盖，他正在步入没有黎明的永夜。
一股吸力从雾中传来，达蒙一头扎进这片无情的黑色帷幕。
压力从四面八方压向他的身躯，达蒙尝试迈动左腿，但巨大的阻力让他动弹不得。
这时，他才真正感受到沼泽地的威力，比泥浆黏滞数万倍的物质包裹着他，不断挤压，感受不到疼痛的达蒙觉得自己像一只史莱姆，被神明肆意玩弄。
一阵微风刮过达蒙耳畔。
“真的感受不到疼痛吗？”微风仿佛窃窃私语，带来微微瘙痒。
陷入泥沼，哪里来的微风？达蒙将风归为沼泽的幻觉。
“咚！咚！”他的心脏猛跳两下。
突然，钻心的疼痛从心脏深处爆发，达蒙的喉咙被泥浆扼住，无法发出疼痛的呐喊，在“沼泽地”里，他失去所有的知觉，一切被压缩，塞进左胸的心脏里，被人用锥子从内部一点一点凿开。
伴随铁锤敲打锥子的尾端，心脏一点点裂开，可他无能为力，连呐喊都发不出来。
【滴——】
一阵久违的电子音传来，达蒙从未觉得这无情的电子音竟然如此亲切。
【危……危危机……机预……警警发……发动】
这是【危机预警】？可是系统怎么会这个样子？坏得更厉害了？
挥动锤子的那只手更用力了，达蒙恍惚中看见裂开的自己，散落成血淋淋的肉块。
【滴——】
又开始了。
【系统损坏程度85%，无法自我修复，即将开启应急休眠模式…… 】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2纪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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