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战红颜之八面修罗》不胜玺

92、岔路

　　至少现在二人想见到王渊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了，周正一和其小元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沮丧地坐在急诊室的走廊里，看上去有些一筹莫展。

　　他的脚背被林肴用行李箱砸伤，虽然经医院诊断没有伤到骨头，但是已经肿得老高，敷上药膏之后连鞋子都穿不进去了。

　　好消息是他耍流氓的嫌疑已经澄清了。据说那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子最终承认说这只是一个误会。误会个鬼啊！那个丫头一开始就是故意在整他！但是王渊可不想再节外生枝，只好在警察面前自认倒霉。私下里的时候，则早就把林肴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个遍！眼下虽然看管自己的警官已经离开，但自己有伤在身，想再外出可是难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眼下王渊却只觉得浑身脱力，又困又累，意识模糊得这种重要的问题都懒得去想了。

　　朦朦胧胧之中，感觉有个人走到了自己面前，挡住了头顶的灯光。王渊抬眼望去，见到一个女孩正站在他面前，因为逆光的缘故，看不太清面容。王渊以为是护士之类的人，于是把身子向后仰了仰，歪着头打算把对方看清楚。

　　随着光线的偏移，待到对方的脸终于显现他眸中时，他的身子突然僵住了，眼中瞬间透露出了惊讶，像是有什么话即将自那微张的唇边说出！但只是短短的一瞬，他的表情忽地又变得严肃，脱口而出的也变成了一声叹息。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其小元。王渊的表情一丁点儿也不曾逃过她的眼光，这个人，显然是认识她的！但她和周正一一样，居然完全不记得自己和这个人有过任何交集！对于习惯了观察人、揣摩人，记忆力超群身份又十分隐秘的督察官来说，对方了解他们，而他们竟然一无所感这种事，机率可是太低了！更何况是在她和周正一身上同时出现！

　　“你，认识我？”其小元索性直截了当地问。

　　王渊不说话，但此时沉默即意味着肯定回答。

　　“我查过你的档案，集团成立之初你就来了，现在公司里的任何一个人可能不会比你在公司工作的时间更长了。”其小元在王渊身边坐了下来，一边细心观察着王渊的反应一边说，“有人说，你是因为被卷进派系斗争才从离开总部的，但我不太相信，一个习惯了在组织里稳扎稳打的人，怎么会贸然地去参与那些投机取巧的事呢？更何况那些所谓的当权者，对集团的了解都没有你多……”

　　听到她说的话，王渊虽然没有说话，但却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眼下其小元坐得离他这么近，却没有感觉到敌意，她猜想，这轻蔑的一声应该不是针对她的。

　　“我在集团里工作的时间也不短了，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全局，但是后来我越来越有种感觉，其实我对这里、对有些人一点儿都不了解，他们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生活，又遇到了怎样不公正的待遇，他们的声音又是怎么被隐没在黑暗里，我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其小元继续说。

　　其实她也并不确知王渊在三年前的事件里所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但单以结果论，他现在被安排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子公司里，职级上不升反降，终究不能算是顺风顺水。更何况就算是顺风顺水的人，工作年头长了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怨言，同情一下总是没错的。

　　在她右耳的头发下面，有一只耳机正闪着幽光。周正一正在离他们不算远的一处，通过耳机聆听着二人这边的情形。

　　关于由谁出面对王渊进行试探这个问题，刚才两人实际上是有一些争论的。

　　“我去吧，王渊刚才见到我了，很清楚我的来意，假如我告诉他电脑里的数据已经被恢复出来了，他很容易就会相信，就算他再冷静，证据当前也不容易狡辩了。”周正一说。

　　其小元却摇摇头说：“不行，强哥说虽然现在能看到文件夹的目录，但大部分的文件还是打不开的，还需要一些时间。从王渊刚才的表现看，他是一个心理素质比较强的人，并且对你和DCO的情况也有一定的认知，你这样诈他，万一他较真起来，否认到底，你后续是没有牌可打的。”

　　周正一却显得无法认同：“不会没牌可打的！他绕过集团的备份机制保存文件本身就属于严重的违规，冷聪的那些资料里，有一些多多少少也是涉密的，未经公司许可获取和保存这些资料，说构成侵犯商业秘密也并不是言过其实。他不害怕是因为未必了解到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一旦了解了，我不信他的心理防御还会如此牢固！”

　　“现在我们的目的不是要追究他的责任，就算你在口头上占了上风，他还是可以来个非暴力不合作，打死也不交代，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呢？”其小元毫不让步地质疑道。

　　“你不相信我？”周正一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只是想说，我们还有其他的方法可选！”其小元强调说。

　　周正一瞪着她，片刻之后才从紧抿的唇边挤出了两个字：“你说。”

　　“攻心。”其小元摸着下巴，思索着说。

　　听到她这么说，周正一脸上的不忿瞬间散去，目光中透露出了些许的讶异。

　　“老方的特长，是不是？”其小元微笑着说。

　　曾几何时，那还是三人组队办案的时代，相比于周正一的正面进攻和其小元的奇兵偷袭，方孝栋总是主张摸透对方的心理，再配合温和的闲谈而不是严厉的审讯的方式来突破当事人的防线。

　　“……随便你吧。”沉默了一会儿，周正一终于说。

　　但两人向走廊转角的另一头一看，此刻有个护士正在跟王渊说话，还不方便过去，其小元于是随口说道：“如果老方当初跟我们一起DCO，应该也会是一个很厉害的督察官吧？话说，他是因为什么没来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敲击，让周正一心里那久已关闭的记忆大门露出了些许缝隙，伴随着一些片段的重现，他心里泛上了一股深沉的情绪，交杂着遗憾、苦涩、痛楚的复杂情绪。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天合？”那一天，在听说方孝栋谢绝了天合的邀请后，周正一第一时间找到方孝栋，这样问道。

　　“我……可能不太适合干这一行。”方孝栋轻轻地回答说。

　　周正一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说：“怎么不适合了？我们不是一直在做这件事吗？这不是我们共同的理想吗？”

　　“这是你的理想！对我来说它只是一个项目，要学的东西我已经学到了，现在对我来说这个项目已经结束了。如果你想去，我真心为你开心，天合是一家好公司，又有老板的全力支持，你在那里一定能够大展拳脚的！至于我嘛，我还有其他想做的事情。”方孝栋字字清晰地说，像是用一支无形的笔，在他与周正一之间划下了一条清晰的界线。

　　周正一怔了一下，接着他哑声问：“所以你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我还没有完全想清楚，还需要一些时间。在想清楚之前，我会留在学校里。研究生院招生办公室那边已经给我发邀请了……”

　　方孝栋的最后这句话让周正一突然产生了一些联想，立刻恍然大悟地说：“老方，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暂时留下来是为了其小元！”这一年来，方孝栋对其小元有着什么样的心思，他每天都看在眼里，心里可是太清楚了！原本三个人目标一致，他倒也不以为意，只是抱着看客的态度，但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和方孝栋会走到这样的岔路口，而方孝栋竟然选择了其小元！

　　重色轻友本就是男人本性，但方孝栋现在为了其小元放弃的岂止是自己这个多年的死党，还有大好的前程，这可太不符合周正一对他一贯的判断了！

　　但方孝栋听到他这么问竟然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投向窗外。周正一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这窗下正是通向他们实验室的小路，此时有两个人正向着这边走来，看身形正是江毓蝶和其小元！

　　而方孝栋投过去的那抹温柔关切的眼光，已经代替了一切的回答。

　　“好吧。”话说到这里，周正一已经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了。他心中有些憋闷，转身走出了两步，又回过头，将双手拍在方孝栋面前的桌子上，说道：“要是……要是其小元毕业之后也进天合呢？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我说了，我不适合干这一行。”方孝栋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那副和煦的浅笑，这样再次强调道。

　　“我不管，总之我在天合等你！你必须来！”周正一伸出手指，几乎是抵着方孝栋的鼻尖说。接着他开始向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高声说：“你必须来！”

　　眼下周正一通过耳麦听到其小元对王渊所说的话，片刻之间竟像是产生了幻觉一般。那口气、那表达方式是何等熟悉，但又是何等遥远，远得令他因无比怀念而不住叹息。

　　更重要的是，其小元说的这段包含了共情、示弱和带有强烈引导性的话果然起到了作用，王渊此时低下了头，呼吸有些浊重，看得出来他已经产生了情绪的波动，内心正在经历挣扎。

　　其小元见时机已到，用真诚、谦和又笃定的语气说：“所以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